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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剑光寒十四州 ...

  •   嘉庆帝十九年四月初八。在完成三日的祭祖大典后,嘉庆皇帝及皇后率领众人回京。皇家的卤簿浩浩荡荡,延绵在官道上,旌旗风展,刺金的龙凤图腾在空中展开,明晃晃地显出皇家威仪。看不到头的队伍里众人神色肃穆,恭敬地站好了自己的位置,或骑马拱卫或步行随侍,一排排的皇家近卫严密护送,气势不减来时。
      卤簿的中间,众星拱月的位置便是皇帝的御辇。青衫太监在前,碧衣宫女引领在后,六匹纯色的枣红骏马平稳地踏行。扬着明黄锦缎刺龙纹幡仗的御辇周围紧贴着近卫军,众军将均是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不时巡视一圈,最终定在前方目不斜视。御辇前方右手不过数骑的地方,两匹青骢骏马上,同样时着了近卫服饰的二人。挺直的背脊不如说是僵硬,却也尽量做到了平视前方,可眸中一晃而过的紧张依旧掩藏不住。一转明亮处,瞧清了容貌,这二人正是陈德及其手下。
      “大哥,什么时候动手?”看似不经意地一动,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
      “再等等。现下还在京畿,侍卫会十分警觉,待他们将入宫门之时,守卫定会放松不少,那时便是机会。你定要看我手势再行动。”陈德答道。也是侧过了马头,仿佛只是平常的一换位置。这时,行在二人前方的侍卫长巡视过来,虽没有多看二人一眼,却也令二人立刻噤了声。
      卤簿依然前行,陈德拍了拍座下骏马,心中也没底。行刺皇帝,终究需要非常大的勇气。远处已经依稀可见飞檐瓦楞鸱吻瑞兽,金碧色的琉璃宫檐越出云雾。陈德心中不禁有些急切起来。眼看卤簿就要进入顺贞门,侍卫们最后一次换岗站位,太监宫女都侧开了道路,通向御辇的道路顿时一片开阔。陈德目色一沉,一个手势划落的瞬间回转身形,朝着皇帝御辇疾身冲了上去。
      突逢变故,使众人皆惊,一时似被制住了穴道不知动弹叫喊。待反应过来,陈德已距皇帝御辇不到一丈。长剑出鞘,风声咧咧,直指辇中皇帝。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有人从御辇侧边半道截出,一柄玄铁宝剑当空一阻,生生挡开陈德之剑。“乒!”地一声巨响,两剑相交,火花四溅,震得人耳目生疼。陈德运气不稳,连退数步。定睛一看,发现刚才出剑的竟是一将军模样的少年。那少年持剑平胸,身上正黄旗的戎装,领口袖襟皆是金丝绣龙纹滚边。冷冷地看着陈德,刚毅的线条勾勒出的冷峻的眉目,颇有几分王者气概。陈德一击不得,暗暗咬牙,足下一沉力,又是一剑而出。
      这一顿的时间,卤簿已经大乱。太监尖利的嗓子高喊着:“护驾!护驾!”转身向近卫们飞奔而去。皇帝御辇周围只余了惊恐的亲王后妃。手起刀落间,几个太监侍卫已被陈德同伙所杀。卤簿一散,那少年竟被混乱的众人缠住。陈德见状,再次运力而上,足下飞点马头借力,手中利剑破空而出,口中大喊道:“狗皇帝,拿命来!”那少年心下一惊,无奈已失了解救的先机,不得不反手一剑挑落辇上幡仗向陈德掷去,期望能阻挡一刹。
      但陈德这一剑力道极重,那幡仗不过近身一丈便被一剑刺穿划破。陈德之剑甚至连一顿也未顿,眼看就要刺入辇中。‘乒’地又是一声巨响,这回截下剑来的却是在场的成哲亲王永瑆。他长剑挑开,一面抵挡着陈德的利剑,一面回头对身后的众亲王大喊道:“拔剑!护驾!”。
      这一声如当头棒喝,那些亲王们见情况危急,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抽出剑来与陈德交上了手。虽说这些个亲王平时养尊处优,但骨子里毕竟有着满人驰骋塞外的那股豪气与胆识,爱新觉罗家的男儿们,从祖先那里便继承下了这些热血的基因,即使金戈铁马不在,也不曾磨灭分毫。
