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夏》木离渊

7、分班

　　夏荣轩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本就不擅长和别人相处，现在自己有了这种心思，更是无措又不安，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那点心思，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程瑾俞。
　　于是他开始躲着对方，好在他本就不怎么热情，平时也不和人闲聊，这才堪堪维持住了表面的和谐。
　　但是在程瑾俞看来，对方变得愈发冷淡，不再搭理自己的玩笑，有时候发消息也不回复，或者只是敷衍。
　　难道他发现自己的那点心思了？
　　这该怎么办？他喜欢夏荣轩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可怎么办？万一他觉得自己恶心呢？要是他讨厌自己呢？
　　万一……
　　他们各怀心事，竟也是不温不火地过了好久。
　　高中时代，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四月中旬。
　　夏荣轩每天认认真真地上课、学习、做卷子。每天都在试图让自己萌动的心思冷却下来。
　　于是他开始疏远程瑾俞，与其说是疏远，倒不如说是逃避。
　　他每天安静地上课下课；自习课不再和同桌说话；下课的时候补觉，无论睡不睡得着。总之，他努力减少了所有和程瑾俞的接触。
　　当他不知道第几次趴到桌子上准备补觉的时候，他听见了前排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林若辰：“轩哥最近怎么了啊？是不是和瑾哥吵架了？”
　　李昊：“不知道，可能吧。不过他本来也不爱搭理人啊，这也没什么吧？”
　　林若辰：“哦……”
　　随后他听见了程瑾俞低沉的声音：“你俩小点声啊，你们轩哥睡觉呢。”
　　随后三个人又说了什么，就听不见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他一直不搭理程瑾俞，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他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先不论，别人会不会觉得怪？他会不会失去整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友情？
　　他实在……太害怕失去了。
　　过去的经历使他遍体鳞伤，也患得患失，他不想失去程瑾俞的友情。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再像以前那样和对方相处，那别的不说，程瑾俞迟早会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那他该怎么办？
　　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蓦地抬头看向讲台，安澜笑着走进来，把一张表格放到讲台上，拍拍手说道：“你们心心念念的选科即将开始，今天预选！”
　　台下一片哗然，前排的小情侣开始讨论——
　　李昊：“你要选什么科啊？”
　　林若辰：“嗯……纯文科吧，理科我也不会啊。”
　　李昊：“好，我跟着你选。”
　　后排的两位：“……”
　　程瑾俞轻声问他同桌：“同桌，你想选什么科？”
　　夏荣轩冷不防听见这一句，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低声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
　　最终他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对方：“纯理科。”
　　对方听了只是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随后接了前排的李昊递过来的表格，分出一张给他，随后自己低头写了起来。
　　夏荣轩目光扫过对方的表格，见对方把自己的表格捂得严严实实不禁笑了一声，低头填表。
　　程瑾俞转头看了夏荣轩一眼，见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之后松了口气，低头在“物化生”这个组合上打了个勾，再把表格交给前来收集的班长。
　　安女士将那堆表格拢了拢，放进她带来的那个牛皮纸袋里。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在预选科过去了十几天之后，众人迎来了正式的选科。
　　程瑾俞再次向夏某人确认道：“同桌啊，你真的要选纯理科吗？”边说，边朝他手里那张表格瞅。
　　夏荣轩内心已然惊慌起来，但依旧面上不虞地道：“不然呢？”
　　程瑾俞笑了：“没什么啊，就是觉得纯理科挺难的，问问你确不确定。”
　　夏荣轩：“哦。”
　　一问一答，再想想这几天他们之间的氛围……夏荣轩不禁感到一种窒息的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夏某人想看看对方的表格，但还是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他夏荣轩活了十七年，从来没这么尴尬过。他想了半天，想直接放弃偷看对方表格的想法，但总觉得不看又会有点遗憾。
　　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抬头向某人的表格看去。
　　他才不是偷看，他这是光明正大的看！高冷的学霸夏荣轩面无表情想道。
　　谁知他刚抬起头，就撞进了对方深黑色的眸中。
　　程瑾俞长相英俊帅气，眸色极深，衬得肤色愈发冷白，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配上剑眉，原本是十分清冷的长相，却全部败给了温柔的笑唇；端的是眉眼英俊，双目含情。
　　现在他看着夏荣轩，微微挑了一下眉，神色意味不明。
　　夏荣轩有些恼，没好气地问：“盯着我看做什么？”
　　随后也不指望他回答，一脸烦躁地转过头去，不打算再和他说话。
　　程瑾俞微微弯了一下嘴角，低头写起了表格。

