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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捕风捉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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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米高的楼顶,仰首星月相映,俯瞰万家灯火。
边缘一角,坐着一个青年。冷调的纸,工笔勾描一张容颜,长长的黑发用一根银白色的发绳穿了,束在脖颈后。
“此事若成,以后有何打算?”一盅清酒放在他的手边,细微异香。
青年回过头,淡淡晕开的瞳色,映出一张岁月痕浅的脸。
“十七。”
“还记得你以前如何称呼我么?”沉钟轻鸣,念起过往不可追。
青年惯会避重就轻。又或是,于他而言,是避轻就重:“你的气色好了许多。”
十七很少追问他不愿回答的问题,由着他转而言他:“才吃过药。”
青年的手指蹭过杯沿,清酒泼出小半。
十七抢了过去:“费了我许久的功夫才酿出那么一小罐,简直是暴殄天物。”
“别再吃了。”青年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小臂。
酒盅一晃,扑了满手的香。十七佯作怒道:“全都被你霍霍了,还吃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吃什么。”青年用了力气。
十七笑了笑:“了了这事,便不再吃了。”
“这事没那么容易了,”青年不肯让步,“可你的身体,已大不如前。空吊着一张年轻的皮囊,有何用?”
十七瞧了他一会儿,轻声,音却沉:“便是没有这药,也已到了年纪,差不多了。”
青年松了手,转头回去,不作声了。
“这几日你安静得过分,”十七向后撑着手臂,与他反向交错,“一点都不像你。”
青年展眉:“那是像谁?”
十七瞧着他:“像以前的你。”
青年默然少时,笑了:“都说过去不可追。”
“也有说,过去犹可追,”十七又倒了一盅酒,“偶尔怀念一下,没什么不好。”
“有道理。”青年表示同意。
见他不再说下去,十七饮了一口,道:“不打算告诉李枯了?”
青年偏着头,远处星光灯火接于一处:“他的时间快到了,很快便要再次转生。”
“仅此而已?”十七似问,又似解,“你想让他置身事外吧。”
青年不问却未解:“由不得我。”
内外之意,就作,仅此而已。
“他的上衣口袋有一只药瓶……取一粒……灌下去……”
极近却又渺远,十七分明就在身旁。可在青年听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凌衍!凌衍!”
并非是十七的声音。
青年不由瞧了他一眼,却是一顿。十七以两指夹着酒杯,正慢慢地品着一口清酒,他并未开口说话。可说话声仍在继续,分明正是十七的声音。更为诡异的是,竟还夹杂着几个从未听过的音色。
清晰又飘渺,似近似远。
“十七?”青年疑惑地伸出手。却未想到,他的手居然径直穿过了十七的身体,就像穿过一层稀薄的雾霭。
那坚实的躯体变得毫无质量一般,仿佛变成了一道幻影。
青年怔了怔,瞧向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细长苍白的手指,却是透明的质地。
黑与金交替着自地底钻出,攀附着青年,沿着脚底一路生长向上,咒痕一般,爬满了他的全身。而后,咒痕似是有了意识,锐利的边线切开皮肤,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渗透了,烙入骨中。
附骨之疽。
细密的疼痛乘了血液之舟,抗体被迫洞开着大门,丢盔卸甲,毫无抵抗之力,任其攻城略地,无处不至。
青年弓起身体,他看见十七的嘴巴张合:“你们是这个世界的诅咒,是文明扭曲的帮凶。”
青年伸出手,一把碎影。被火燎尽。
余烬游聚,拼凑出同一张脸。
却被另一张脸断去。元鸩压了眉,腮帮咬合更紧。
目光慢慢回聚,凌衍动了动手指,喘了一口破碎。
元鸩托着他的后颈,将他扶起来:“你怎么回事?”
李枯捡起地上的药瓶。瓶身不见标签,乳白色,塑料质地。打开来,十几颗扁扁的白色药片,淡淡的药香,是寻常气味。
时期接过去,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疑惑地问:“这是什么药?”
南柯摇了摇头,一张脸是担忧的颜色。
齐也将药倒出一粒,以指甲碾碎,嗅了嗅,神色放缓:“在凌衍的资料中,有几份加密的暗档。保密级别很高,我试图破解过,却险些触发警报。”
“暗档?”李枯似有所动。
齐也将药片丢回去,道:“像他这种判定级别高达IX级的试验体,本该被强制召回并处理掉的,可花玉却又将他送了回来,你们不觉着奇怪么?”
