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5、第五章 面君

　　公元前243年，邯郸。
　　李牧飞驰回到邯郸外城，看到一家炊烟袅袅的早点摊，果断勒马停下。他放下佩剑和行囊，固定好马匹，开口询问：“老板，有什么吃的？”
　　“这位军爷你好，我们有麦粥、米糕、糯饼，要点什么？”老板没殷勤的回答。本来军人在赵国就最受尊敬，加上李牧能在邯郸自由骑马，必然不是普通人。
　　“一碗麦粥，五个米糕吧。快点上来啊！”李牧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已经饿坏了。
　　“好嘞~~”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早点就送上了桌。李牧狼吞虎咽的吃着，连烫嘴都顾不上，样子极其难看。
　　吃饱肚子后，他才有了体力，能够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既然到了邯郸，索性就去宫里走一圈吧。要灭匈奴五万大军，还缺些东西。”
　　打定主意，说走就走，李牧丢下二枚刀币，再次翻身上马，朝故城方向疾行。
　　抵达、通报、进宫，一切都非常顺利。
　　但见到那萎缩的老混蛋也在大殿之上，李牧顿时心生厌恶。
　　“参见陛下。”他恭敬的对赵悼襄王行跪拜礼，又站起身，用十分不屑的语气敷衍：“郭开大人你好。”
　　郭开见他这幅死样子，强忍住愤怒，心想：“这小小的千人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一定要治他一治！”
　　“李牧，你怎么跑回邯郸了？还受了伤？可是被匈奴打傻了？”他直截了当的开始兴师问罪。
　　“我说郭大人，您没看过小将的军报？这大半年，小将歼灭匈奴骑兵二千多人，缴获马匹一千多匹，没损一兵一卒，没问你这里拿一枚刀币，何来被打傻之说？”
　　李牧似笑非笑的回答，最后还补了一句：“作为军人，怎么可能不受伤，你以为像你一样每天养尊处优？我看是您傻了吧。”
　　“你。。。”郭开彻底暴怒了，这辈子除了廉颇和蔺相如，谁这样说过自己？就连赵悼襄王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李牧算个什么东西？
　　既然对方摆明了挑衅，郭开索性直截了当的治他的罪：“哼！你懂不懂规矩，一军之将怎么可以擅离职守？你带去的参军赵荀呢？要面见圣上也是他来，轮得到你？”
　　李牧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别人怕郭开，自己可不怕，这只赵国的大蛀虫，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家伙。
　　“你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李牧大手一挥，“陛下，在下有要事，想请求单独面君。”
　　郭开又要发作，谁知赵悼襄王却抢他在前面开口：“好！郭大人，那你先回避下吧。”
　　听见君圣都这么说，郭开只能点头同意，但一双眼还是恶狠狠的盯着李牧，好像在说：“你给我走着瞧。”
　　李牧理都不理他，趾高气扬的看到郭开走出大殿。
　　“有话你就说吧。”赵悼襄王示意。
　　李牧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赶紧开口：“启禀陛下，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想在半年内，消灭匈奴骑兵的主力部队，换赵国十年边关无忧。”
　　“哦？”赵悼襄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才去了雁门关一年，和匈奴打仗不过大半年，现在就说灭了匈奴主力骑兵？托大了吧！”
　　“小将不敢！”李牧见赵悼襄王有些动怒，急忙下跪，接着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经过小将这大半年观察，发现匈奴擅长旷野游击，一旦无法发挥马匹的冲击优势，实力会大大折扣。只要把他们拖入小范围的乱战，就有百分百胜算。”
　　“如今小将在敌人军中已有一定声威，匈奴诸多将领也以诛杀我为荣。只要利用这里点，诱导敌军深入我国境内，就能利用地形优势，将他们一网打尽。”
　　“之所以小将如此急迫，正是因为此战一旦拖延下去，匈奴将领定会改变如今的作战方式，那时候就等于放虎归山，想要再找到一举歼敌的良机，可谓难上加难！”
　　赵悼襄王仔细的听着，投来赞赏的眼光。
　　“很好！”堂堂一国之君站起身，从高台上走下，来到李牧面前，伸出手轻轻扶起他，“既然每一步都已经在你计算在内，那就说说吧，还需要多少兵马辎重才能行事？”
　　李牧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思考了一阵子。所谓伴君如伴虎，与国君说话，自然要考虑清楚。
　　“我只需要五千弓手。”一番思绪后，李牧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赵悼襄王同样没有即可回答，君无戏言，他更需要慎重。
　　“我给你一万弓手！外加半年的辎重。”
