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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一如既往的人们 ...

  •   自初次见面,时期便觉着,南柯实在是个奇怪的存在。
      在她的认知中,试验体,虽然外在与常人并无什么不同,但究竟是属异类。
      他们是人力干预下,背离了自然规律的游离者,是花玉掌控之下散布于各个时代的小白鼠。
      她的意义,记录员的意义,便是记录他们,由生至死,日复一日,一岁更一岁。
      记录他们的异变,记录他们的不变,记录他们的生,记录他们的死。
      她从不认为有什么应该或者不应该。
      自她睁开眼睛,世界便是这个样子的。
      预先载入她脑中的认知,已决定了她的价值与意义。
      试验体,记录员,执玉人,掌玉人,玉鬼,甚至是叛逃者。每个个体,都有它的价值与意义。
      无非是,于不同的认知中,轻重不同。
      试验体很难拥有正常的情感,这并非是时期的判断。在她与生俱来的知识体系中,早已设下了这样的定论。
      就如李枯,天生的旁人难近,心思难捉,似乎已深刻在基因之中。可她总觉着,李枯的心意与想法,她是能够体会与理解的。
      而凌衍,这个人让她一言难尽。
      似乎简单,可有时又变得复杂。好像透明,却往往又瞧得模糊。
      分明一眼望到了底,莫名地,竟有了自己反被洞穿的惶恐。
      她不愿太过接近他,又不由自主地,试图走近。判定等级IX,是相当危险的试验体。可一直以来,自己并未发觉他有任何异常之举,而花玉竟也对他听之任之。
      叛逃的掌玉人,不惜暴露行踪,穿行至这个时代,要通过他来寻褚萧艾。
      这个褚萧艾做过什么?为何要叛逃花玉?同凌衍又有何关联?忽然出现的长生者元鸩,似乎亦非置身事外之人。
      对于凌衍,她的未知太多了。
      可是南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一个本可过着正正常常的生活,看着干干净净的世界,认得寻寻常常的人,如万千人一样的孩子。
      那么为何,凌衍要将他卷入此中?
      禁忌之子?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么?那岂非,是异类中的异类。
      “这孩子,多大了?”,提问的是元鸩。
      “三年前我来时,他不过高出我小半头,而现在,我已经要仰头瞧他了”,回答的是李枯。
      时期闻言,似是想起什么,急忙起身奔上了楼。不消一会,又跑回来,两手抱着一本很大的硬皮册子。
      是一本相册。年华被哗啦哗啦地翻过去,停在中间。时期抽出一页相纸,侧边打着一串日期水印。正是三年前的某一日。
      那上头是四人合照。
      站在正中间的是李枯,头顶被身后凌衍的手掌压着,不情不愿、心不在焉地瞧着镜头外某一处。左边是时期,歪了头轻抿着嘴。李枯的右侧,南柯站得铅笔一般挺直,一脸的拘谨,略偏了头,瞧向后头笑得肆意之人,秀宝趴在他的肩上,懒懒地闭目养神。
      几人身形,落于旧时光阴。却以不同的速度与模样行走其中。
      “若是长生者,不会有这么快的生长速度”,元鸩接过相纸,落了眼,而后递给齐也。
      “听说那个女子,似乎是个普通人”,齐也将相纸翻至背面,雪白的底色,“基因遗传,纵是两方同时携带特殊基因,也有一定的几率成为隐性特征而不表现。而即便这一代未能显现,下一代亦难说。禁忌之子,总归是个隐患”。
      李枯嗤笑一声,“说得就像他已经被判定了身份,罪该万死一样”。
      南柯有些意外。平素里,李枯便不大愿意搭理他。打招呼不理,说话不睬,同他一个桌子吃饭像是引线被雨水打湿又晒干了的火药桶。自爱说爱笑的凌弃离开后,小屋里愈发地安静,李枯亦是愈加的沉默寡言,连瞧也不怎么瞧他一眼了。他自知自己畏畏缩缩的性子不受人喜欢,便也不敢主动说些什么。倒是时期,总会悄悄地跑来找他聊天,小声地抱怨李枯不理她,东拉西扯地,两人慢慢熟络起来。
      现下,李枯忽然开口维护,不仅是南柯,时期亦瞧了过来。
      只是凌衍,依旧没说什么。
      “我是说可能”,齐也没有将话说死,“并未说他一定是”。
      “那我告诉你”,驳斥之人,言之凿凿,“他一定不是”。
      “你如何能够十足肯定?”,两鬓斑白之后,对于未经世事的年轻生命,难免不屑一顾。
      “你又如何能够十足否定?”,年轻的生命,对于暮日西沉,也会不以为意。
      “看来你自己,也并非百分确信”,齐也微微一笑。
      “你既如此确信”,李枯反唇相讥,“还等什么?该尽快上报才是”。
      “我是叛逃者,尚且自顾不暇”,齐也摇了一摇头,“纵然果真为禁忌之子,与我又有何干?”
