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记录》林逸之

45、恶魔07-上钩

　　林言忽然感觉有一阵莫大的窒息感。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分辨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能残留下来的仅仅只是一丝苦涩。

　　“她……不喝咖啡。”林言露出浅淡的笑容。

　　“哎？”笼罩在秦卮身上的熟悉感瞬间散去。她像是没料想到，又问了句“那一般这种时候她会说什么？”女孩灵动的表情让林言回归到现实中，他看着对方，嘴角抿了抿。

　　秦卮的学习速度很快，快到让林言无法适应。只不过不到一小时，秦卮便完全掌握了白悠的声音、语气、神态、动作，再加上秦卮刻意化的仿妆，完全能做到以假乱真。
　　秦卮确实是在假扮白悠，但看在别人眼中，又像是让白悠借着自己的身体，重新获得了生命。

　　“真可怕。”林言低声感叹道。
　　秦卮歪过头，应是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面前酷似白悠的女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两人在商讨过后，选择把自己的诱饵计划上报给异象部，免得之后出现意外。
　　很快又是一周。新一周，不少同学惊讶于秦卮的风格改变，好奇地问了些，秦卮都以“换换心情”搪塞过去。等到了休息日，沈瑶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后离开宿舍找到秦卮家。

　　“呼……怎么办，我有点紧张。”沈瑶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舒缓心情。秦卮笑了笑，走过去从背后揽住对方的肩膀，说：“见网友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可是。”
　　“想想你们第一次在奶茶店相遇时的感觉——不就是个普通顾客，你面对那些顾客，也会感到紧张吗？”
　　在秦卮鼓励的眼神中，沈瑶又深呼吸了两次，郑重地点点头。

　　从上周贺涛提议可以帮沈瑶讲物理题之后，沈瑶考虑了下，把时间定在这周，并且与对方商量多带一个朋友一起。贺涛没有不快的意思，反而很理解。
　　最后，他们并没有把地点定在沈瑶当初兼职的奶茶店，而是换了附近的咖啡馆。
　　毕竟奶茶店相对来说还是吵闹了些，不适合学习。

　　临近出门，沈瑶也早早调整好心态，在秦卮的陪同下一块赴约。

　　贺涛应该是早到了几分钟，他站在阳光下，身形颀长、清爽干净，看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沈瑶一眼就发现了对方。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贺涛也转过头，正好看向了沈瑶和秦卮二人。
　　出于礼貌，秦卮微微笑着向对方道了声好。
　　“……你好，我叫贺涛，是沈瑶的朋友。”贺涛简单地做过自我介绍，便邀请二人进入咖啡店内。

　　正如贺涛自己所说，他的高中物理学得不错，讲解时也是言简意赅、通俗易懂。不到几分钟，沈瑶便已经把之前的少女心思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来。
　　秦卮看着对方认真书写解题思路的样子，嘴角有些许上扬，于是也收回视线，接着做自己带来的练习题。
　　不过才写了几笔，秦卮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像是要用目光把自己烧出一个洞。她眼角稍抬，轻轻抬起眉眼，看到一双温和的眼睛。
　　贺涛眼含笑意地与她对视了一秒，然后垂下视线。

　　分别时，三人都很愉快的样子。看着窗外渐阴的天色，贺涛提议打车送两个女孩回家。
　　“不用了，我们家离得不远，很快就能走回去。”沈瑶礼貌地拒绝道。
　　见状，贺涛也没再坚持，与二人道了别后转身离开。

　　看到对方渐行渐远，沈瑶像是松了口气。忽然，女孩的肩膀被身旁人轻轻撞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向秦卮，用眼神询问。
　　“感觉怎么样？”秦卮笑眯眯地问。
　　“感觉啊，可以当一个免费家教。”

　　“嗯？就这样？没了吗？”
　　“嗯，没了。”

　　沈瑶的心情很平静，坦然面对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她能察觉到贺涛对自己的细微变化，虽然有些怅然，但也算是预料之内。
　　没事的，提高成绩才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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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空气变得潮湿起来。城市上空的雨云越积越厚，似乎下一刻就会降下倾盆大雨。
　　好像。
　　好像！

　　雨下了大半夜，直到早上起床时路面还是湿的。

　　“我出门咯，晚饭不用等我。”秦卮穿上一套从未见过的白色连衣裙，打了个招呼后便跳出家门。
　　念雨看着自家姐姐出门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她干嘛去，为什么打扮成这样？”秦素颇感奇怪，随口问道。
　　十岁的小女孩故作深沉，沉吟两声，语气缓慢地说：“或许——是谈恋爱了吧。”
　　秦素：？

　　“阿言！”少女清脆的声音让发呆的林言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看到一抹明媚的白色悄然来到自己面前。
　　“等很久了吧。”女孩俏皮地眨眨眼，伸手轻轻拽住林言的衣袖。
　　林言看了她一会，目光柔和，轻声说了句“没有”。

