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6、第六章 闭嘴

　　公元前243年，咸阳。
　　世人皆知，咸阳有两个王宫。
　　一个是位于东城的大朝正宫，高高的城墙与大殿交相辉映，显得神秘且肃穆。
　　另一个，则是位于北城的王相府邸。
　　这里了坐落着上百栋建筑，住了三千名门客，来往人流可谓络绎不绝。在局内人的心里，此处才是秦国真真正正的军政心中。
　　这里的主人，此时正用最舒服的方式瘫坐在主位，闭着眼，用心聆听着“下属”的报告。
　　“启禀吕相，关中官员来报，清水渠已经成功引入蜀地，盐田得以灌溉，按照夫子推算，每年可多产四万万石。”
　　吕不韦的习惯，是先听国情，再议军政，最后才是敌国局势。
　　他一直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安内必先安民，安民必先安粮。有了粮食，自然就有强盛的国力，以及战无不胜的铁军。
　　“很好。郑老六是个能人啊。”吕不韦摸了摸额头：“李斯，你看看还有什么闲散的官职有空缺，给郑国安排一个，让他安心在关中待着，务必保证明年收成。对了，再差人送一千刀币去他家中。”
　　“领命。”靠他最近的一个年轻人开口回应。
　　李斯虽已在朝中官居三品左长史，但实际上还是吕不韦三千门客中的首魁，为吕不韦分忧，才是他的主要职责。
　　“吕相，西蜀探子来报，异族山民最近有所异动，是否需要处理一下？”见此时已了，另一位门口开口禀告。
　　吕不韦听后，皱了皱眉头，但双眼依旧没有睁开。
　　“这种事，需要在这里说？”他抬了抬手指，就吓得门客赶紧行跪拜礼。
　　即便权势滔天，但内政与军权这条界限，吕不韦向来划分的十分清晰。
　　“司马空，你去和军部沟通下，派个百人将，带些士兵去处理掉吧。山民加起来不足五万人，能招安就招安，不能招安就大不了全杀了。”
　　“领命。”站在他右侧的一位穿着四品官服的中年人立刻允诺。
　　“行了，陛下那边，有事发生吗？”见报无可报，吕不韦主动推进下一个议题。
　　司马空见状，上前一步讲话：“陛下这几日并无异状，但吕相您送去的箕子美女，他并未染指，是否再换一批？”
　　“不用了。”吕不韦摆摆手，“你和李斯上朝时启奏下立后之事，记得讲紧急一些。再挑选出一批名单，让那娃娃自己选吧。对了，记得把娘蓉的名字也放在第一位。”
　　司马空听了这话，顿时冷汗直流，吕娘蓉乃是吕不韦的女儿，传闻亲王嬴政和吕不韦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一来，不是有违人伦吗？
　　“吕相，娘蓉小姐乃千金之躯，恐怕无法适应宫内诸多规矩，不如就算了吧。”李斯虽然也这么想，但并未表现太过慌张，在一旁附和，“不如就选几位王相府的同僚女眷上报，这样一旦坏了宫中规矩，也不会和吕相您有所瓜葛。”
　　他明白，主人这样的绝代枭雄，要的仅仅是对秦王的绝对控制，什么伦理道德，根本不重要。
　　“就按你说的办吧。”吕不韦依旧闭着眼，开始行的议题，“昌平君，你今天怎么没开口。”
　　站在最远处的一名男子走出人群，此人生的清新俊逸，仅凭外貌便可知乃人中龙凤。
　　昌平君行站立礼，然后面露纠结，思绪半天后方才开口：“吕相，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
　　堂内众人听了此言，都面露异色，不单单是为了这句措辞，更多的是因为说话之人的身份。
　　“昌平君乃是当朝右相，名义上掌握几十万兵马调动大权，难道有战事发生？”李斯在脑中盘算着，“即便如此，那也无需私会啊。”
　　“李斯，司马空，你们两个留下。”吕不韦却依旧闭着眼，开口命令，“其他人，今天就到此为止，各自散去吧。”
　　“领命。”堂下众人纷纷行礼，转身离开。
　　昌平君一直等到人都走干净了，主动关上房门，然后走进吕不韦，看了眼到李斯与司马空，再次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事？！”吕不韦被他搞得有些烦躁了，“这两个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听？”
　　“好吧。”昌平君无奈摇头，开口说到：“昨日，有一位刺客前来函谷关守备处主动投案。还说了一些话，让我很不能理解。”
