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恶魔08-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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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
好像！
为什么会如此相像！
理智和本能在互相撕扯着，仿佛想要把灵魂撕扯成碎片。
白悠、白悠，到处都是白悠。
目之所及、一呼一吸，所能看到的、所能闻到的，全部都是白悠的身影和气味！
她是甘露、是暖阳，是天使、是来自深渊的救赎，她被供奉、被撕碎、被狠狠地碾入自己的骨髓！
她是谁……
她又是谁……
凭什么长着和白悠一样的脸。
这张脸，这张脸！
明明只应该看向我、只被允许看向我！
我要拥抱她，要掐断她的喉咙，我要让她生生世世只属于我。
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来了——怎么又是他！
冒牌货、是冒牌货——你怎么敢亵渎我圣洁的神！
……
……
林言觉得自己正在下坠。
下坠、下坠，
然后被包裹到一团柔软的泡沫当中……嘭地一声，随着这道泡沫一起悄然崩碎。
秦卮看到了一团浓重的迷雾。
异象部所有战斗人员悉数到齐，却始终无法破开林言的异常状态。仪器显示林言的意识正处于类似异象的环境当中，却完全找不到通向这道异空间的入口。
“或许我可以试试。”女孩提议道。说着，她把手伸向自己看到的那片浓雾。
啪嗒——现实中的女孩瞬间失去意识，无力地摔向地面。
秦卮发现自己对时间、空间的感知出现了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什么方向。身旁不定型的雾气不停涌动着，似乎想要凝聚出什么形状。
一些难以辨别的声音从雾中传出来，像人声、像车流声，像是尖叫、又像是呢喃。淡淡的血腥味从空气中传来，飘进秦卮的鼻孔中。
于是她本能地知道，目的地到了。
她遇到一个小男孩。清秀的长相、蓬松的头发，以及那一双纯澈的黑色眼仁——这便是幼年时期的林言。这时的林言带着孩童天然的调皮感，精力旺盛、且充满好奇心。
“快点儿！最后到的人当鬼！”一个小孩子呼啸着从秦卮身旁跑过。他们看不见她。
孩子们似乎要去玩抓人的游戏，秦卮并不了解游戏规则，只能从字面意思上进行理解。
一群小孩子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当然其中也包括林言。
他们一起朝着不远处的树桩跑去。有孩子已经到了，伸手利落地爬上树桩。林言落后了一些，但从速度来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原本应该是这样，但不免还是会出现意外。
有个孩子不小心与林言撞到一起，那孩子幸运一些，腿还没弯到地上便重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木桩旁边。但林言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被那孩子的腿绊了一跤，整个人侧着扑倒在地面上。
所有孩子都跑到了树桩旁边，除了林言。
幼小的林言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来。秦卮看到他的胳膊和膝盖上被蹭破了一层皮，密密麻麻的沙土直接嵌在皮肤上。
血丝泛了出来。
但是林言并没有哭。他只是龇牙咧嘴地抖了抖粘在身上的土粒，然后继续一瘸一拐地跑向树桩。
秦卮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疼；
也同样看得出来，
那几个孩子心存故意。
林言成为了那个“鬼”。
鬼要负责抓人，被鬼抓到的人会在原地立起坟头；“活着的人”既可以躲避鬼的追捕，也可以趁鬼不注意，从鬼身上偷走一条命——偷命的方式是在鬼身上拍一下，而这偷来的命，就可以拿来复活变成坟头的死人。
在最终结算时，鬼抓到的人超过一半，即为鬼获胜；如果在时间结束前，所有人都被鬼抓到，那么游戏提前结束；如果所有人都活着，并且还从鬼身上连续偷走十条命、或其他规定的命数，那么人获胜，游戏同样提前结束。
鬼的人数并不做限制，如果参与游戏的人数多，那么鬼的人数可以相应地增加到2-4个。
这是个非常消耗体力的游戏，正好适合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参与游戏的孩子总共有13个，按照相对合理的安排，应该有两个鬼才对。
不过孩子们并不太纠结这些。
