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夜声》青年路口

13、第十二章

　　冬日的阳光总是那么讨人喜欢，尤其是新年伊始的好天气，仿佛在大声叫着今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晏青骑在马上内心有些许激动，抚着马鬃的双手微微抖动着。帝国的皇宫巍峨肃杀，在这里细细看，那高高的城楼上站着一排一排的士兵，手上的枪尖闪着尖利的光，那是冷冷地警告。此时此刻晏青终于有了回到古老年代的实感，感受着遥远年代封建帝国的雄伟，感受着封建帝国的血腥。晏青深深吸气，仿佛空气中有着血的味道，她期待又紧张，眼中是好奇和兴奋。
　　贺天阙看到晏青脸上压不住的躁动，果然有些人从那一刻起就不甘于安稳。贺天阙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桃花眼眼中是笑，仿佛想到什么：“阿青喜欢这里吗？”
　　晏青杏眼眨眨，她看着贺天阙，这人一身嚣张的大红衬得人白如玉，实在是风神俊朗的古代美男子：“喜欢！”
　　贺天阙哈哈大笑，他笑得肆意猖狂，随即眼神一转，周身气质气息仿若同皇宫融为一体，肃杀中带着不容亵渎：“阿青，跟在我身边。”
　　晏青被贺天阙感染，目及所见之处是红色的喜气，喜气中带着血气，一步一步向上走，一点一点往上爬，权力的中心也是漩涡的中心。火红衣袂翻飞，一声“驾”一行人前往帝国的中心。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宫中好一派喜气洋洋。
　　无题宫中，柔妃看着晏青心中欢喜，这就是救了天阙的姑娘吗？白白净净的，眼中带着光，举手投足亦大气毫不做作，是个有坚持有想法的姑娘。
　　为晏青整整衣领，柔妃满意地点点头，她看向一边吃着糕点的贺天阙说道：“天阙，晏青从外面进宫来，身份敏感……”
　　贺天阙摇摇头：“母妃不必担心，我对外说阿青是母妃娘家的姑娘，近日来看望母妃，舅舅那里我已通过气，和内务府也交代过了。”
　　“那便好。”越看晏青越是喜欢，柔妃拿出一块令牌，对着晏青柔柔地说道：“你在天阙那里什么都不缺，可我总想送你见面礼，这是我宫里的令牌，以后若是有事可以拿着它来宫里找我。”
　　晏青看看柔妃又看看贺天阙一时无措。
　　贺天阙拿着一块儿点心走过去，牵起晏青的一只手，将点心轻轻放在她的手上：“拿着便是，没事来宫里陪陪我母妃吧。”从柔妃手里拿过令牌放到晏青手中。
　　“听王爷的。”玉做的令牌放在手心透着暖意，晏青握紧令牌，不知道是她暖了令牌还是令牌自带暖意。晏青向柔妃行礼：“谢谢娘娘。”
　　揉了下晏青的头，贺天阙调笑说：“阿青不是还有礼物送给母妃？”
　　柔妃眼中流露出惊喜，用丝帕捂着嘴笑着：“是吗？”
　　晏青脸如火烧，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所用所得皆是王爷所赐，唯有幼时学过些雕虫小技，”晏青自腰包中拿出雕刻的兔子，“希望娘娘喜欢”。
　　柔妃双手接过兔子眼中慈爱满满，手抚过兔子的背，她笑着看了看晏青，又垂头看着兔子欣喜地说：“幼时我养过一只小兔子就如这般憨态可掬，简直分毫不差，平时还会用鼻子轻轻拱我的手，我出门回来便看到小兔子在门口等着我。”一转眼如今已是沧海桑田。
　　看柔妃似喜似悲，晏青不知原委有些不知所措。贺天阙以手示意，自从有记忆以来他的母妃大部分时间都是无喜无悲，现下如此未尝不是好事。
　　不过须臾，柔妃已收拾好情绪：“见笑了，小兔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三人相视而笑，宫墙外烟花绽放，三人齐齐看向烟花，眼中皆是欢喜纯真，纵使诡谲如深宫，亦有相知亦有交心亦有温情。

　　夜色下的皇宫依然亮如白昼，路过的宫人见到武王皆纷纷见礼。
　　晏青见贺天阙神采飞扬也跟着高兴起来：“娘娘至真至善令人心生亲近，跟一个人很是相似。”
　　贺天阙领着晏青在一处亭中休息，让随侍宫人退下，他双手托腮看着晏青面上轻松：“哦？像谁？”眼神灼灼似有光华流转，语气透露着狡黠。
　　“好像我身在异世的母亲。”晏青面上笑着，语气却不由带了颤音：“她对我耐心得很，哪怕我做了让她生气的事情……唉，” 一声叹息似是来自异世的无可奈何，似是要把这些时日的疼痛思念都叹出去，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我去的早，那边如今只剩父亲和母亲孤独度日”。
　　贺天阙坐直身体默默倾听，他知道晏青会向他坦白，却未想到坦白之日来得这样快，他震惊于晏青的经历和晏青的过去，亦被晏青的坦白感动。唉，阿青这个傻姑娘：“阿青够了，莫要再想了。”
　　抬起的手却无处可放，他不知怎么劝慰晏青，原来他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贺天阙想如果他遇到这样的际遇会怎样呢？细看晏青平时的一举一动，贺天阙猜想阿青从前一定是无忧无虑、有人疼爱的小姑娘，那个世界比这里幸福，比这里美好，那个世界也许还有阿青爱的人吧。他想起那次晏青受伤时的无助低语，想起晏青醒来一声声恸哭，原是对异世的思念，原是对现世的迷茫。明明离着这么近，可是又仿佛隔着一层揭不开的魔障。
　　秀丽的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是难忍的撕扯。那日晏青突然出现为他挡了刀，这些终是有迹可循了，可他不想再追根究底，如此便够了。
　　晏青吸了吸鼻子，看着贺天阙伸出的手，她知道那双手有着薄茧，她也知道那双手宽大温柔，她开玩笑道：“王爷不怕我骗你吗？”
　　贺天阙想起第一次见晏青，回想曾经的一点一滴，终是伸出手将晏青温柔地揽在怀中：“当然怕，可是阿青你会吗？”
　　晏青闻着兰花香摇了摇头，贺天阙坚实有力的心跳让晏青感到安全温暖。耳边听着贺天阙说道：“我信晏青”。
　　晏青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回抱住贺天阙腰身。
　　“阿青莫哭。”贺天阙轻轻拍着晏青的背，温柔又平和。
　　岁旦之日总是会让人想到过去，好的坏的，可是又不禁对未来憧憬，晏青想幸好她的未来有贺天阙，幸好她遇到的是贺天阙。

