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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有相思千般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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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璘几次疼至昏迷都挣扎着醒来,心中万分担心。一个弱女子该如何甩掉两个壮汉的追杀?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这一想,胸中气血涌上,口中一甜,竟呕出一口鲜血,霎时染红了草蒲。
约过了一个时辰,尔淳终于成功甩掉天理教两人回到这里。走近之时似停了一下,揭开袖子,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显示了刚才的险恶,尔淳只胡乱包扎了一下,就把伤口深深的藏在袖中。
扒开草丛,看到永璘还在,尔淳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缓缓走近,俯身查看他的伤口。还好,已经不再出血。但是,还是要尽快回到京城请大夫诊治,受了剑伤的伤口最容易感染,一旦感染,尔淳定是保不住永璘这条命的。
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尔淳目光定在了永璘苍白的脸上。她坐在他身旁,眼中渐渐只剩下了永璘。他好看的眉目一点点地映进她的眼里,勾起一片涟漪。这样清俊出尘的一张脸,该是那寒窗下白衣纤尘的书生,又或者是那江楼上思绪飘渺的一袭青衫,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艰难。看着这样的他,尔淳原本已死的心竟也疼得鲜活起来。若他不是生在帝王家,我们或许可以相互执了手,凝视着对方说出‘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亘古相随的誓言吧。尔淳心念一动,泪水几欲滑落。
许是看得久了,尔淳的心也柔软得酸疼起来,嘴边不禁轻轻滑出一句:“若你不是生在帝王家。”
仿佛咒语一般,永璘竟蓦地转醒,尔淳那一刹那的柔情就这样映在永璘的眼中。他定定地看了尔淳,眸中深邃如沧海。
尔淳连忙垂首,却发现泪珠竟滚滚而下,湿了衣襟。顾不及自己为何会流泪,她赶忙回过身,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去打点水来。”也不管永璘是否听到,起身就走。
永璘急急一挽,明明指间相碰,却只触到一手清风。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权力、财富都已紧握在手,却连她的指尖都握不住。呵!是如何的可悲!
相扶地走了一段,一间看似荒废的民宅出现在前方,也许是猎户入山打猎时自留的地方。尔淳连忙扶了永璘过去,他的伤经不起长距离的行走,如今看来只好先到那里避避,再看情况而定了。
刚想扶着推永璘过去,却被永璘制止道:“方圆十里,就这么间屋子,太显眼了。要是他们追回来,岂不是翁中捉鳖。”
“你现在的伤势若再不找个防寒的屋子避避,还没等他们追来,恐怕你已经不行了。”尔淳微微加重语气。永璘无奈,只得随了她去。
推开门,腐闷的空气迎面而来,呛得尔淳连连咳嗽。手一挥又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冒冷汗。永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是复杂的情绪,想要开口却失了勇气。好不容易两人坐定,气氛却忽地尬起来。尔淳离得不远,却是侧过脸去,看不清神情。
最终,永璘一声极轻的叹息,轻声道:“为什么要救我。”目光定格在尔淳姣好的侧面,想要捕捉了她每一分的神情。
尔淳没有说话。该说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她本该是恨他的,却在看到危险的一瞬间心中只想着要保存他。到底是自欺欺人。
“那你,是否依旧恨我?”永璘仿佛极艰难才说出这几个字,声音暗哑无比。
“恨!”尔淳缓缓道,心中却似被一双手猛地拽实了,痛彻不能。顿了良久,却又戚然道:“其实,你又有什么错呢?”
音落寂然,而永璘的心却在一瞬间清明无比,仿佛有异样的暖流润进枯死的心田,在这静谧里忽地彻底放任了一切,低声喃喃道:“你恨我。而我,却是喜欢你的。” 没有勇气抬头,却分明感受到尔淳瞬间望来的灼灼目光。
“王爷您何必要这样坦白?您希望我怎么回答?王爷,您真糊涂了。”尔淳戚然的面容侧开目光,语音悲凉,一声反问永璘,可还是止不住内心隐隐涌上的一丝不该有的甜意,却最终化作唇边的一抹悲凉苦涩。
永璘早已苍凉一笑,再一次清楚地看到那预料的回答,可心底为何那般的不甘,为何还是禁不住隐隐有些期待?现下终于从她口中说出来,明明以为不会再痛的心还是痛得彻骨。
“但天下间又何止王爷一个人糊涂?尔淳,也同样糊涂。明知不可以,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耳边传来她的轻声话语,永璘倏地摒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你,这算是承认吗?” 永璘颤声问道,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激动。
尔淳姣好的面庞垂下一个弧度,浅浅的绯色透出如玉的肌肤,神情依旧戚戚,却是一叹道:“我只是,妥协了。”既然已无法控制,那便放手吧。现在的妥协,总好过将来的爆发。尔淳终于抬头,嘴角弯弯,露出了不带丝毫杂质的笑容,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那一瞬间,永璘也舒展开眉目,兰泽芳华般的夺尽天地绝色,是真正直达内心的喜悦笑容,没有权谋,没有心计。笑的时候,连双眸也染上明亮的色彩。而以前的他,即便是弯了嘴角,眼睛也是毫无笑意,那样的笑容冷到了骨子里。
半晌,永璘稍稍收敛了笑意,缓缓靠近尔淳,郑重地握了尔淳的手,亮如极星的眸子看进尔淳的眼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在对方眸中的倒映,那般透彻而温暖。永璘几乎是起誓般道:“尔淳,愿得一心人。”那目光看进尔淳的眼底,深情得让尔淳有了幸福的感觉。尔淳终于开口接道:“白头不相离。”相视一笑,散去了所有的阻隔,黄泉碧落,紫陌红尘,你我亘古相随!