李枯拧上了瓶盖:“成功存活的试验体并不多。”
“但也不少。”齐也道。
李枯不置可否:“他是初代试验体。”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齐也又道。
李枯不悦:“要说便说,绕什么弯子。”
齐也偏偏绕着弯子:“知道单型试验体的存活率是多少么?”
“单型?”被强调的注解,看似画蛇添足。
“万分之一点六,”齐也瞧着他们,“你们很幸运,并不是那分母的组成部分。”
元鸩将两字轻轻念了一遍,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忽地一跳。
“复合型试验体。”齐也正合着那疑惑。
李枯注意到元鸩的反应:“你似乎听的明白。”
“我听过这个提案,”元鸩露出的,更多是疑,“但它还未启动便被废除搁置了。”
秀宝伏在凌衍的手心,将他的手指咬了一口,反被掀了个四脚朝天。
“复合型试验体?是什么?”时期究着名词含义。
“顾名思义,”元鸩道,“兼具长生与转生特质的试验体。”
时期愣住:“有这种人么?”
元鸩盯着齐也,神色复杂:“单型试验体的存活率尚且如此。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那种试验。”
“这个提案,从未被废除过,”齐也只述不论,“而是被转为高机密试验一直在进行。它的成功率确是极低,数几十年,一直未能成功。”
“数几十年……”南柯颤声道,“那要牺牲多少人?”
齐也嘲讽似:“但累累白骨,终究还是堆出了幸存者。”
“试验成功了?”知晓几分的人,最是难以置信。
“是成功,可也是失败,”齐也道,“那个试验体确实活了下来。可不过三年,他的身体便开始加速老化,出现了转生者转生前的征兆。”
时期不解:“转生,不正如此么?”
“但他原本是个长生者,”齐也惋惜,却并非为他,“试验的目的,是要兼具几种试验体的特征。他的长生基因,本该抵消掉老化这一过程的。”
“所以他是个半成品。”李枯道。
“不错,”语义展开,“他虽然兼容了部分转生者的特性,却也遭到反噬,弱化了自己长生者的基因。”
“那他,”时期问出了紧随其后的疑问,“还活着么?”
“他一定还活着,”齐也斩钉截铁。而后,丢了一颗重弹,“第四号长生者,第六号复合型试验体,褚萧艾。”
一根长针,刺入思想。
南柯不愿探究旁人如何,更不愿旁人来窥视自己所知。
可现在,长针搅动着,乱了序。
“齐好不会无缘无故地销毁他的资料。若非是要抹除所有可能寻到他的线索,怎会做到如此程度?甚至不惜以死来封守秘密……”至亲之间,亦非至解。
“欲盖弥彰。”在李枯看来,旁观者清,有时亦会雾里看花。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的一切本就尘埃落定,偏偏此时又有人将注意力引了过去。”元鸩提出了问。
有些问,自带着解。
“所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寻到他。”
“即便他还活着,”元鸩抛了乱序,循出其中一线,“你确定他就在这个时代?为何要凌衍来寻他?”
“当年褚萧艾叛逃,负责追踪他的,是三个试验体,”齐也一顿,“巧得很,现在他们都在这里。”
时期慢慢扫过:“这里只有三个试验体……”
凌衍,李枯,元鸩。
齐也瞧着李枯:“几十年前的事了,算来你至少已转生过两代,想必你不会记得了。”
李枯道:“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我确实记得很清楚,”齐也道,“这份追踪档案我曾看过,在它被销毁之前。”
元鸩沉眉:“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们抓到了褚萧艾,而后将他交给了玉鬼。”
“没错,”齐也点头,“记录里确是如此。可你只说了一半。”
元鸩道:“我也只知这一半。”
“另一半,便是褚萧艾自玉鬼手中逃脱,自此下落不明,”齐也望向依旧低头闭目凝神的凌衍,“而他再次现身,便是那场大火。那一次,并未接到玉鬼指令的你却也出现在那里。”
耳钉重又上了墨色,凌衍睁开眼睛:“你本就疑心大火并未烧死褚萧艾,而齐好偏又销毁了他的所有记录,所以你断定他还活着,而且与两次都出现过的我有关。”
元鸩道:“简直是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