　　贺天阙见晏青不再心情低落便放心了，他从以前就看出晏青并非自怨自艾的人，纵使有些许不快也只那一刻罢了，其自制力和自愈力令他吃惊，也让他心安。

　　贺天阙眼睛微眯，拿起石桌上的茶杯猛地掷向假山一处，刚刚就发现那处有异，所幸晏青所述之事未被其他人听去。
　　晏青看到贺天阙的动作也戒备起来，宫中守备森严，若是刺客应是不会轻易进来，但是就怕万一。
　　“弟弟，且慢！”贺锦阙急急出来说道，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子上。
　　贺天阙皱眉道：“二哥？堂堂南王怎可做出偷听这种事。”
　　“本王还没听呢便让你砸了出来。”贺锦阙不满道，继而眼前一亮，“小美人是哪位？眼熟得很呐”。
　　晏青行礼回道：“见过南王。”
　　贺天阙上下扫了扫贺锦阙，嘲讽道：“二哥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登剑阁见过。”
　　贺锦阙以手示意：“弟弟可打住吧！”只见贺锦阙四处望望，一时愁眉不展：“因这事天遥至今都未给本王好脸色。”
　　“秦天遥何时给过二哥好脸色，若非如此，”贺天阙靠近贺锦阙悄声说，“二哥不会来找我了”。
　　贺锦阙目光如炬犹如实刃，虽不是对着她的，晏青也觉压力倍增，她总觉着南王有些许熟悉，如此看来贺锦阙不愧是贺天阙的亲兄弟，认真起来的时候给人的压力竟是不遑多让。她见贺锦阙突然笑了，只听贺锦阙说道：“弟弟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本王的幸福都在你手里了。”
　　贺天阙面对贺锦阙不退不让，他轻笑：“那二哥可要接好弟弟的戏了。”
　　“那是自然。时候不早了天遥想必到了，本王去看看。”不等贺天阙回答，贺锦阙悠然自得地走开了。

　　“王爷？”晏青并不担心，明显贺天阙同贺锦阙已经达成了协议。
　　“南王还算靠得住，不必担心。”贺天阙笑笑，“说不定以后还要靠二哥呢”。
　　看贺天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晏青没由来的心头一颤。
　　“走吧，我带阿青去见识见识牛鬼蛇神。”贺天阙为晏青整整披风，见晏青裹得严严实实方才放心。
　　“是，王爷。”贺天阙的无微不至让晏青沉沦，但是看贺天阙眼中一片清明不掺杂其他情感又有些微涩。晏青内心苦涩面上却是不显，贺天阙开心便好。

　　“宴会设在麒麟阁旁的乐佳苑，麒麟阁便是父皇平日上朝处理政务之处。”贺天阙看着麒麟阁说道。
　　“果然气派！”晏青点点头，左右分别两头石麒麟把边，牌匾上方一头金色麒麟横卧目光炯炯地盯着下方，甚是震慑人心。“咦？”晏青皱眉看着金色麒麟，只见金麒麟右前爪脚踩一块玉，口衔一块玉，单看金麒麟的动作，其左前爪下似乎也应踩着什么东西，猜得没错的话应该亦是玉。
　　贺天阙顺着晏青眼神望去：“那是麒麟玉，左前爪那里本应有一块麒麟玉，不过据说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原来如此。”晏青和贺天阙肩并肩地继续走着，麒麟玉吗？
　　贺天阙走了一段路发现晏青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去发现晏青一脸震惊地望过来，见情况不太对，贺天阙问道：“阿青，哪里不舒服？”
　　“王爷，”晏青声音喑哑，“我想我知道另外一块麒麟玉在哪里”。是她疏忽了，没想到早已见过主角了，她确实知道《秋暝词》中的麒麟玉，却不知麒麟玉这番模样，毕竟真实世界还是不一样的。禾心远，秦思源啊。
　　贺天阙见后方有三三两两的官员：“阿青，此处并非谈话之地，等回王府再议。”
　　晏青点点头表示明白，因为明白所以并没有立刻说出口，毕竟关乎皇家秘辛。

　　宴会即将开始，诸位官员皇子已就位，因皇后多年前便已病故，遂由三皇子生母--佳贵妃秦横波坐镇。
　　晏青坐在贺天阙后方，她不敢四处乱看怕为贺天阙添麻烦，所以只能偷偷观察，不愧是后宫之主，本来皇贵妃仪仗不如皇后，只因秦家势大，此时秦横波用度竟是比照着皇后来的。而太子，太子一贯的温和，并没有任何不满，哪怕现在昭王贺霖阙在宴会上远比太子来得嚣张。
　　察觉到一道视线，晏青笑着调皮地眨了眨眼，柔妃眉眼温柔点点头。
　　“你和柔妃很熟吗？”一个看起来和贺天阙差不多大的男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