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ircle 23. 回到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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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rcle 23.回到起点
命运齿轮悄然旋转。
咔嚓咔嚓的声响点缀我们走过的每条轨迹。
回归，远离，再度回归。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若即若离。
最终依旧讽刺地回到了原地。
——题记
“梓然……你在说什么？”
少年的眼神淡漠而没有生气，视线彷徨在前方一直无法调整正确焦距，视野一片模糊。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他便俯身靠了下来，吐息直接扫过面颊，我的脸被连带着烧了起来。刚才擦拭过的地方再次渗出了些细小的汗珠，我竟出神地盯着他越发接近的唇动弹不得。
指尖抚过肩角，双眼缓缓闭上。
一寸，又一寸。
我们就这样靠近着，靠近着。
置在肩上的手忽然滑下，少年全身的力气毫无预兆地消散，沉沉地跌入我怀中。下意识地抓住他双臂想要支起他，只感到那热浪阵阵袭来，早已高过了我最初测试的温度。哪里还有心情再去过问话语的意味，赶忙拉起被子将他裹住。生怕放倒的姿势惊醒了对方，我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歪过身子，两人安稳地平躺下来。确信梓然没有醒，我小心地退出被窝。
与张伯交涉了一番，他便先去招呼车子，而我则是折回梓然房间帮他做出门的准备。
再次推开那扇门，房内的光影依旧怡人。少年平静地躺在床内，先前的骚动顿时像是错觉，可肩头依旧留着淡淡的印子，无比清晰地记录着那不一样的经历。从一旁的衣橱中随意摸出了件外套，忽然想起他刚才出了汗还是把衬衫也一并换了免得出门冻着来个二次感冒。
出发点的确是对的，可问题是……
我该怎么帮他换？
单淩咪，健康正常成长十多年，终于要在今日冲破界限，做一回女流氓……吗？
不对不对，这和那个没关系，这是救治病人。
对，这是正义的行为，恩！我是在帮他！
这就和人工呼吸一样，是没有办法的，是正当的，我没有一丝杂念……恩。
何况对象还是从小就看到已经不想看的裘梓然，更是无所谓了！
对，就是这样……
自我催眠着，终于靠近床边。梓然显然比刚才更加难受，他努力地呼吸着，涨红了脸颊。我将衣服放在一旁，伏下身去搬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让人坐起来。看梓然摇摇晃晃地立着，我深沉地叹了口气。果然那句古谚没有说错，小病不来大病遭殃，这小子平日连喷嚏都不打一个，一旦伤风感冒自然是病得厉害。想到这里忽然没了之前的尴尬，我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从领口，到胸口，再到……
“唔……”解到下腹处的时候之前那种尴尬的感觉又浮现出来，惹得我不敢去正视，颤颤巍巍地拨弄着最后两颗扣子。约莫是因为这个过程耗时太久，导致梓然半裸的状态长期暴露在外，他不经意地抖了一下，随即前倾倒下，再度靠在了我怀里。
这次的冲击力道绝对超过前次，我闭着双眼摸索一旁的衣服，好不容易揪到类似于衬衫的料子便扯了过来：“梓然，你，你快起来……我们换衣服好不好？”
似是朦朦胧胧地听到我的话语，他若有似无地点着头。放松心情的瞬间，梓然依靠的重量猛然增加，我竟就这样被他押回了床铺！！即便穿着相对厚实的冬服，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来自皮肤上的燥热。根本不是难为情的时候！回过神来，我用手肘抵住梓然的身子，空出的手则开始向下剥离衬衫。该死的，一想到之后还要帮他穿另外一件就想要哭，衬衫穿脱是这么麻烦的吗？
不经意地，少年张开双眼。
眼观少女满面通红却无比认真地脱着他的衣服，甚至都未曾注意到他已经醒来。
呼吸就这样自然地急促起来，他感到脑中越来越混沌，快要不能思考。
她这是在做什么？
雪白的衬衫滑落地面，我换了只手臂支撑，象征性地活动一下麻木的手腕，随即拾起一旁的崭新衣物准备帮梓然穿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略显低哑的声线骤然响起，让我冷不防颤了一下。反射般地抬起双眼，方才发觉梓然正定定地望着我。他的神情很淡然，眼神却与之相反地冒着阵阵火焰，这种对比很不寻常，我本能地向后缩了一步。
“……你还没回答我。”不依不饶地逼近，梓然憔悴的脸上竟出现了坚毅的色彩，“你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你不喜欢别人脱你衣服我可以道歉，但一个连衣服都没力气换的家伙不要在这里给我嚼舌根子！”什么嘛，明明自己病得连衣服都换不了还嘴硬，就你那身板，以为我稀罕看吗？愤愤地想着诸如此类的事情，我皱起眉来。
“没力气换……？”近乎嘲笑地重复这句，梓然忽然按住我的双肩，好不容易才支起的身子再度陷入柔软的床面，将天花板的风景看了个遍。
这种姿势似曾相识，我怨愤地瞪了一眼依旧气喘不止的梓然。他明显是在勉强自己，可我却始终不明白那个理由，感情的温度差最初就已经界定，谁先沸腾便注定是输家。
“裘梓然，既然你这么坚持自己有力气换衣服就麻烦你现在就让开，然后好好地穿上衣服和我一起去医院！要是让张伯看到我们这幅样子算什么？”的确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象，裸着半身的少年，显然是被推倒在床的女生，床垫嘎吱嘎吱地发散着暧昧的声响，搅乱彼此的思绪。
