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夏》木离渊

8、考试

　　室友是原高一二班的，早就听说过夏荣轩的大名。他见自己的新室友就是这位年级第二的大佬，心里早已万分激动。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万分激动地向大佬打招呼时，却见对面那大佬面无表情地爬上床去，不搭理他。
　　他一脸纳闷，心说这年头的大佬都这么冷淡的嘛？
　　夏荣轩坐在铺好的床上，打开枕边的小夜灯，把手机放到自己身边的床上，缩在墙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觉得自己哪儿都疼，最后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床上。
　　皖城三中的住宿条件不错，两人间还带个浴室，床也不小，床下是书桌，夏荣轩本来就瘦，这一倒也没让室友看出什么端倪。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夏荣轩红着眼眶坐起来，恰好室友敲了敲他的桌子：“夏同学，别窝着了，咱们十点半熄灯，我洗完澡了，你快去吧。”
　　他拉开帘子下了床，冲对方笑了一下：“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叫夏荣轩……”
　　对方闻言“啧”了一声道：“今天上午才做完的自我介绍，我是你左前方的那个男生，我叫乔梓宸。”
　　夏荣轩有些尴尬，只好“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乔梓宸对于他冷淡的态度并不在意，转头继续整理东西。许久听见他说：“你是上次考试那个英语第二、数学第一的么？”
　　对方听见这话笑了：“是，我英语不好。”
　　夏荣轩：“……”
　　他无言以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乔梓宸早就躺在床上玩手机，听见他出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刚才你手机一直在响，你看看吧。”
　　夏荣轩抬头看了他一眼，爬上床拿起手机，闻言说了声“谢谢”。
　　他打开手机，消息是夏颖卿发的，大致内容是问他在宿舍住的怎么样，习不习惯。他回了一句“挺好的”就锁了屏。
　　随后拿起放在枕边的药盒子下床去倒水吃药。
　　吃完药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熄灯还有几分钟。
　　隔壁床的乔梓宸看上去快睡着了，看见他下来，还冲他笑了笑，顺便让他关一下灯。
　　夏荣轩关上了灯，上床躺着去了。

　　第二天一早，程瑾俞在去教室的路上看见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对方背着书包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眉眼英俊。
　　他想追上去，去问问对方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自己惹他生气了，或者做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了……
　　但对方冷着脸走进了办公室，他找不到理由进去，又快要上课了，于是只好作罢，回高一二班去上早自习。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夏荣轩拉下口罩，脸上早已布满泪痕。许久之后，他直起身子，走进了高一一班。
　　自此，夏荣轩多了一个习惯——戴口罩。
　　他知道程瑾俞就在他隔壁班，怕被对方认出来，于是每天都会在包里放一个口罩。
　　乔梓宸的同桌叫苏雨晴，名字很古风，长相也是。
　　一双狭长的凤眼、高鼻梁、薄嘴唇微微下撇，眉毛细长如柳叶。
　　不笑的时候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笑起来却是温柔明媚的。
　　世间总是有很多巧合，比如说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正是那位平时热爱插科打诨、一到正事儿又无比认真的英语老师，安澜安女士。
　　她的课代表有两位，一男一女。
　　在她看了成绩单之后，被苏某人的146分惊艳到，于是不苟言笑的苏雨晴苏同学，成为了光荣的英语课代表。
　　随后她看见了第二名的成绩：139分。
　　安女士看完当场敲定了男生课代表：乔梓宸。
　　于是夏荣轩就眼睁睁的看着前排两位同学呆滞两秒后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对了下拳。
　　乔梓宸：“同桌，合作愉快。”
　　苏雨晴：“嗯，合作愉快。”
　　夏荣轩：“……”
　　英语第一和第二，这选法也是绝了。
　　不过更令他无语的还在后面——
　　他是全班物理第二，96分。他转头问自己旁边的同学，想知道物理第一的又是谁，结果一问才知道，物理第一也是苏雨晴。
　　更令人崩溃的是，对方满分。
　　夏荣轩很无语，尤其是他看到自己的化学八十几分，而第一名乔梓宸97分的时候。
　　他彻底无语，心说这帮人是怎么做到单科分数这么高、还不拿第一的。
　　明明自己才是全班总分第一，但他不傻，他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好像只有满分的地理，一百四十多分的语文，英语也才第三，一百三十几。

