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见了》三春也

38、我爱你

　　纪观南径直往电梯走，许愿欢没让，她私心贪恋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走楼梯嘛。”她撒娇。

　　小姑娘只要一开口，纪观南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像这样背着她的场景，他已经在牢里想了不下百遍了。

　　靠近她，听从她，宠着她，早就成了他的本能，违背不得。

　　纪观南有些晃神。

　　前几个小时还想着大方退让，如今想来都是放屁，没了许愿欢，让他怎么活。

　　纪观南恍恍惚惚地抬脚。

　　右脚沾到第一节台阶的时候，膝盖处传来剜痛，他一个趔趄，差点跪下。

　　许愿欢比他还急：“不背了不背了，我要自己走。”

　　搭在她腿弯处的手紧紧握起，纪观南猜自己的嘴唇此刻一定白得吓人，就没敢回头，只轻摇下说：“没事。”

　　此后落下的每一步也没再敢出什么岔子。

　　他走得太慢，许愿欢觉出些不对劲了，挣扎着还是要下来。

　　“就快到了，愿愿，让我再背你一会儿。”纪观南轻喘着乞求。

　　“……好。”许愿欢把腿紧紧夹在他腰侧，尽可能让他轻松点。

　　可能他和她一样，只是留恋此刻亲密的时间，所以刻意放慢了步子，她如是自我安慰。

　　纪观南不想让她担心，死死咬着牙，将所有沉重的呼吸全部咽下去。

　　可他的背止不住在轻颤。

　　沉浸在痛苦中的纪观南不知道，许愿欢却是清楚感受到的。
　　她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捂住嘴，不让哭腔溢出来。

　　七层楼的高度，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走过，可这一次是最长的，也是最折磨人的——
　　无论是对背着的，还是对被背的来说。

　　许愿欢一着地就急急掏钥匙，结果门刚打开，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后“嘭”一声。

　　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许愿欢猛地回头。

　　纪观南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撑着上半身大口喘气，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砸在地面上晕开，他浑身都在颤抖。

　　“纪观南！”
　　许愿欢惊呼一声，蹲下去扶他。

　　“我没事……”纪观南强撑着扯了扯嘴角，“让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许愿欢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咽出声。

　　只是很小很小的抽搭，却每下都狠狠挠在他的心上，纪观南抬手心疼地给她抹眼泪。

　　一遍抹尽，又有一波新的涌出来，他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哭，别哭，真没什么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都习惯了了。”

　　话一说完纪观南就想抽自己嘴巴子，低头一看，小姑娘果然哭得更大声了。

　　纪观南拧着眉，一遍遍低声哄着她，不厌其烦。

　　门忽然被从里面顶开，他抬头。

　　黄色的毛脑袋一脸兴奋地探出来。缘缘先看到哭得不成样子的许愿欢，懵的吐出来的舌头都缩了回去。

　　纪观南失笑，低头吻了吻小姑娘的头顶，说：“缘缘都要笑你啦。”

　　许愿欢抽空微微睁开眼睛，果然隐隐看到一个熟悉的犬状体型。

　　被这么一闹，她也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在纪观南胸前轻轻吸鼻子，可好在不哭了。

　　纪观南舒口气。

　　气氛重新轻松下来，缘缘又咧开了嘴，一下扑进纪观南怀里可劲蹭着。

　　男人一边胳膊抱一个，其中一个还不安分地直拱他，那劲不是一般大。

　　纪观南笑，用左手揉缘缘的脑袋：“好小子，你现在都这么大了。”

　　缘缘哼哧哼哧舔他的手。

　　两人一狗，就这么坐在地上闹了近半个小时。

　　许愿欢看到“父子二人”的温馨重聚固然心里暖暖的，可到底还是惦记着他的身体。
　　她先站起来，然后伸手拉他：“走啦，先进屋。”

　　“嗯。”
　　纪观南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坐了这么一会儿那股钻心的疼痛淡了下去，可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抽痛感在，他精神还绷着。

　　缘缘也想纪观南，死死黏着他，男人的行动都有些受限制。

　　许愿欢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你先补欠它的，我们的后面慢慢算。”

　　纪观南哭笑不得，但也不敢反驳。

　　许愿欢拿了条浴巾出来披在他身上，又递过来一杯热水，趁他喝的功夫把他的腿抬起来搭在自己的腿上。

　　“愿愿……”纪观南有些慌。

　　许愿欢没理他，自顾自卷起裤脚，没有看到她预想的什么疤痕之类。

　　她抬头。

　　“就是普通风湿，变天就这样，真没什么。”纪观南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

　　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在意，许愿欢都是在意的。

　　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膝盖上一下下轻轻揉着，纪观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哦，你别忘了给谢裴打声招呼，说我接到你了。”许愿欢忽然想到还没有回谢裴的消息。