“不让我证明一下吗？”笑，危险满溢的那种。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上我的颈项，若即若离地玩弄着外衣的领口，掀开又盖回，盖回又再度掀开。我恼怒地动了动身子想要挣脱，却听到响亮的一声，似是布料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响。仓皇地回过神来，我那原本扣得紧紧的领口此时早已大开，鲜明记录着刚才事件的经过。
“梓然！你……”羞愤的挣出右手护住领口，我警觉地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沉沉地垂下眼，他什么都没说。身体稍事前倾取过一旁干净的衣服，自顾自地穿了起来。很快便穿戴完整，再度转身凝视呆坐在原地的我。
无奈地勾着嘴角，他叹息：“下次不要再做那种事……”
停顿一下，他斟酌着词句，最终还是补上一句：
“我早就不是那个能平静地和你在一张床上躺着说故事的裘梓然了。”
车子发动，大家一路无言。
梓然一手支着脑袋望向车窗之外，我也正在气头之上自然不会与他搭话，便干脆眺望起另一边车窗外的景色。
高楼林立，人潮攒动，一副都市的日常景象。明明是平日就已经看习惯的景色，现在却多了几分本不存在的浮躁感，让人坐立不安。张伯意识到我们的异状，不着痕迹地调整后视镜的位置，见我们两人各执一方，整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只能盛大地叹息将注意力再度集中到驾驶之上。
到达医院之后是张伯去挂的号，因此我们两人就这样隔着一个空位坐在等待区那极其常见的深蓝色椅子上，依旧互不言语。梓然的情况其实不能算好，脸色早就不像平时那般明亮，即便坐在原地也好像随时都可能滑下凳子去一般。担忧地望望张伯老实巴交地排在队中，我抿了抿嘴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坐到了梓然身边。
疲累地抬眼看我，他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四周虽不能算安静，可梓然粗重的呼吸还是显得很突兀。我再度伸手想要帮他测试一下/体温却被迅速地避开，他固执地缩在靠外的一角，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定神凝视他，许久之后我方才开口：“裘梓然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苦涩地偏开眼去，沉默着。始终无法完全忽视我的视线，他终于淡淡地接续，“如果是因为同情和怜悯，我宁可不要。”
“你……！”
“少爷，挂号弄好了，您跟我去吧！”
张伯无巧不巧地赶来止住这无果的对话，梓然一手撑着椅背站起，将一起起身的我按回座位：“在这里等，不要乱跑。”
他们离去得很匆忙，我也来不及说些什么。梓然指尖不正常的热度依旧残留在肩膀，我不禁去想那句话的意思。同情、怜悯……我什么时候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过他？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可能之前的确是有因为若轩的事情而尴尬过，但我从来没有因为同情和怜悯改换过对他的态度。我们在这件事上都有过迷茫的疑惑，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我不知道梓然他现在究竟怎么想，只知道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他都是我重要的人。没有同情，不存在怜悯，他是我朋友，所以我无法放下他不管……仅此而已。
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被刻意扭曲成复杂的故事，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竟觉得有些头疼，我伸手按了按眉心，终于稍微止住一点晕眩。顺手掏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没有任何来电和短信的迹象，不经意地想起若轩的“我很想你”，对比之下多了些嘲讽的意味。
漫无目的地开着新短信页面，输入“我很想你”，删除，输入，再删除。机械的动作渐渐麻痹了神经，我开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我想你，我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不断地输入这些随即马上删除，没有收件人，亦不会去按下发送键。这些话语我不知道该对谁说，也不知道该用在何处。或许就是心血来潮，也或许是心意所指，事到如今一切都退回原点，我们都需要时间冷却。
“阿咪啊，你去陪着少爷吧？”
张伯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手中还拎着一叠药单，我困惑地抬头只遇上他为难的眼神。絮絮叨叨地说着梓然这次病得如何如何严重，要是晚来一点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还有他今晚要叮嘱家政妇做怎样的饭菜来慰劳之类之类的话语，一路不停歇地来到输液区。稍事强调几次看护注意事项之后，张伯方才转身去取药处排队，只留下我一人在那偌大的输液区寻找梓然的身影。
“张伯，完全忘记我是医生的女儿了……”从小耳濡目染的，有谁能比我更加清楚看护病人的诀窍？算了，比起这些，快点找到梓然才对。如此想着迈步的同时，眼角便瞥见了角落里支着脑袋的少年身影。明明是阴暗角落最不容易发现的位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看到。诧异于自身的搜索能力，我稍稍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欠身想要越过人群挤过去，“梓……”
