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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湮灭,威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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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才可捕,有影才会捉,”疑心者,先疑人,亦疑己,“你食指上的那枚戒指,有没有试着取下来?”
黑与金,相缠相嵌。
凌衍垂目瞧着,捺了一笑:“若是能取下来,我还戴着它做什么?”
“说来,”元鸩忆了旧,“以前你并未佩过什么饰物。”
时期却道:“可我认得他时,便有的。”
相隔的光阴,物换人亦非。
“这枚戒指,名为湮灭,”以齐也之眼,作旁者观,“是一枚基因武器。”
众人一震,不由骇然。
“针对凌衍的基因定制而成,”解释深了,字面之意,“一旦启动,便是湮灭。干干净净,就连尘埃都不会留下一缕。”
南柯几乎面无人色:“湮灭?”
无意,总也意有所指:“褚萧艾,也有这么一枚。”
南柯的眼睫簌簌颤着。
李枯僵硬地道:“谁会启动它?”
“自然是花玉。这戒指一旦戴上,除非断指,否则脱不下的,”齐也说得慢条斯理,“不过放心,既是基因武器,便是启动,湮灭的也只有他一个,不会波及你们的。”
李枯张了张嘴,发出声音:“是花玉给你戴上的?为什么……”
凌衍瞧着他,目色轻轻沉了下去。
“为了控制。”齐也道。
威慑之下,多会臣服。
时期想到什么:“因为他是IX级试验体?”
“这是果,并非因。”
因果。时期试图去理解,却未能解。
齐也问她:“你有没有见过玉鬼?”
时期头皮一麻,后背跟着发了凉:“谁会见过?它们出现时,连光都……”
说至一半,忽地意识到十七还站在那边,不由顿住话头,偷偷瞟了一眼凌衍。
“玉鬼的身体中,内置着类似的基因炸弹,但需与操作者处于同一时空才能够启动,”齐也道,“而湮灭戒指,即使远在花玉,也可随时激活。”
“褚萧艾手上那一枚……”南柯尽力稳着自己的声线。
“属同一类。能够不受时空影响,制作代价自是巨大,并非随随便便会用在什么人身上的。”
李枯问:“你怎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齐也并无隐瞒之意,“是参与制作人员之一。”
思绪纷纷杂杂。
“若是它被激活,”李枯的眸中,涌起情绪微澜,“花玉会知道试验体有无被湮灭么?”
齐也知其所意:“会。”
“那,”李枯的目光,锁住了他,“褚萧艾的戒指,有没有被激活?”
确定的答案,带来的却不一定是绝对的结果:“没有。”
“为什么?”理智,因境而异,因情而异,“他是个叛逃者。与其大费周章的追捕他,为何不直接启动那枚戒指?”
“即便是个半成品,他也是难得存活下来的复合型试验体,”齐也叹,“怎会轻易毁掉?”
“为什么是这个时代?”李枯寻根究底。
“因为那枚戒指的坐标,就在这个时代。”
“坐标?”李枯一愣,而后冷笑道,“那么寻到他,岂非易如反掌?”
“但是坐标消失了,”齐也将手探入长袍,自里头取出一样东西来,像是一只手环,“按照你们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前。”
南柯一震,颤声道:“莫非是……”
“是自终端解除的,”齐也似是安慰一般,语气缓和了不少,“换句话说,是褚萧艾自己的操作。坐标消失前,他的身体监测数据并无异常。所以,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摆脱了花玉对他的湮灭威慑。”
南柯的眼睛一亮。听得李枯又道:“如何做到的?”
齐也敛着眉,瞧了秀宝:“花玉也未想到,他居然能够在这个时代自己解除它。”
“或许……他砍掉了自己的手指?”时期想着所有可能性。
“湮灭戒指一旦开始启用,除非主动操作关闭或者彻底销毁,”齐也否了她,“否则不会自行失效的。”
“那么它会不会是被销毁了?”时期循着他话语中的线索。
“有可能,”齐也做了肯定,“但绝非他能做得到。”
“谁能做到?”
“浣玉人。或是,”齐也目光转落。
时期顺着瞧过去:“秀宝?”
“褚萧艾是叛逃者,”元鸩强调着事实,“但第三方文明从来都不会主动干预。”
齐也没有再论下去:“只能说,想不明白。”
李枯的视线移至那只手环上:“这是什么?”