　　吕不韦这下来了兴趣：“连你都不能理解？他说什么了？”
　　在他心中，昌平君是能和廉颇、白起匹敌的将才，竟然能让这等人物感到烦恼，那可真要见识见识。
　　“我把他带来了，要不让他亲自和你说？”昌平君指了指大门。
　　“好，带他上来吧。”吕不韦欣然同意。
　　过了一会，昌平君就把一个身材瘦长，一看便是武夫的大汉带到堂内。
　　“把你和我说的话，完完整整的再说一遍。”昌平君示意。
　　“你。。你就是吕大人？”大汉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开口。
　　“是我。”吕不韦跟着声音方向转过头，虽未睁眼，但气势十足。
　　“吕大人，我说了之后，请你一定要保我的性命！”大汉不断的磕着响头，他知道面前之人，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吕不韦点点头：“可以，只要消息有用，不单单是保你性命，再给你千两黄金。”
　　“多谢吕大人。”大汉还在不停的磕头，被昌平君喝止后，方才镇定心神，开始讲述自己前日的经历。
　　“小人是王龁将军帐下一名斥候，前几日被他派到邯郸，刺杀一个名叫李牧的赵国千人将。”
　　“就在快要成功之时，却被另外一人干扰，这人自称是春申君，小人自知坏了事，所以急忙逃离。”
　　“如今小人是回不了王龁将军那里了，又害怕春申君追杀小人，所以来投靠吕大人您，希望您给小人一条活路！！”
　　听完这话，吕不韦一直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
　　鹰隼般的双眸露出惊讶与杀意，死死的盯着堂下的大汉。
　　“你说什么？！春申君出现在邯郸？！”
　　一向沉稳的他，此时竟然歇斯底里的大吼。吓得李斯、司马空、昌平君三人同时跪倒在地。
　　“是真的，那人的护卫还拿着龙渊剑！”大汉也被这眼神所吓到，急忙低下头。
　　吕不韦猛然站起身，在高台上不停的踱步。
　　李斯从未见过主人此般模样，也在心里分析这段离奇的言论。
　　想了一会后，他开口说到：“信陵君昨日暴毙，作为好友，春申君去邯郸见他最后一面，也属平常。”
　　“那为何赵国的李牧也要去？只是巧合？还有，王龁又为何要派刺客杀一个小小的千人将？”昌平君立刻开口反驳。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必不简单。
　　这时，吕不韦停下脚步，似乎想通了什么，抬起头，对着房顶幽幽开口：“少荣，杀了此人。”
　　话音刚落，房顶上就窜下一道人影，那大汉还没搞清什么事，就感到自己的喉咙一阵冰凉。
　　李斯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就发现堂内多了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以及一个蒙着面的灰衣剑客。
　　“吕相！这是何意？！”昌平君被喷出的血液溅了一身！顿时大惊失色，也不知自己是害怕还是愤怒。
　　但吕不韦只是用眼神，就让他不敢再有造次。
　　“除了你，还有谁听过这件事？”吕不韦一边走下高台，一边询问。
　　“还有三名事务官。”昌平君被这股威压制住，只能乖乖开口。
　　“人在哪里？你又是怎么来的？路上可有停留？”
　　“在函谷关，我是坐马车来的。没有停留”
　　“好。”吕不韦把脸转向蒙面剑客，“相府接待、马车夫、函谷关内所有事务官，只要见过此人，听过此人说话的！一个不留！”
　　“是！”剑客允诺，又看了一眼堂内的其他三人。
　　“他们不用杀，快去吧。”吕不韦摆摆手。
　　“是！”话音刚落，剑客再次跳上房顶，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斯、司马空、昌平君三人依旧处在惊恐和讶异之中。虽然他们都知道吕不韦心狠手辣，但却没想到竟如此杀伐果断。这件事到底触碰了这条卧龙的哪片逆鳞？才需要做到此般地步？
　　“你们三人，听着！”吕不韦放声大喝，“你们从未见过此人，也从未听过这这人说话。”
　　“如果有朝一日，让我听到外面有人议论此事，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