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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意外事故 ...

  •   月考,考完,换座位了。
      唐朝又调到了后面,他好像认识了七班的新朋友,吃饭没再等他。不过程留不是很在意,寝室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来去更快更频繁了一些而已。
      第三组第一排换成了一个叫李东的男生,脸有很黄,有点说不出来的猥琐。程留没什么说话的兴趣,在看一本小说。黄杏借他的,叫《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他看的很有意思,女主角乔一很坚强,比他坚强多了。 起码,不会丢了人就不敢再在班上多说话。
      最近语文组举办了一个关于新雪的诗歌比赛,程留凑了几句倒牙酸的诗勉强得到了一个安慰奖。他随手把获奖的诗扔在堆起来的桌子上,李东看起来对他的诗很好奇,“程留,你这诗写得可以啊。能帮我看看这个吗?”他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粉红色的信纸,充满少女心。
      程留:?
      “我最近那个不是在追人吗?你能看看我的这个信吗?就是一班那个,经常穿着蓝白毛衣的那个女生,比黄杏还好看。” 莫名有点羞涩,他牙很白。
      程留接过他的情书,被满篇的我喜欢你,俺稀罕你,我爱你刷了屏。
      “……”这不大可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了。
      把他写的全划了,就补了几句余光中的情话:我记得我爱你,或许是我记反了;那就折一些阔一点的荷叶,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夹在唐诗里,扁扁的,像压过的相思……这几篇意境都很美,那货开开心心地拿着干净的纸又抄了一遍。
      刚刚忙活完他这里,黄杏又磨磨蹭蹭地挪到他这儿,
      “那个程留,我的书你看完了吗?那个蔡雪说她也想看,你能不能先还给我?”
      “嗯。”
      虽然是别人的书,但还是被“失信这件事恶心到了。
      看她迟迟不走,程留疑惑道:“你还有事吗?”
      “那个,我看你跟燕其音好像挺熟的。能不能帮我跟他说一下,把我的企鹅号通过一下?”
      “……”他浅浅地笑着,“好啊。”
      少女粉面桃腮,眼神一下亮起来,“谢了,下次学习之星投票我投给你。”
      程留看着她雀跃的表情想笑,但还是答应帮了这件热心肠的事情。他从不主动找人,这件事可能遥遥无期。
      半月假,要下雪了。
      家里的房间很挤,放着一家人的杂物和部分衣服。还有刘燕嫁妆里面的两个红木箱子,带了一部分不用的书回来,里面基本就无处下脚了。程生很安静的睡着了,脚很不老实地乱蹬。他闭着眼睛,闻到的都是潮湿的木屑和陈旧衣物的味道。
      床底下有老鼠窸窸窣窣乱翻的声音,红油漆涂的窗户没有关紧。索性冬天也没有蛇了,不太担心会从窗口的洞里钻进来。院子里的黄蔷薇已经被人为铲掉了,后面有一家老人不堪病痛折磨上吊了。
      程留闭着眼,好像还能听见昨夜的细微的哀嚎。他平静地送走过老一辈的很多亲人,只不过亲缘单薄,都没有太大的触动。或许,我是有点冷血的。
      以前不觉得这样的环境如何难受,因为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现在忽然发现就他一个人这样,有很大的落差感。这里要说一句俗话了,没见过光明的人是不知道黑暗有多黑的。
      门也是红油漆涂的,关上门也可以听到外面声音:
      “你这个月怎么用的?才过了几天就消了两千多?老子怎么挣钱经得起你这样花?留伢也没教好,他中考考的什么东西?我出去真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另外一个女声声音更高,盘子似乎碎了,“就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管过这个家没有?老子要看大的还要看小的?你天天回家就当大爷,嘴一张要吃饭。就他能帮我洗洗碗,你一天天能干什么了?他怎么了?还不是你的种!跟你一个样!”
      “老子每天在外面挣钱挣得辛苦死的,回来想吃口热饭怎么了?”