一声口令下，孩子们四散跑开。林言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当然是跑不了多快。但总归还是有倒霉孩子被林言抓住了机会。
但没过多久，这个被抓到的孩子成功借命复活，并且立刻参与到围堵林言的队伍中。
秦卮看到他们捡起石子和树枝，并以此作为对付林言的工具。
小孩子的天真是纯粹的。林言并没有立刻意识到他们的霸凌，只是继续玩闹着，直到有一枚石子砸到他的额头上。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干嘛，为什么打我！你们犯规了！”林言捂住额头，困惑不解地喊出声。
“你是鬼啊，被人打又怎么了。”
“怎么张嘴就耍赖啊，你才犯规呢！”
“你们再这样我不玩了！”小男孩大声控诉着。
“呀，好害怕，不如回家去找妈妈呀！”
“找妈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爸爸找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哄地一下笑开。他们挤眉弄眼地朝林言做着鬼脸，嘴里笑嘻嘻地说着“找爸爸，没爸爸，林言爸爸不回家”之类的顺口溜。
幼小的孩子站在人群中间，听着耳边的嬉笑声，脸上的神情慢慢淡去。突然，他爆出一声怒吼，眼眶通红地推倒离自己最近的人，头也不回地逃走。
林言的父亲是一名警察——至少妈妈是这么说的。在他的记忆中，上一次见到爸爸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或许是去年、或许是前年、又或许是大前年。他几乎要忘记爸爸说话的声音……
如果不是还有一张妈妈保存下来的照片，他甚至就连爸爸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
爸爸，林无锋，他已经很久没消息了。
妈妈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们应该为爸爸感到骄傲。
于是他一直这样坚信着，直到今天——
他“没有爸爸”，他因为没有爸爸遭到所有人的耻笑。
他带着满腔怨气回到家里，质问爸爸到底去了哪。
“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你告诉我啊！”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而他的妈妈却只能无力地安慰。
于是，幼小的林言心中，产生了对父亲的恨。
但还没等林言明白什么是“恨意”之前，他便从电视新闻上看到了爸爸的照片。
那张脸带来的震撼太大，以至于林言没能听清新闻内容，只抓到一些“缉毒警察”、“牺牲”这类的字眼。
他们家的天似乎塌了下来。
九岁的林言被迫接收着各方面传来的信息。有亲戚朋友莫名来到家里，与母亲说了些话然后哭丧着脸离开；有穿着军装的人带着一包文件过来，给妈妈递出一叠厚厚的奖状。
那段时间，他的世界是混乱的。
等到自己终于能理清思绪之后，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了爸爸。
他的爸爸，林无锋，在缉毒过程中被歹徒报复，身中数枪失血而亡。为了避免毒/贩对家人进行报复，他们甚至不能为林无锋举办葬礼，更不能去林无锋的墓碑前进行祭奠。
他们甚至需要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努力去做一个乐观、健康的正常人。
幼年林言对父亲的死亡没有多少深切感受，他那时还不太明白“死去”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正义的、英雄的。
这样过了几年，小小孩童长成了身形颀长的少年人。
这天，初中放学的林言背着书包慢慢走回家。这条路走过了几百遍，林言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自家大门。就像往常一样，他一边溜达着，一边与道边相熟的邻居朋友打招呼。
这是李奶奶，虽然牙齿掉光了，但还是很喜欢吃糖；
这是五叔，每天一大爱好就是拉着街坊到树荫下打牌；
这是佟姨、是小狮子、卖糖的摊贩，还有……
临过一道门，院子里突然爆出剧烈的摔打声。这是李老头家。李老头其实年纪不大，四十多岁，但看着邋遢又老态，久而久之便被冠上“老头”的外号。
李老头有个病弱的妻子，两人感情并不是很好，摔砸打骂是常有的事。邻居从一开始会去劝一劝，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只要闹得不太严重也就听之任之。
这一次他们又闹了起来，应该过一阵也就消停了——
砰！
房间门被重重撞开，一个女人形神散乱地冲出屋门，尖叫着逃出来。她身后跟着李老头。李老头手上握着一把刀，目光癫狂又凶狠。
