《朕无暇》渡瑟

11、天下局

　　“这叫烟火气，我很喜欢这样的嘈杂。”
　　我用手撑着桌面，也侧目往外看。
　　“臣也喜欢。”
　　他抬手饮了口茶，垂眸说道。
　　“哦？那倒是很令人意外啊！”
　　闻言我颇为惊喜地看向他，多少带了点表演的成分，但我忘了他是个表演粉碎机。
　　“怎么，陛下约臣出来，就是想看看这墉城的烟火气？”
　　“在外面就别叫我陛下了，叫人听到了不好。”
　　“那臣该怎么称呼您？”
　　“随便！”
　　这个随便一出口，我以为他会直呼我名讳，没想到对方因此沉默了许久，久到我呼吸都快开始漏拍了。
　　他才点点头。
　　我这时忙不迭地继续说道:
　　“这样的场景我想以后天天都能见着。”
　　“天下熙熙之利来利往，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可是利益往来之间，不一定能是同一批人，且不说他日能不能再踏上此地，既使是有机会，看到的恐怕是乌支人在此踏马寻欢了。”
　　“公子此言差矣！墉城乃天下第一城，谁都来得，有熊人住得，乌支人为何住不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老实说我前半辈子就活得挺窝囊的，也不在意后半辈子会怎么样，我可以做个没有尊严的末代君王，沦为乌支人囚徒。可我不愿意看到他们也如此，的确墉城乃天下第一城，没有谁规定谁住不得，即使今日没有乌支，也还有南昭南越和其他人，他们来了，那这里的这些人该何去何从？有熊十几个洲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我极少与人讲道理，是故此翻话一出口逻辑并没有我理想中的通达，但我并没有感到气馁，目的能达到就行，管他过程怎么样。
　　“你也知道我坐到这个位置上是无奈之举，且不说我几个□□后有何打算，就是朝堂上那几位我也没办法对付，但我总得做些什么。”
　　他点点头，手中的茶杯渐空。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公子有此报复，乃有熊之幸！”
　　话一出口，带着一贯的漠不关心，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你帮我！”
　　“公子想要如何做？整顿世家，然后羽檄征兵天下？”
　　我摇摇头，其实没想那么远。
　　“兵乃凶器，不得已而用之，我认为是剑洲是为有熊重地，此番划给乌支必然会令有熊元气大伤，他日若乌支穿过剑洲经黔洲渡过金沙江从南方包抄我们，那才有熊就回天乏术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加强黔洲的军务，再者我七哥常年在南边，与越、昭二国关系暧昧，手上又握着军权，这地方很难守……”
　　“嗯，黔洲先前因为有镇远候岑斗镇守，倒还稳定。”
　　“岑斗？可惜他去世了，只留下一子一女。听说岑公子是个远近闻名的纨绔，我在想得指派个人过去，但不知道该派谁。”
　　“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那岑光的确没什么用，岑瑶却是有几分领兵天赋的。”
　　他说一无是处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抚摸着杯檐，我总怀疑他说的是我。
　　“岑瑶？”
　　“嗯，岑斗老年得子，膝下只有个女孩儿，他经常带在身边。”
　　“那便先看看吧，农忙将至，还要稳定苏，宁二洲，今年的粮食不能再出问题了……总之问题很多。”
　　说到此处，我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所以我今天必须要拉拢他，无论什么代价。
　　“所以，公子是想让我帮忙处理这些问题？”
　　与他目光对上，我不由怂了，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对——不，不是，这些我会自己处理，你在朝中认识的人比较广，在用人方面你提点我就行。”
　　“还有就是我刚当上皇帝，很多东西不懂，你在外游历过几年又为官几载，我有疑问你就给我解疑答惑即可。”
　　我挠了挠头，朝他笑了笑。
　　“你可知你此举的后果？”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知道我来找你干嘛？
　　“君失臣则龙为鱼，臣得权则鼠变虎。公子就不怕我这恣睢之臣他日做点什么事？”
　　“我今日能找上你，就做好了日后被你反刺的准备，再者我就这个皇位，你要是想拿去便拿去吧！”
　　“公子打趣我了，九五至尊，享无边孤独，赵某俗得很，受不住这样的孤独。”
　　他笑着将茶一饮而尽，给自己续了杯茶，又翻了个新的茶杯，给我倒了一杯。
　　我说了许多话，此刻正有些渴了，便接了过来。
　　“公子快弱冠了吧？”
　　“快了吧，你问这做甚？”
　　“没什么，就是家中有个妹子，与公子年纪相仿，赵某想过过月老的瘾。”
　　“……”
　　我就知道，不付出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他这是想去父留子啊！
　　“这是好事啊哈哈，你放心，我跟我父皇绝对不一样。”
　　等以后我出息了我也要取一堆老婆，生一堆孩子，让他们斗来斗去，到时候看你插不插得上手……
　　“那便不是我担心的问题了，往后公子有问题直说就好，不必大费周章来这地方。”
　　我附和，确实这地方不适合我。
　　在付出了我终身幸福后，这场谈判算是结束了。
　　本以为他答应帮我后我会轻松一些，但其实也没多少变化，该看的奏折我一份都少不了，除此之外我业余时间也被占了不少，我的窝从明堂殿挪到了青阳殿，每次朝会后，他都会陪我在青阳殿中查阅典籍，像是本人性的百科全书，尽职尽责地给我解疑答惑。
　　可能唯一的变化，就是朝堂上的争吵声逐渐变小了，他们有事没事还会特意问一下我的意见，我一开始受宠若惊，但想到后面有赵谦撑腰，不觉间言辞就犀利了许多，问题往往能直中要害。
　　总而言之，赵谦这人能处，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