　　皖城三中办事效率一向极高。
　　正式选科之后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五月中旬，正式开始分班。
　　夏荣轩告诉程瑾俞自己要选纯理科，但实际上，那只是他为了躲开他，不和他同班而想出来的一个幌子。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和程瑾俞同班，自己的那点心思迟早会暴露无遗，到时候如果对方无法接受，怕是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他告诉他，自己要选纯理科。
　　但事实上，他选的是文理综合——物化地。
　　因此，当晚上程瑾俞问他在哪个班的时候，他打死也不肯告诉对方。程瑾俞被折腾得没办法，最后道了声晚安就匆匆下了线。
　　夏荣轩看着最后的那句“晚安”陷入了沉默，心里莫名的一阵酸涩，很不是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程瑾俞问他各种事情，他总是以“很忙”搪塞着对方，却又在对方下线之后觉得酸涩，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一天程瑾俞忍不住了，在微信上问他：“同桌，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啊，怎么觉得你心情不太好呢？要不我去看看你吧？”
　　夏荣轩心里一阵温暖，随后又是一阵酸涩，最后只回复了对方一句“没事”和一句“不用”草草了事。
　　过了须臾，程瑾俞说：“好吧，好好休息吧，晚安。”
　　夏荣轩锁了屏，把手机放到身边的地上，双手环膝，缩成了一团。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但不这样又不行……他知道，自己压抑不住对那个人的喜欢，也压抑不住汹涌的感情。
　　最后，他拿过许久不用的美工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
　　有血渗出来，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又划了好几道。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把刀扔到一边，缩在了床边。
　　他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像是溺水一般，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部，让他喘不上气来，整个人像是在下坠，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不过，”他想：“自己先推开的，有什么资格再去拥有呢？”
　　“夏荣轩，”他自嘲地笑着：“你可真贱啊，对一个把你当朋友的人有这种龌龊想法。
　　你配吗？
　　他那么好，从小受那么多罪还那么健康。
　　你呢？你这个鬼样子，不怕影响别人啊？”
　　他泄愤似的骂着，最终倒在床上，一边哭一边笑：
　　“我还活着干嘛啊？一天天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第二天一早，夏荣轩依旧准时醒来，他看了看表，准备去学校。
　　在新的班级里他没有什么朋友或者玩伴，之前和程瑾俞一起上学形成习惯了，现在猛然落单，当真有点不习惯。
　　他很顺利地到了新班级，交了作业就开始早自习。突然前排有人开始传着写一张表格，他有点奇怪，于是转头问了问身边的人，对方说是关于住宿的。
　　夏荣轩正愁程瑾俞突然来找他怎么办，听说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住宿。
　　下课之后他打电话给夏颖卿，对方一再表示担忧，但是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得答应了。
　　后来他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收到了程瑾俞的消息，对方告诉他自己不住宿，还问他住不住，夏荣轩回答：不住。
　　随后程瑾俞发了什么他没有看，只知道手机响了好几声，但他没时间看。
　　直到晚上在宿舍安顿下来，他才看到那几条消息：
　　那晚上一起走怎么样？我妈问我你怎么一直不来。
　　同桌？
　　你最近怎么了啊？
　　…………
　　夏荣轩咬了咬牙，回复道：
　　最近忙得很，没时间去。
　　程瑾俞秒回：好的，晚安。
　　夏荣轩把手机收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室友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弄出了点声音，夏荣轩才堪堪回过神。他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心里汹涌的情绪控制不住，他努力想压抑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甚至连正常和人打招呼都不行。
　　他知道自己又要发作了，就像之前的无数次夜晚一样。
　　甚至连室友收拾完东西抬起头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听见。
　　只得飞快地爬上床，拉上床帘。不再搭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