他并不是只身一人，身旁还立着一个娇小女子。
一头如洗的长发，雪白的外套，她给人的感觉依旧那么柔软。
小琪，似乎许久未见，事实上那肯定是错觉。每天都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怎么可能见不到。或许是自己心里一直无法释怀才会选择性记忆，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吧。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已经钻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脑中无限明白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可身体就是如此诚实地行动着，我也没有办法。那边的对话可以依稀听见，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不要杵在这里？”梓然轻咳了一阵之后低沉地接续，“我觉得很碍眼。”
“你以为我想站在这里吗？医院是公共设施，过来取药不巧碰到了也没办法吧？”那个温软的女孩一改以往的形象，言辞咄咄逼人起来。
“既然取好了可以走了吧？”
“你干嘛这么急着让我走啊？莫非等下有哪个不想见到我的人会来？”我听到小琪嘲讽的笑声，不禁颤了一下。那边自然没有发觉我的动向，接续言语，“……该不会是单同学陪你来的吧？”
“与你无关吧？……咳……咳咳。”极其冷淡地说着，却因为句末自己的咳嗽声而失了气势，梓然显然有些窘迫，不再作声。
那边的对话戛然而止，我似乎更难找到出场的间隙，心中祈求着小琪快些离开的时候，竟听到那边对话再起。小琪此时淡然了一些，平缓地开口：“……你还没放弃吗？”
“……你指什么？”
“你明白的。”
“薛凝琪，你适可而止一点。”吊瓶轻微撞击支架的声响一闪而过，梓然的声调陡然低了几度，“我和你……不一样。”
似是有些诧异，小琪的音调高昂了几分：“你知道了什么？她告诉你的？”
“你那些破事只要有心去查马上就可以知道，哪里需要谁告诉。何况……”意外地笑了，少年呼出一口气，“……她不是那种随便散布别人秘密的人。”
“你这个人……！”想要反击却找不到话头，小琪静默下来。
“行了，你问了这么多，让我反问一下怎样？”
“什么？”
尽管没有看到实情，却依旧感到那个方位变了气氛。少年原本轻松的笑意全都转换成了责问，一阵一阵地迸射出来：“你，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事情？”
“我不懂你的意思。”小琪暗自紧了紧手中的袋子，塑料褶皱的声响异常明晰，“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有什么不对？”
“那只是你自己舒坦了吧？不是逃避是什么？”
“裘梓然，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我也懒得管。只是……”这次是深深的叹息，仿佛是放弃了一切般地，少年连勾起笑容的力气都没有留下。他静静地转过眼，正视面前长发少女，至真至诚地接续话语，“……请不要伤害她。”
小琪最后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们两人最终是怎么分开的，我不知道。
当我终于从柱子背后走出，怯怯地缩到梓然身边，他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神情是怎样做出的，我更不知道。
近乎机械地问询着他的体况，原本麻木的神经一次一次抽痛起来。
单淩咪，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要再装傻了，你知道一切早就回不去了；你知道永远三个人友好地走下去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只要你愿意，梓然他绝对不会主动推开你……
那你这算什么？在利用他吗？
是青梅竹马，是朋友，所以无法放下不管……这些，其实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危机时刻可以帮助你的人罢了……不是吗？
到底性格有多扭曲，才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亏欠他这么多，该怎么还？
莫名地……有点想哭。
慌乱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两膝中，我感到温热的触感在膝头漫开，打湿一片布料。明明知道这样只会换来对方的讶异和不知所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奔涌而出。
我真的是个自私的人。
光是看着自己的事情就已经用尽全力，对于周边的人……根本无法顾及。无论是若轩，梓然，小琪……我真的有好好看过他们吗？我现在所做的，所说的，取悦了谁，又伤害了谁呢？
一旦真的开始落泪，抽泣便停不下来。原先只是想要默默哭泣，哪里知道到了后来竟抽动起了肩膀。可梓然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用没打吊针的那只手艰难地拍着我的背。
一下，又一下。
停不住，回不去。
人生轨迹一旦交合，便只能在那陡峭的路径上勇往直前。
谁都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正确，因此才会时常被沿途荆棘弄的遍体鳞伤。
呐，梓然？
在你心口划下深深一道的……
是我吗？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ircle 23. 回到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