　　女孩笑得单纯。她踮着脚尖，难掩兴奋的样子，一边勾住林言的手指一边催促道：“那快走吧，快点。”

　　她喜欢看书，喜欢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喜欢看电影，喜欢活泼的轻音乐，喜欢可爱的毛绒玩具……喜欢林言。
　　她像一盏温暖的灯，忽然有一日出现在林言充满灰霾的生命里，照亮了一片窄窄的田地。

　　林言有时候会想，她只不过是习惯给予别人光亮，轮到自己身上时，出于同情，便多倾泻了一些——终有一日，她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但她没有。

　　女孩行走于书架之间，眸光闪亮。
　　“你觉得这本怎么样？”女孩停下脚，终于找到一本心仪的书，于是拿下来，捧到林言面前问他。
　　《如何正确应用时空逆转理论称霸世界》。
　　“呃……嗯，不错。”林言不置可否，但还是点头应道。
　　林言敷衍的应对最终招致女孩一个白眼。十几分钟后，当两人离开书店时，女孩手中抱着的，还是她第一次看中的书籍。

　　当经过一家饰品店时，女孩随意看了一眼橱窗，脚下便忽然迈不动步伐。林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一只雪白的毛绒兔子朝两人的方向晃了晃。
　　“进去看看？”
　　“唔。”女孩犹豫了两秒，没能敌过本能驱使。

　　天空变得越发阴沉，很快便坠下第一滴雨。
　　两个人被困在公园亭子中，无奈看着亭外的倾盆大雨。
　　“怎么会下得这么大，连雨伞都打不了。”女孩抱怨着，下意识抱起自己的手臂。
　　林言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起身走到她身边。
　　“冷吗？”

　　女孩抬眼看向他，脸颊忽然红了些。
　　“……冷。”

　　顷刻间，寒风似乎变得更加呼啸，裹挟着冷雨冲进亭子里。林言轻轻抱住女孩，用身体帮她抵挡些许冷风。
　　女孩把脸埋进对方胸膛，让人无法看见脸上的神色。

　　冷雨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意思。

　　秦卮依偎在林言怀中，耳中听着亭外狂烈的雨声，另一只手轻轻按在林言的胸口——那里放着经过升级后的监测装置。
　　此时，那枚小巧的仪器正在有规律地发出震动，提示拥有者危机迫近……从两个小时前开始，它便一直在震动。

　　雨魔，在看着他们。

　　秦卮手上又用了点力气，再一次抱紧林言。
　　“……”林言怔了怔。就在这当口，女孩忽然抬起头，轻轻唤了一声：“阿言。”
　　被呼唤的人低下头，与怀中的人四目相对。
　　“……怎么了？”

　　女孩笑了，笑得幸福而温柔，她口中说着暧昧热切的话，目光却深沉可怖：“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他们同坐在一张石凳上，姿势亲密到碍人眼目。

　　林言像是恍惚间失了神，一时间没有反应。
　　女孩笑着捶了他一下，又说：“傻了吗，这种时候不该说点什么？”
　　林言从女孩的嬉笑中回过神。他认真地看着秦卮的双眼，似乎想要透过瞳片看到对方真正的瞳色。过了几秒，他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轻声说出两个字。
　　“谢谢。”

　　谢谢，
　　却不知是对谁说“谢谢”。

　　雨越下越急，等秦卮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秦素端来一碗粥，勒令秦卮喝下去。秦卮也没含糊，闷声喝着，一边观察自己妈咪欲言又止的表情。可直到最后，粥碗彻底空了，秦素也没有发出疑问。
　　于是秦卮也就没继续在意，卸下妆容、简单洗漱过后便躺下休息去。

　　轰隆、轰隆——夜雨中雷鸣愈演愈烈。
　　女孩躺在床铺上，双眸轻闭，看起来是完全睡熟了的样子。

　　啪嗒啪嗒，雨水不停敲打在玻璃窗上，其中似乎混杂了奇怪的东西。但等到认真看去，却也不过是一滩水而已。
　　狂风骤雨噼里啪啦地撞过来，嘈嘈杂杂，惹人心烦。正当睡梦中的女孩即将习惯这些噪声时，漆黑诡谲的雨幕中慢慢凝结出一道冰冷的寒芒。

　　啪啦——

　　有什么尖锐的物体硬生生击穿了两道玻璃屏障，发出一阵巨大的噪声。

　　秦卮刹那间从床上翻身跳下，挥手挡开四散的玻璃碎片。就在女孩作出躲避的同时，更加密集的雨箭从窗外向秦卮袭来。仅仅不过几秒钟，原本干净整洁的卧室便成了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骸和水迹。
　　突如其来的噪声和打斗声吵醒了另外两个房间内的家人。秦素慌忙从卧室出来，看到同样惊恐不定的念雨，一边拉着她安抚着，一边转头寻找秦卮。