　　满心焦虑地上完一天的课，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他问乔梓宸：“怎么才能学好英语？”
　　对方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个你得去问晴姐了，她一百四十几。我英语不好的。”
　　夏荣轩：“这还不好？”
　　乔梓宸漫不经心地摊开一本书：“和我数学比起来的话，确实不好。”
　　夏荣轩：“……”
　　他无语，转头拿出单词书就想背单词，谁知被乔梓宸拉住：“别死记硬背，你这样背还不如去做题。”
　　夏荣轩：“我没有题做什么？”
　　乔梓宸低头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抬起头说道：“咱们加个好友，我发你一个书单，是我上半年要做的题，你照着买吧。”
　　夏荣轩点点头，拿出手机和对方加上了好友。
　　随后乔梓宸把一张截图发给了夏荣轩，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他才知道，乔梓宸成绩那么好全是拼出来的，英语也是用了全力去学。
　　至于苏雨晴……
　　可能会更拼。
　　正想着，乔梓宸淡淡地开了口：“苏雨晴英语已经比咱们学的高出好几级了，现在正在攻克六级。
　　她从小就学英语，初中是在外语学校读的。那边管得严，她初一就把高中的东西学完了。”
　　怪不得……
　　夏荣轩暗自叹气，心存不甘。
　　最终只好吃完药，爬上床去睡觉。匆忙之间，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

　　就这么过了好些天，夏荣轩的生活三点一线，每天从教学楼到食堂，再到宿舍。每天都会在跑操的时候，站在楼上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为一个月前他们还是同桌，陌生是因为很久没有见面了。
　　就算见面，也只是互相看一眼，打一声招呼而已。更多时候夏荣轩会躲起来，远离那个熟悉的、令他留恋的身影。
　　或者，他们会在晚上熄灯之后，隔着屏幕聊一会儿。
　　其实程瑾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夏荣轩在他隔壁班，也知道他住校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对方在骗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每次隔着人群看见他，心脏就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
　　有时候靠近了，看见对方胳膊上的刀伤，这种疼会更甚。
　　但……阳光太刺眼了，他们弄不清自己的心意，只能慌乱着、酸涩着，在看见对方的笑容时猛然开心一会儿。
　　程瑾俞亦是难熬至极，他看着那张冷漠的、曾无数次被他逗笑的脸，感到了一种酸涩的心疼。
　　夏荣轩再也没有笑过，就像刚进入曾经的高一五班时的他。
　　程瑾俞知道，他在一班没有朋友，唯一和他走得近的，只有和他同宿舍的室友。
　　但这个“走得近”也只限于能说得上话而已。
　　他就这样封闭了自己，不和其他人交往，每天几近乎自虐地学习，往往是一张卷子刚做完交上去，下一张就又开始做了。
　　循环往复，一直不停歇。
　　就连安澜都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问他是什么原因他也不说，只能让他注意休息，不要太拼。

　　几天后，期中考试悄然而至。
　　主三科程瑾俞和夏荣轩的成绩差不多，于是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还是前后座。
　　夏荣轩看见前面那人熟悉的背影，以及他转过头来时熟悉的眉眼和眼神，眼泪差点掉出来。
　　程瑾俞下一句话就让他惊了一跳：“你在一班？”
　　夏荣轩点点头，闷声说：“我……”
　　话刚出口他就顿住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是道歉？还是解释？该说什么呢？
　　程瑾俞不动声色地把他的反应看了一遍，随后温声说：“没关系，我们先好好考试，考完再说吧。”
　　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说的话。”
　　夏荣轩点点头，片刻后轻声说：“谢谢。”
　　程瑾俞笑了笑，转回去准备考试。
　　他知道，夏荣轩并不是觉得他恶心，也没有撞破他的心思，具体的原因，还是得等考完试再问。
　　最起码的，他不能耽误人家考试，这是最基本的。其他的先等等吧。
　　这么想着，他准备好考试用品，坐直，准备考试。
　　监考老师还没有来，夏荣轩坐在程瑾俞身后，心里波涛汹涌。
　　他将下巴搁在叠在一起的胳膊上，看着前排人的后背。
　　那是他喜欢的人，对方很照顾他，无论是情绪还是别的什么，而他却对一个把自己当朋友的人有了这种龌龊心思……
　　他回避对方、冷落对方，却换来一句“没关系”……
　　夏荣轩又是愧疚又是羞耻，趴倒在桌子上，等着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