　　国君的回答让李牧感到意外。
　　“陛下，一万是否太多了？万一秦国发难，境内士兵如何抵挡？”五千这个数字，是他盘算好的，从边境驻军中抽调出这些弓手，并不会影响与秦国的对峙兵力。
　　赵悼襄王微微一笑，开口解释：“这你不用担心，如果这半年秦军有异动，我自有办法解决。”
　　“是！”李牧不再推辞。
　　“你尽管放心去战，朝野上的事，我会帮你解决！”赵悼襄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能肃清边境，那这空缺的大将军之位，非你莫属。”
　　“多谢陛下。”李牧听他这么说，心中狂喜，赶紧下跪行礼。
　　赵悼襄王自然有他的打算，原本威震天下的廉颇已经被他赶走，如今急需一个新的、自己又可以控制的军中榜样来立威。
　　但放眼整个赵国，并没有能接上廉颇声势的将领，一旦李牧真的能做到击败匈奴主力，保边关十年无忧，那无疑是最佳人选。
　　“李将军，那你就速速前去吧，至于弓手和辎重，自然会有人与你交接。”赵悼襄王还不忘补了一句：“放心，这件事我不会交给郭开。”
　　听了这话，李牧终于对眼前的年轻人有所改观。
　　两年前，赵悼襄王才刚刚继位，他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派了亲信乐乘，取代兵权在握的廉颇之位。这个看似昏庸的命令，导致了十分严重的后果！
　　廉颇自然明白新的赵王容不下自己，所以先发制人，出兵把乐乘这个傻子打的落荒而逃。最终，曾经的天下第一将廉颇，带着五万兵马叛逃至魏国，消息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赵国从此失去了这根国柱。
　　所以，李牧本以为赵国又迎来一个被郭开戏耍的昏君，但如今看来，自己这位君圣只是骨子里不爱放权，头脑却十分清晰，只要不造次，还是个可以托付之人。
　　带着万千思绪，李牧走出大殿，刚要牵马离开，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倩影。
　　“你这家伙，说都说一声就跑回邯郸，还来故城，是要疯啊！怎么还受伤了？！”女子穿着一身劲装，上来就批头盖脑的责备。
　　“凤妹妹你别生气啊，我有苦衷的，找个馆子，我们边吃边说！”李牧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开始勾肩搭背起来。
　　此女子正是李牧放在邯郸的斥候，也是他未来的妻子，北平公孙氏族的长女，公孙凤。
　　“放手放手！”公孙凤没好气的拦住他，眼中含泪：“你年级也不小了，做事还是如此不清不楚！”
　　“哎呀，这是哪里？故城啊！别在这里说，走走走。”李牧从来不吃她这一套，知道公孙凤嘴上这么说，其实内心比谁都关心自己。
　　许久未见加上两人一骑，暧昧控制不住的燃起，一路无言来到一家看着不错的酒肆。
　　李牧点了一桌酒菜，顾不上交代，先大快朵颐起来。
　　“到底怎么受的伤？！”公孙凤按耐不住，开口质问。
　　“有人行刺我。”
　　“行刺你？”公孙凤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才上函谷关悬红一天，就有人为了这点刀币来行刺你？真的假的？”
　　李牧见他不信，索性压低声线，把昨晚发生的事，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公孙凤可是自己最信赖的人，自然不需要隐瞒什么。
　　公孙凤听后，非但没有缓和情绪，反而更诧异了。
　　“啊？信陵君死了？你还见到了春申君？”虽然惊讶，但伶俐的她还是尽量轻声细语，不想有外人知道。
　　“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你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按照计划来呗，先搞定鬼子再说。”李牧咽下一块羊肉，又喝了一大口酒。
　　公孙凤见他满不在乎，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大事，你给我正经点，快说说，我这里能做什么！”
　　李牧擦了擦嘴，考虑了一会，开口回应：“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做，帮我去打听打听那两个刺客的行踪吧，用□□的刺客可不常见，应该不太难找。”
　　“没问题。”打听消息是公孙凤的拿手的，自然一口答应，“找到后怎么说？就地解决还是留着有用？”
　　“先别杀了，最好能把他们带来雁门，我有话要问。”李牧再次压低声线，“还有，如果有时间，去一次会稽，想办法联络上春申君。记住，要秘密行事。”
　　“好。”公孙凤先是答应，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妥：“但我一个小女子，能和春申君这样的大人物搭上线？”
　　“你就说是我的妻子，他一定会见你的。”这随口一说，却让公孙凤面红耳赤。
　　“那我就回雁门了！”李牧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嗯。。。”公孙凤依依不舍，但并未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