      百招过后,陈德已渐渐力不从心,挥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突闻身后一声惨叫入耳,陈德心下一恸,奋力回头,望到的只有同伴的鲜血淋漓。那少年的剑透穿了同伴的身体,一记挑衅的目光看来,嘴角溢出了不屑的冷笑。陈德心中大恸,左腹立刻被永瑆划破,鲜血流淌出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堪堪挡过永瑆的又一剑,抬眼时那少年已在面前。陈德明白大势已去,自己,终究是输了。可念及死去及等候的弟兄,陈德仍旧咬牙负隅顽抗。那少年皱眉冷冷道:“不自量力!”随即挑起几个剑花,重伤陈德手脚。陈德再不堪支持,倒在地上。亲王们也趁这时合力拿下了陈德。
      陈德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地上,压着脖子垂头,一双明黄刺金龙□□丝长靴出现在眼前。头顶传来威严的声音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朕?”
      陈德闻言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悲愤大笑道:“苍天无眼,竟让你苟活在世!但你的所作所为死后必下地狱。我会在地狱等你,皇上!”
      两旁侍卫闻言已是大怒,提剑几乎落下,却被皇帝摆手一拦。只见皇帝神色沉沉,也是气怒至极,但仍是道:“听你话语,想来你曾读过几年书,难道不知道行刺朕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吗?!”皇帝又问,语气冰寒。
      “皇上!休与他再废口舌,这种大逆不道之人快快处已极刑才是!”不知何时恭阿拉已来到皇帝身边,看他样子也是受惊连连。
      “尚书大人好心急啊,这皇上还没审完,就要杀人了。”有官员说道,是素来不合的鸿庐寺卿。
      陈德一听,想起永璘所说,随即对恭阿拉咬牙恨道:“尚书大人等不及要杀人灭口了吗?难道不是你安排了我们混进近卫军的吗?!早知你们乃无义之人,只恨当初怎么偏信了你们的谎言,害我弟兄白白牺牲!”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恭阿拉倏地连退数步,呼吸不及。“嚯,尚书大人,可真想不到啊!”鸿庐寺卿唏嘘道,冷笑连连。
      “你,你,你胡说!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官!本官从未见过你,何来的安排?!”恭阿拉心中大骇,急忙辩解。
      皇帝阴沉了目光,刚想开口,突然又有人来报:“皇上,启禀皇上,逆贼人数众多,随同在后的几位大人已遇袭身亡!”
      还有同党?众人心中惊道。陈德同样惊讶,随即他更仇视地盯着恭阿拉道:“狗官!你们好狠啊!王……”还未说完,一口血便堵住了喉咙,心中忽有所悟,却终究没能再说一个字。
      那将军模样的少年见陈德毒发,立刻上前,本欲阻止,无奈毒性太过猛烈,终于还是断了这唯一一条线索。恭阿拉见陈德已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临死前的那句话对他如此不利,皇上会怎么想?到底,到底是谁要这么害我?是谁?!
      “绵宁,你看如何?”皇帝突然问道。
      那将军模样的少年果然是刚归来不久的二阿哥绵宁。只见绵宁面上依旧冰冷,心中却几番揣测陈德未完之话。此次事发突然,陈德更是一口咬定朝中有人相助。恭阿拉虽狡诈,但却事个贪生怕死之辈,他是绝无可能会行刺皇帝的。遂开口道:“皇阿玛,滋事体大,要查清楚了再判。”
      皇帝皱起眉头,压着怒气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恭阿拉,怒道:“回宫!”