却在这时,门突地大开。天理教两人站在那,狰狞地一笑,得意道:“果然在这儿!”
此时的京城也是乱作一团。绵宁的神情冷峻至极,犹如覆满了冰霜,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扯着缰绳,带领着一队人马正仔细地找寻着庆僖亲王和諴妃。心里又不禁想起方才宫中一幕。
皇帝的卤簿刚一进皇宫,无念寺就传来消息,正在寺中斋戒的庆僖亲王和諴妃双双被绑。而亲王的侍从一口咬定看到绑架之人正是今早要刺杀皇帝的陈德。事情被这么一搅,竟当真的成了弥天大罪。大清朝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出过这等事来,亲王和皇妃同时被绑,这是丢尽脸面的事。
皇帝听完来报更是气得面色铁青,当着众文武大臣的面,竟在太和殿前痛斥恭阿拉。多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也不许他人求情,什么息怒的话也听不进去,直接让侍卫把恭阿拉拖了下去关进天牢。在场大臣无人敢劝,众人心里都揣测着皇帝真正的意图,虽然当中许多人也觉事情蹊跷,但现在众多证据都指向恭阿拉,也不由得皇帝不信。绵宁心中虽然也有众多疑惑,可他知道,要救皇后一族就必须先找到永璘和尔淳。所以绵宁自动请缨,带了人马出宫寻找。
除了绵宁这一队,皇帝就还另派出了莫邪一队。但两队皆是私下寻找,毕竟皇家要脸面,这件事是万不能传出去的。按照手上的情报,天理教这支好像一直在西郊一带活动,所以绵宁当先奔了这边来。而莫邪却好似有意无意地和他分开来,按理是应该,可绵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还没理出头绪,就被手下打断道:“二阿哥,这里有血迹!”
绵宁即刻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草丛中,用手沾了些许凑到鼻尖一闻,便确定是刚留不久。心中立刻又担心这是否是永璘他们留下,连忙催了马朝血迹显示的方向奔去。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二人,永璘不动声色地将尔淳掩在了身后,低声道:“这次,换我来。”尔淳心中一暖,恐惧减了大半。其实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终其一生,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这就够了。
“哼!还真是感人啊。原本是想一刀解决了你们的。可是,你个臭婆娘,方才竟敢戏耍我们!老子现在就要你尝尝后果!”其中一人愤怒对尔淳说道,更示意一旁的同伙将二人分开来。
永璘见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尔淳也死死握紧了他的手。那人费了半天力也没能将他们分开。另一人火了,朝永璘右肩伤口处狠狠撞了一拳,永璘脸色瞬间白了,可硬是没喊出声来,但手上力气一松,立刻就被分开来,分别被制住。
“你们要报仇找本宫就好,趁人之危,你们算什么好汉!”尔淳急怒道。不管刀峰已经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
“呵!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老子就是小人,就爱趁人之危,那又怎么样?!”那人狞笑道,又在永璘伤口上使劲戳了一下。顿时,伤口迸裂,鲜血霎时浸红了衣衫。永璘疼得冷汗直冒,咬牙道:“有本事就把我们折磨死,要不然,将来本王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也许是永璘的目光太过冷冽可怕,竟一时吓住了他们。那两人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又架紧了刀,道:“好啊,老子今天就送你们下地狱!”说完就要动手。可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狰狞道:“不如这样。老子看你们如此情深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老子只杀你们其中一人,你们说是杀男的,还是女的?嗯?哈哈哈!”话音一落,竟一下子令永璘及尔淳苍白了神情,永璘只觉掌心处尔淳刹那奔腾的血脉,仿佛是意识到什么,永璘猛地抬头看向尔淳。
蓦地,尔淳却笑了,面庞被那微笑瞬间点亮,惊为天人。那极尽温柔而满足的笑容,眉眼里盈满了柔情,仿佛春风吹拂。直到很多年以后,永璘依然记得尔淳的这抹微笑是怎样的刻进了自己的生命,生生世世,就凭了这印记在蛮荒中找了她一世又一世。他忽地明白了尔淳将要做的事,心中顿时剧痛,想开口阻止,却到底敌不过重伤,瞬时被黑暗吞噬了所有。
果然,尔淳仰头迅速地迎向刀锋,正要狠狠一抹。却有一物突地撞来,生生隔开了刀锋,可她细嫩的脖子还是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口。尔淳抬眼,正看到了阳光下的绵宁,仿佛上天降下的使者一般,炫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不知不觉中泪水涌了出来,还好,自己最后来得及对那人说道:“先救他。”
绵宁却是重重一惊,那双眼睛,分毫不差地重叠了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让他忽地感到这么多年不曾有过的轻松涌上,自己,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