“用来锁定湮灭戒指的操控终端,”齐也将其递给李枯,“不过只能用于定位。若要激活启动湮灭程序,需要花玉的操作。”
“褚萧艾的戒指不是已经失效了么?”李枯迟疑着接过,“还要它做什么?”
“这只手环里的定位程序,锁定的并非是褚萧艾,”齐也道,“而是另一只湮灭戒指的主人。”
李枯一怔:“凌衍?”
“该说它是我的主人才对,”凌衍笑,“我是它签了死契的奴隶。”
元鸩神色复杂地瞧着他:“何时戴上它的?”
凌衍答得模棱两可:“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如此骇……”元鸩阴着脸,“这般东西,你怎会不记得?还会有你不记得的么?”
“在我离开之后么?”十七忽然开口,一字一字,念着一句话。
没有语气,没有音调。
凌衍没有回答。无言,已是一种回答。
“你便是用它寻到这里的?”李枯的注意力全然在那只手环上,“如何用?”
齐也教他:“按着它,将表面滑开。”
李枯照做。那手环不过小指粗细,黑色与金色相互扭结,质地似玉又似石。曲面滑开之后,一缕轻雾荡起,悠悠散开,张成一块透明的屏幕,悬在了半空。屏幕之上,是一张极为精细的地图,一个红点在某处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右侧跳动着一串串的数字。李枯瞧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经纬度。
“格式是自动兼容的,已经调整为你们这个时代所使用的版本,”齐也道,“是你们熟悉的地图样式。”
李枯将手环晃了一晃,屏幕轻烟一般散了形,旋即又很快聚拢,重新恢复成一块屏幕的形状。
“也可逆向操作,以它来指引戒指。”齐也示意他将手环曲面滑向另一边。
轻雾边缘袅然一缩,屏幕上多出一个蓝色的点来。与那红点挨得极近,几乎重叠在一处。
“戒指!”时期轻呼。
众人闻声瞧过去,只见凌衍手指上的那枚湮灭戒指泛起了一层蓝光,薄雾一般拢在其上。隐隐地,蓝光探出一点尖锐,指向手环所在的方向。
“若是两者同处一个时空,便可如此操作,无谓距离,”齐也道,“不过戒指也只能指出手环的一个大致方位,要想知其确切所在,还需手环中的定位地图才行。”
李枯滑回曲面,地图与蓝光倏然消散。问出了众人疑问:“若说褚萧艾是复合型试验体,花玉为了控制他,给他套上了这么一道枷锁。凌衍不过是个普通长生者,为何亦受如此忌惮?”
“不过是个普通长生者?”同一句话,齐也添了语气,打上个问号,反掷回去。
不只是李枯,元鸩亦是心头一跳:“何意?”
齐也却含糊其辞:“我只是猜测,不过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李枯不悦道:“要说便说。”
齐也瞧向凌衍,后者苦笑:“一个人要说话,旁人是堵不住他的嘴的。”
“他……”齐也本就毫无缄默之意,直接落下了一记炸雷,“同褚萧艾一样,是复合型试验体。”
八道目光一齐钉住了凌衍。反应各异。
十七亦转向了他。
小白鼠们。盯着另一只小白鼠。
它们之间,有何分别。
异样的情绪悄悄深种。疑,破了土。
“凌衍是……”南柯忽然发觉,他们的眼神,变了。
分明仍是同一张皮囊。
元鸩先质了疑。长久的时间,竟是一无所知:“不可能。若他同褚萧艾一样,那么被转生基因反噬,也该加速老化才是。可自我认识他以来,他的容颜几乎从未变过。”
“我有说他同褚萧艾一样么?”齐也纠正着,引导着,“一条流水线上,从来不只一件产品。实验室里,也不会只有一只小白鼠。”
李枯解了他的意:“再高的废品率,也总会出现一个成品。”
时期瞠目,思绪乱成一团:“你是说,凌衍是,是个……”
成品。
时期到底没说出这个词来。
“我说了,这只是猜测,”种下疑虑的人,收了口,“花玉究竟为何会给他戴上湮灭戒指,除了他自己说出来,便只有打开那些暗档才能知道了。”
元鸩哑然半晌。正要开口,却被凌衍截了话:“若我果真是什么复合型试验体,那么便会有转生这一过程。所谓转生,便是重新溯回身体的时间。就如李枯,他的时间,是从九岁至三十四岁,循环往复。”
那目光毫无痕迹,将李枯浅浅描绘,却愈来愈深:“而如元鸩所言,我的容貌从未变过。那么何来的转生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