      一声令下,众人也不敢耽搁,立刻全速赶回皇宫。恭阿拉一脸灰白,被近卫军摘去顶戴花翎,架着紧随其后。
      莫邪站在不远的暗处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微微笑了,转身隐去。这瞬间,一直策马在前的绵宁突地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狂奔了数里,尔淳渐渐体力不支,不得已停了下来,靠着一棵大树艰难地喘气。永璘无奈,只得跟着停下。环顾四周,竟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漆黑一片,借着依稀的月光,大概看清了这里的地形。永璘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京城附近有相似地形的方位,却还是毫无头绪。身后还有追兵,那一击拖不了太久,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追上,到时候,就真是逼入绝境了。
      尔淳渐渐平缓呼吸,看着永璘深锁的眉头和焦急的神色,心中也知现下的情况定是十分不好。顺着月光而下,永璘宝蓝色的扁金晕月白龙纹的锦衣下竟隐约透出一丝腥红。那丝腥红一点点铺开来,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一片。血蜿蜒而下,顺着手滴落地上汇成一潭。尔淳心中一痛,不自觉几步上前,拉了永璘衣袖道:“伤口裂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经尔淳这么一提醒,永璘才感到右肩传来的剧痛,身子一软,半边重量顿时压在尔淳身上。尔淳疲惫的身躯自然经不起两个人的重量,顺势就这么跌落地上。尔淳连忙扯开了永璘衣襟,月白色蜀锦的内衬已经被血染透,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眼前。尔淳知道若再不止血,照这样下去,不仅保不住右臂,他也一定会失血而死。可方圆十里荒芜人烟,别说找大夫了,连个人影都不见。尔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永璘感到伤口的迸裂,鲜血如泉涌,翻出的边缘似孩童裂开的嘴,忒地吓人。永璘的脸色一分分苍白下去,神智也渐渐模糊。尔淳突地心慌,泪水也涌了上来,似乎是放开了一直被压制的情感,尔淳紧紧握了永璘的手,哽咽无声。
      永璘感到手上滴落的滚烫泪水,心中悲悯,自是见不得尔淳如此伤心。只得强挣开眼睛,道:“快别哭了。认得风轮草吗?你瞧瞧附近有没有,我记得京畿应是常见的。”尔淳一听,点点头,赶紧擦掉泪水,凭自己的一点草药医理,四处寻找着。许是永璘命不该绝,尔淳竟在二十步外找到了风轮草。
      尔淳惊喜地摘下,本欲转身寻石头将其研磨成汁,但转念一想,干脆塞进嘴里咀嚼。又从自己内衬的褥裙上撕下一块绢布,将磨好的草药放上,快步回到永璘身边,替他包扎起来。忙活了好一阵,永璘的伤口总算不再出血,脸色也好了一些。尔淳长舒一口气,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水,刚欲张口。就听到不远处追赶的脚步声,她一惊,知道是天理教追来了。再一看身旁浑身是血的永璘,尔淳一狠心,有了计较。
      尔淳将永璘拖下小路,隐在路边半人高的草丛中,掩实了周边,又仔细地除了痕迹,这才放心地起身欲走。
      谁料永璘突然一把拉住尔淳,明亮的双眸中似看透她的用意,虚弱却坚定道:“不要去,太危险。”
      尔淳心下一痛,却是安慰一笑道:“没关系,我只是去引开他们,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说完挣脱永璘的手跑向另一方向。
      永璘还想阻止,无奈半分力气也使不上。眼睁睁地看着尔淳离去,心里既惊又怒却无能为力。
      “三哥,他们是不是往这边逃了?怎么追了这么久都不见踪影?”很块便听到一个声音追上来说道。
      “他们肯定在这附近!男的受了伤,他们跑不了多远!再找!”另一人答道。说完,两人搜索起来。
      “呀!三哥,在那呢!”一人喊道。只见他手指之处,正是尔淳一闪而过的衣角。两人赶紧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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