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刹那》七品雪

5、第5章

　　目送她离去后，他俊眉深锁。

　　这女人难道已忘记昨晚所听见的事了吗？犬夜叉和戈薇结婚，无论如何，这对她是致命的打击吧。

　　但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影响呢，已经放下那长着狗耳朵的男人了么？

　　无论他怎么看，今天的她都已与昨晚那个浑身冰冷的女人判若两人，以至连他都要怀疑昨晚她那种痛苦的真实性。

　　昨晚——他的唇角漾起了一抹温柔的浅笑——那柔软馨香的感觉还在怀中缠绕。可以相信吗，受伤的桔梗竟在他的怀抱里寻求安眠……从此他有理由在梦中微笑，在回忆中痴念，从此他可以无酒而醉，无痛而眠……

　　他紧紧地拥住了那床薄被。心头激荡着一股难言的怿动，暖暖的，柔柔的。在他日后无数次的回味与沉醉中，他终于明白，原来那种感觉，叫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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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清冽的轻喝遥遥入耳，他听话地停住了脚步。

　　一枝黑黝黝的羽箭，流星般迅疾，然而却是无声无息地朝他当胸射来。他微微皱眉，本能地绽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扣住了羽箭。

　　“破魔之箭么，桔梗你……”他茫然。

　　“如果是破魔之箭，你还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吗？”她冷笑。

　　“你可以不必先提醒我，直接射箭的。”他苦笑，心头泛起长长的叹息。

　　终究还是要取他的性命吗？

　　“虽然不是破魔之箭，但似乎跟它一样有着不可一世的力量呢。”从深重的悲凉中抽身，他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邪肆。

　　“破魔之箭已跟随作为巫女的桔梗死去，现在的箭只是普通的箭，跟我的人一样普通。”她那种淡然的语气说不清是悲伤，惋惜，还是如释重负。

　　“那么你……”

　　“放心，我还不打算现在就杀死你。只是闲来无事，做了张弓和几枝箭玩玩。我倒想试试，没有巫女的灵力，我的箭法究竟如何。”她难得的语笑嫣然，“也免得到要下手时，反而有些手忙脚乱了。”

　　“很高兴做你的靶子陪你练箭，那么，现在我可以进来了么？”他握着那枝羽箭，满脸喜悦中透着恳求，静立在庭院门口。

　　她没理会，只是转身把弓箭放回屋子，在白玉桌前斟起了茶。

　　他注意到矮几上放着两只茶杯，心里一颤。

　　经过上次他拥她入眠那件事，他已经多天不曾踏入她的院子。

　　因为害怕。

　　害怕在自己的回味与沉醉中建立起来的幸福之舟被冰冷无测的现实的海洋无情击碎、吞噬，甚至连回忆的碎片也打捞不出。

　　若事情太过美好，为保周全，只好选择逃避。因为知道自己没有经营那美好的资格，更没有承受失去的勇气。这样痴迷着，彷徨着，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来看她的渴念。

　　她桌上竟摆了两只茶杯，好像知道他今天会来似的。还是，她每天都如此，做着他随时来饮茶的准备？

　　幽微的苦涩在喉间泅散，化开，沉淀出一股悠长的清甜。他不由闭目，心里有些醺意。他奇怪她的茶为何总能有如此奇效。或者，根本是茶不醉人人自醉吧。

　　“白夜呢？很久不见他的踪影了。”她纤葱般的玉指轻扣茶盏，脸上带着一种渺远的神气，淡然开口。

　　“你很关心他？”茶水仿佛瞬间变得有些酸，他皱眉。

　　“除你之外，任何人我都关心。”她抬眼望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是吗。这至少说明，对你而言我是与众不同的。”渐渐地，跟她说话已不太需要裹起百毒不侵的邪肆的外壳。

　　真的，厌倦了那种千迂百转的说话方式，弄得自己的心纠结成治无可治的痛。

　　她似是低下头去喝茶，脸上的异色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那，好像是她莹白如玉的双颊飞上了两片娇红的樱花。承认了么。他含笑凝注她，眸中的温柔深浓如雾。

　　“我所认识的奈落在我面前向来很少自信。你变了。”她突然说。

　　“我所认识的桔梗在我面前向来不会示弱，你也变了。”他吟笑应答。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异样。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世上本没有什么不可改变的东西，无论你是否承认。便是永恒常在的岁月，尚有四季更替，何况本就作为变数存在于世的人类的爱憎、善恶以及仇恨。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不愿承认？

　　殷切而深重的目光凝注她的眸，他想要从中得到答案。

　　又来了。这样灼烈而悲伤的目光。她微微慌乱，不觉垂首。

　　看着我。不要逃避。

　　他的右掌不知何时已握住她的左手，紧紧地，潮湿地，灼热地。

　　你我的手同样可以相携而行。

　　“茶凉了……”她有些慌乱地抽回手，理了理额前垂下的长发。

　　他没有动，也没有开口，看起来竟像是痴了。

　　良久，他终于喃喃低语：“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告别么？她握在掌中的茶杯不明显地晃了一下，清碧的茶水漾起几粒晶亮的珍珠。这是他的城堡，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的行动无须报知任何人。

　　并且，他向来我行我素，无声无息地就消隐了踪影。他竟郑重其事地跟她告别？

　　“你要去哪？”她尽量把语气放得平静无所谓。

　　“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也许，你没有机会亲手杀死我了呢。”他凝视她波澜不惊的脸，沉郁的语声剥离着他眸中的浓雾，悲凉一点一点流溢出来。

　　“是么。”她起身，缓缓步入房内。男子沉郁得有些嘶哑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外。

　　“桔梗，就算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他的眼中分明写着诀别。

　　这太不像从前那个冷酷残忍专横的奈落了。而自己，又何尝像从前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自己？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岁月到底改变了他们什么？

　　透过格子窗，她目不转瞬地看着他熟悉如同自己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庭院外，无意识地伸出了手。

　　谁也看不见的，无声无息的挽留。

　　走远了吧。他预知到自己即将发生的什么灾难了吗？

　　她拉开纸门，快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