林言下意识地把女人拽到自己身后，迎面撞上神志不清的李老头。
李老头像是发了疯，举着刀子就朝林言身上砍下来。尖叫立刻连成一片。少年抬手挡开刀刃，被李老头在手背外侧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涌出来。
“林子！”有人呼喊着林言。
李老头一击不成又砍下来第二刀，林言直接伸手将其握住。锋利的刀锋割裂少年的虎口，血液汩汩淌下，在地上连成一片血点。
林言把刀子握得太紧，李老头一时没能抽回。趁这个时候，林言也没跟他僵持，抬腿踹向李老头腹部。李老头身体一个踉跄，紧接着又被旁边围上来的邻居打了一棍。
电光石火间，失去武器的李老头被街坊邻居们制住。他躺倒在地上连连哀嚎，央求着众人给他什么东西。
李老头被警察带走了，尿检显示他吸食了违禁品。林言则被及时送去医院对伤口做了处理。他手上的伤并不算太严重，至少恢复过来后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
于是在那段时间，林言成为了人人称道的小英雄。对此，林言并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是在看到林无锋的照片时，会变得更沉默一点。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稳，林言的伤好了，也没再遇到像之前那样的意外。
高三。
“这可是高考前最后一个小长假，不放松一下呀？”杨雪梅，林言的母亲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
“……不了吧，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林言对杨雪梅的提议表示拒绝。
杨雪梅笑了笑，露出一脸微妙的表情。
“你可得了吧，每天坐在书桌前先发一个小时的呆，然后才能拿起笔。我看你呀，就是太焦虑了。你把这个做心理建设的时间拿去玩，说不定成绩还能更高一点，是不是？”身为初中老师的母亲无情吐槽道。
“……”
最后，在杨雪梅的坚持下，林言和母亲一块坐上了短途旅行的车。
三月，春寒已过，花草树木纷纷抽出绿芽。隔壁城市有一座度假山庄，是许多人放松娱乐、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杨雪梅和林言一大早便从旅店离开，坐上出租车向着度假山庄而去。出租车离开喧闹的市区，缓缓驶向城郊。母子二人所坐的车前后还有其他同行车辆，想来应该是有相同的目的地。
为了让儿子有个开阔的视野，杨雪梅让林言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己一个人坐在后排，宽敞舒适倒也挺自在。
清晨时，山上应该是下过一场雨，路面湿滑，有点不受控制。
原本说说笑笑的司机也严肃起来，专心致志地驾驶车辆。
但路面情况还是太超出预料。
在经过一个道路转弯时，路口处突然出现另一辆失控轿车。一上一下，两辆车迎面撞在一起，又互相别着朝旁边的方向滑行。
砰！
又有新的车撞上来，在这条路扣上，前后发生了一连串交通事故。
林言在车祸中撞到头，昏迷了一段时间。等他的意识渐渐回笼时，他看到妈妈用力掰开已经扭曲的车门，想要把自己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拖出去。
“哎！当心点！”有男人朝杨雪梅喊了一声，然后招呼来一旁的人来帮忙。
“小心腿！哎好，快快快，放到那边去。”杨雪梅的神色丝毫不见慌乱，她镇定地指挥着众人把林言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已经坐了好多受伤旅人。
林言觉得耳边很是吵闹，根本听不清身边人都在说什么。
杨雪梅找一旁伤势较轻的人帮忙看顾一下儿子后，便很快离开林言身边，去帮助其他因车祸而不知所措的行人。
有个失去家人的男子失魂落魄地站在残骸旁边，他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却没有人去听。
失控车辆带着啸叫声冲向路中间。
幼童的哭喊、旁人的惊叫，
以及，
满目流淌的鲜血。
杨雪梅在最后一刻推开了迎面走向轿车的男子，而她自己却被活生生卷入车轮之下。
被推开的男子突然绝望地喊叫起来，用力把头撞在石头上，霎时间鲜血直流。人群变得更加混乱了，有人惊惶地哭喊，有人努力安抚其他人的情绪，还有人抱住大难不死的男子，避免对方继续自残的行为……
……
2015年3月16日，17岁的少年目睹母亲救人牺牲。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恶魔08-英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