      ……还有各种夹杂不方便器官的词汇在这儿不便于描述。都不是什么文明人,程留给自己披上文明的皮,在外面少于说脏话。然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地动静,摔门声,这个家太小,有一点动静就能够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有句话说得很好,穷人是不配有隐私空间的。
      不过还有类同了一句,小孩在不能长成人之前,也是没有的。
      程留把音乐关了,伸手捂住程生的耳朵,小孩睡觉皱着眉,睡得很不安宁。他自虐般仔细听着这些争吵,没有看书,手太冷了。紧紧缠着手的寒冷,说不自责是假的,虎牙咬破了一个伤口,很疼。
      破晓,对面瓦房黑瓦上面铺面了皑皑白雪,整夜都头疼但现在还是很清醒。有一个无疾而终的噩梦,他梦见想要扼杀自己的自己。
      还是学校比较安静,两厢痛苦,取其轻。
      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兼任一班的班主任,挺风趣的一个中年男人。经常背着教务室给他们放视频,讲哈姆雷特的时候还给他们放了papi酱关于世界读书日的特别放送。可惜,程留没机会看完,他被压着去语文办公室总分去了。
      三个班的试卷,他也没带草稿纸。自己心算,算的眼花缭乱,还要一边登记。第一张卷子就是燕其音的,他的字在卷子里倒是规规矩矩的。作文分他应该是最高的,58分。狭小的办公室里都是资料和各种试卷的复印件,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打字声。
      一个人的时候才偷来了一点难言的安静,窗口的多肉承了盈盈的光,像璇开的绿花。他把理好的卷子带走的时候经过了一班门口,于晏正在讲地方时和时差。
      燕其音没看见,不知道他坐在什么位置。
      文理快要分科了,不知道他会选什么。燕其音理科成绩也很好,七班班主任到时候应该会抢着要他。不再想这些没用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他抱着自己班上的试卷回去了。
      夜晚,男生宿舍。
      “我女朋友你也敢追?看漂亮妞之前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吗?妈的,屁股决定脑袋了是吧?”
      几个挑染着红发的男生对着地上一个脸色蜡黄的男生狂扇耳光,他嘴角青紫。
      “而且那个不是我写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是谁写的?”
      燕其音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月光照亮了他身上黑色的睡衣,露出一点漂亮的锁骨。他冷眼看着这场霸凌,顿时没了抽烟的兴致。熊远,明德初中部就很横的刺头,认识但不熟。
      “是……是我们班的程留,他帮我写的。放过我吧……我追的时候她没说自己有男朋友啊。”李东佝偻着趴在沾了水和尿液的地板上,额头和脸上都挂了彩。
      熊远一把扯起他额前的刘海,凶狠道: “妈的,带我去找他。”
      燕其音准备走人的脚步一顿,“熊远”
      熊远刚刚顾着抽人没注意到他,这看到他来了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燕其音?这事你也要掺和?”
      燕其音最终还是点燃了手里的烟,氤氲的烟丝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月光照的他的睫毛有些偏蓝,像一株纤细的蝴蝶兰。“程留跟这事儿没关系,别耽误时间。”
      “他跟你什么关系?”熊远不满道,“他帮着人写情书,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惦记我女朋友?”
      燕其音比他高一些,俯视着人有一点居高临下又不动声色的气势。纤长的手指抖了抖手里的烟,漫不经心道:“行啊,那先跟我打一架吧。”
      “行,今天就当给你一个面子。”
      熊远其实是有些怵他,燕其音家里有点背景,初中部打人特别狠。他不混,但是没人敢惹。而且跟他自己学校关系很好,属于两方都不能惹的那种。如果这事儿他想管,还闹大了,最后有可能是他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毕竟早恋这事儿,本来就是明德严禁的,基本抓到一个劝退一对儿。
      燕其音看事情解决,掐了烟走了。
      十二月来的很快,这个月发生了三件事。一件事是分科考试,还有一件事是李东被人揍了,最后一件事是他有生之年居然收到了贿赂。
      “程留,你打算选哪一科?”唐朝在寝室问他,
      “我学文吧,我家里随便,看我自己。”分科考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程留还是准备报文科班。其实明德的文理都不怎么样,往年数据也不太行,他选文主要是政史地都没有太过分的短板。不讨厌的事情,也必要挑来挑去。
      “真好,我爸妈非要我学理。还是我一个男生学文没前途……以后就只能出来当老师。”
      唐朝看起来心情很差,不过程留没有想安慰他的意思。
      “唉,要是你能跟我一起,说不定还能带带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选理科啊?”