　　击打声便是从秦卮的房间传出来的。

　　“小卮！”
　　秦素想要打开房门，脚上刚迈出一步便被屋内的人喝退。

　　“别过来！”

　　女孩的话音还没落下，卧室门便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人影被撞飞出去。尖叫应声而起。秦素立刻抱起念雨退到安全的角落，抬手捂住小女孩的嘴，以免发出更多声音。
　　秦卮在落地瞬间化劲翻滚半圈，伏地撑住身体。她抬头锁定住破窗上正在凝聚成形的雨水，伸手招来一把明亮的长矛。

　　唰——！

　　两道破空声融合成一道。秦卮在击出长矛的同时，一道雨箭也从另一个角度射向角落中的母女二人。秦卮立刻注意到这道袭击，但秦素和念雨却一无所知。
　　一道柔和的光幕将母女二人包裹起来。那道光芒从她们脚下升起，在雨箭即将触碰到二人时及时将其阻挡在外。看起来柔软的光幕却是坚韧无比，雨箭直接在光幕上撞碎成一滩无力地水液。

　　这时被保护起来的二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显超出了认知范围。念雨在惊吓中不停流出眼泪，却努力克制着不发出声音。秦素自知无法应对目前的状况，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小女儿的身体。

　　这一次雨魔并没有现身，始终躲在暗处对秦卮发动袭击，因此她也不好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本尊出动。又一次拼杀过后，秦卮闪身抓过掉落在一旁的辅助仪，然后找准机会朝秦素二人丢过去。
　　辅助仪并没有像那些雨箭一般被抵挡在外，而是顺畅无阻地穿透光幕，被秦素稳稳地抓在手里。
　　“按左边的红色按钮，快！”
　　听到女儿的提示，秦素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辅助仪上的按钮按下。
　　嘀嘀。在短促的提示音过后，辅助仪中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这里是异象部守夜人，09027，你怎么了？”
　　听着女人所说完全陌生的词汇，秦素也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回答。她慌乱地应道：“我、我不知道，我女儿她！”

　　听到从联络频道中传出的混乱声响，守夜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意外。
　　“冷静，秦女士，先保证好自身安全，不要冲动，我们会马上安排支援。”

　　对方冷静的声音让秦素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当她看到秦卮脸上被划出一道伤痕时，不免再一次焦急起来。

　　秦卮察觉到一丝刺痛，随手抹了一把面颊。她眼中的暴戾越发按捺不住，抬手一挥便是数道光刃。空气在不停震动，嗡鸣声接连不断。秦卮凝聚出的光刃缓缓在身边围绕，提防着提防的近身伤害。
　　与此同时，她也将自己的异能共鸣外放到极限。她不再制造出单一的气爆或气刃，而是把空气当做自己感知器官的延伸。

　　雨魔似乎也察觉出异样，稍稍安静了一瞬。
　　但在下一刻，数百道利箭悄然在雨幕中凝聚成形，齐齐指向房间内的秦卮——
　　只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轰隆——！
　　闪电划过夜空，所有雨箭在离弦的那一刹那应声而碎。空气仿若爆震一般，掀起一层一层巨浪。

　　哗啦啦——

　　细密的雨声发出更加嘈乱的声响，在那之后，重新回归平静。

　　震动着发出警报的监测装置终于安静下来，空气中只留下雨声和秦素母女的呼吸声。

　　秦卮警惕地扫视过周边，并没发现异常。雨魔似乎是见到秦卮过于难对付，便暂时放弃计划，选择性撤退。
　　……撤退？
　　秦卮猛然转过身，来到秦素和念雨身边。此时通讯还接通着，守夜人始终注意着秦卮这边的动静。
　　“我是09027秦卮，雨魔刚才袭击了我和我的家人，很可能也袭击了林言——他有危险。”

　　“什么，我这里没接到警报！”守夜人看向林言及其保护人员的警报列表，其上安安静静，完全没有异常。
　　“知道了，我会立刻处理！”

　　从秦卮和雨魔发生冲突到现在，时间不过只有六分钟。异象部方面会派来一辆车将秦素和念雨接走，将两人保护起来。
　　“你们先去把衣服穿上。待会会有车来接你们，跟他们走就行。”秦卮把遭遇意外的两人扶起来，沉声叮嘱道。
　　“那你呢？”秦素抓住女儿的手腕，没忍住多用了几分力气。
　　秦卮看向她，安抚似的笑了笑，说：“别担心——我还有个临时任务，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好。”
　　秦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

　　异象部人员很快到达，秦卮与他们接洽过后，目送着秦素和念雨坐车离开。雨还在下，却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

　　方童作为战斗人员留在秦卮身边，与她一道前往林言的住处。
　　女孩金棕色的眼瞳中亮起一抹寒光，在雨夜的映衬下，显得越发不似人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