　　纪观南愣了愣。

　　他说谢裴怎么这么快找好了房子，还疑惑怎么好事儿就让他碰上了，现在可算清楚了。
　　原来打的是这么个算盘。

　　可当真进了这里，他也没办法再说服自己找别的房子了，索性先妥了协。

　　“好，”转瞬他又想到什么，纠结着补了一句，“如果说有人来需要我回避的，跟我说一声就行。”

　　回避？什么人？许愿欢皱着眉满脸疑惑。

　　纪观南轻咳一声：“比如说你今天挽着的那个……”

　　糟糕，说出来了！
　　他拼命低下头不敢抬。

　　室内瞬间安静，许愿欢也没说话，一直没说，持续好久。

　　纪观南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她。

　　许愿欢皮笑肉不笑：“好啊，原来不是不来找我。”
　　她冷笑一声：“是见了就跑啊。”

　　“……不是。”

　　“哦，那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
　　他编不下去了，纪观南欲哭无泪。

　　小丫头的新闻记者没白当，如今的气场太强大了。

　　许愿欢叹口气，站起来。
　　“我先去洗澡了，你先把身上擦擦，等我出来赶紧去洗，洗完睡觉了。”

　　“……哦。”

　　风水轮流转，小姑娘现在训起他来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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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观南弄好习惯性走进主卧，结果看到小姑娘已经稳稳当当坐在床上看书了。

　　他脚下顿顿，说了声“晚安”就转身往外走。

　　许愿欢三两步跑下来拉他的手。

　　纪观南垂眸。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摇他的袖子：“要观南哥哥抱着睡。”

　　“……”明明刚刚凶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反正我们也快要结婚了呀，”许愿欢气鼓鼓的，“纪观南你在顾忌什么？”

　　结婚。

　　是啊，娶她可是他以前最大的愿望，纪观南敛眸。
　　不，那是他毕生的心愿。

　　他哑着声应：“……好。”

　　关了灯的室内，一呼一吸都分外明显，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想说的话太多，反倒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许愿欢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率先打破沉寂：“许姨……”

　　“我知道，”纪观南轻轻吻她发顶，“愿愿已经做的很好了，谢谢你。”

　　她不是想说这个，许愿欢暗恼。可他越装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她就越明白他心里的难受。

　　人生十大遗憾事，子欲养而亲不待必占其一，更何况纪观南的情况比世俗远远更显得无力。

　　她无法想象他在牢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想到这里她也难受，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纪观南身体一僵。

　　许愿欢以为他还在刻意排斥自己，不满地嘟起嘴巴：“纪观南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小姑娘虽说长大了，可在某些事上却还是一窍不通，纪观南不知道该喜该恼，索性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热热的，硬硬的抵在腰间，这下轮到许愿欢僵住了。

　　“还敢乱撩吗？”

　　许愿欢恼羞成怒，捶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也这样，”纪观南说，“不过那时候你还小，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许愿欢脸上滚烫：“我现在也还小。”

　　“不小了，”纪观南刻意又搂紧了她，小姑娘的胸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真的不小了。”

　　“纪观南！”
　　许愿欢听懂他的荤话了，恼羞成怒。

　　可她每一拳软软地砸在身上都像调情，纪观南着不住了，把她作乱的小手包起来控住。
　　“还想好好睡觉就安分点。”

　　“那我要是不想好好睡觉呢？”小姑娘眼珠骨碌碌一转，又有了新想法。

　　纪观南：“……”那换他想好好睡觉。

　　许愿欢却偏执起来，不管不顾翻身坐在他身上。

　　“纪观南，我们做吧。”反正迟早都要的。

　　她的纪观南现在没有安全感极了，那她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他，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些慰藉。

　　黑夜里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可感受得出来她没在开玩笑。

　　心爱之人就在怀里，只要他稍稍动一动，哪怕他起一点念头……可他不能。

　　纪观南还在怕。

　　他怕许愿欢只是一时冲动，怕她后悔，怕她以后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那些想法就像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凌迟在他心口，让他喘不上来气。

　　黑暗里无声的对峙，终还是纪观南先泄了气。
　　“今天都太累了，下次，下次好不好。”

　　许愿欢没回，良久才轻叹口气，把脸埋在他胸前：“纪观南，我只要你，你不能把我往出推，那对我太残忍了。”

　　“……嗯。”纪观南轻轻拍她的背。那之于他，又何尝不是？
　　“再给我一点时间，愿愿，让我……好好适应一下现在的环境……”

　　什么都好像没变，什么又都好像变了。哪怕潜意识里知道两人都离不开彼此，可现在的环境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只敢浅尝辄止。

　　“嗯。”

　　许愿欢翻身下来，在他怀里重新找了个位置窝好，打了个哈欠。

　　“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永远都会陪着你，”她说，“纪观南，我爱你。”
　　并且只爱你。

　　头顶的呼吸加重，纪观南下意识搂她更紧。
　　“我也爱你。”

　　所以我会加倍努力，尽快调整好状态，不让你等太久。
　　毕竟，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在命和你之间，坚定地选择了你。
　　许愿欢是纪观南毕生所求，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