      “没兴趣,家里也不要求。”程留的手指敲着书页,里面夹着一张晒干的白玉兰标本做的书签。模样懒散,看起来心情挺好的。
      唐朝看着他这样子,“你是很有把握去实验班吗?”
      “勉勉强强吧。”
      唐朝闻言也没再说话,他知道程留选择多了去了。不像他,不托关系可能连稍微差一点的班级都去不了。
      李东那件事程留也听说了,不像初中部,高中部对校园暴力这事容忍度非常低。基本上扯出来,就被劝退休学了。挂着学籍,学费照交,休一个学期,下一学期再留校察看。跟原本的班级进度都脱了节,人跟不上学习进度,更是没有学校愿意收这种刺儿头。基本烂这里了,少管所除外。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相当恶毒。
      可是和他没关系了,他是不会容忍自己犯错的。
      辗转找到他这里的是喻晨班上的一个女生,想去文科一班,托人给他买了很多零食。人情加上金钱,程留不懂他们这儿哪来的那么多人情往来。其实他谁的忙也不想帮,不过最后一次也无所谓了。
      考试在十二月底进行,落了很大雪。寝室的和教室的冷水龙头都冻住了,到了晚上寝室只有涓涓细流般的热水流,教室是一点儿也没有。高三都因为教育局的规定放假回家了,就他们因为分科考试还在学校冻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程留没带围巾也没有几件衣服,就一件秋衣毛衣和棉服外套。没指望过刘燕来送衣服,他小时候被校车忘在学校,也是天黑的时候自己淋雨淋到家里的。希望她是心大吧,不要多余的揣测,反正他淋雨淋多了就习惯了。
      外面的风雪盛得要把人埋在里面了,扑簌簌的竹林青翠和白雪相交。程留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医务室走,又恢复一个人的时候。胃疼得厉害,他好像很小就有胃病。只是好些年没疼了,这段时间他也不爱吃早饭,好像又严重了。
      好在习惯了,否则肯定觉得……苦了。
      医务室的医生嘱托他吃药之前先吃点热饭,尽管不饿,他还是绕去食堂买了一碗红豆粥。很难吃的甜粥,热的,四块五。
      出门没走多远,程留压不住翻滚的胃疼。好像初中有一年冬天也是这样,冻成急性肠胃炎了。人不知所觉麻木自己,身体倒是受不了先疼起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满目风雪里,默默无声。
      终于,在医务室前面的垃圾桶吐了个底朝天。嘴是苦的,胆汁都要呕出来了。
      “要纸吗?汤圆?”
      程留眼泪糊了眼睛,没看清楚人就慌忙点头。拿着干净的白纸擦了擦嘴和脸上的生理性眼泪还有雪子,他才觉得好了一点。
      冷白的手碰了碰他被风吹红的脸,程留这才余出目光看这个好心人是谁。又双叒叕,燕其音。明德很大,从教室走路到食堂都要七八分钟,加上南北两栋教学楼,中间穿插着初中部和女生四栋宿舍楼,还有图书馆,篮球场和占地面积庞大的绿化。怎么就奇了怪了,时时能遇见燕其音。
      “生病的时候,怎么回回都能碰见你?”程留拿着纸挡脸,看是他,看起来有点高兴。
      燕其音嗯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药,“有点小感冒来看看。怎么又病了?”
      “老毛病了,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寝室水管都冻住了,待会来找我,我保温杯里还有一点热水。”燕其音说,
      程留有些疑惑不解,“那你待会吃药喝什么?燕其音,你为什么老在帮我?”
      燕其音身高腿长,走在前面的步子迈得飞快。他的声音穿透远远的风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明德有烈阳白雪,红梅裹枝,极盛的颜色。
      “这里每个人都很冷漠,但你不一样,你总为别人想。”
      程留跟着他,私心里真觉得他天真的见了鬼。明明之前还警告他不要信任任何人,现在却那么慷慨将信任随意播撒人间,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现在也很自私。”
      燕其音回头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像燕鸟略过水面那样的轻快从容,他眼里装着极盛的一个夏天。
      “真要有你说的那么坏,就不会还问我没有热水怎么办了。”
      “你刚刚为什么叫我汤圆?”
      燕其音手欠地捏了捏他的脸,“很好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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