      元鸩叹了一口气,“怎地每次见你,总是麻烦缠身呢?”
      凌衍也叹道,“看来,我得找人好好算算才行”。
      “命都不在自己手上,算有何用?”,齐也表示着惋惜的语调。
      凌衍一撇嘴,“谁说是替我算了?”
      齐也未想到他如此接话,顿了一顿,道,“那要替谁算?”
      元鸩接了口,“想不到在你的时代,依然有着算命一说,这可真是……”
      “一如既往”,李枯续上了他的话。
      凌衍笑。
      “人么”,齐也抛了肯定句,收了疑问句,“不还是人么”。
      “那你又是折腾什么呢”,元鸩抱着手臂,他所站的位置,与凌衍呈夹击之势,将齐也来去两路俱都截断。
      “我纵是怀疑这孩子是禁忌之子”,齐也提起了前话,“也已没有了任何对证”。
      南柯将两只手抓在一起,尽力让自己显出神色不动的样子。
      凌衍问道,“这又是如何一说?”
      元鸩补了一句,“试验体的所有记录都在花玉,自然也包括基因数据,将他与褚萧艾的遗传信息两下相较,如何会没有对证?”
      齐也挤出一丝发着苦的笑,“有关褚萧艾的记录,全都被销毁了”。
      凌衍眸光流转,而后直逼了过去。
      几人皆是意外,“销毁?……”
      “全都被销毁了”,齐也重复了一遍,缓缓地,“所有的数据。甚至于他曾经几个记录员的记忆核,也都被洗去数据后物理摧毁了”。
      时期睁大了眼睛,“怎会如此?”
      “有人想要抹除褚萧艾的所有痕迹”,齐也道。
      “为什么?”,时期又问。
      齐也的面色黯了几分,张了张嘴,半晌说出一句,“自有其因……”
      “你知道是谁?”,语气,总带着意。毫厘之差,各有千秋。元鸩解了他的那一种。
      齐也认可了他的解,慢慢吐出一口气,带出两字,“齐好”。
      众人自是不明与探究。
      齐也独独盯住了凌衍,“你知道你还记得她”。
      “初次见到你们姐弟两人”,凌衍的目光渺远,“应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是啊”,齐也慨然,“可如今我已是风烛残年,而你,却像是被永远凝固在时间中一样”。
      “算起来,你至少已近八十”,凌衍落眼,“但你的模样,远不至日暮之时”。
      齐也笑得奇怪,“这要拜你所赐”。
      众人犹在思索其言中意,听得秀宝开口,“花玉用了凌……”
      话,被凌衍截了去,“看来你未能得长久”。
      齐也的目中,露出一丝不甘,“并非人人皆是那般好命”。
      元鸩一扯嘴角,“这种命,我很愿意与你交换。你来做这长生者”。
      时期与南柯互相瞧了一眼,似懂,又非懂。
      “既是你的姐姐销毁了记录,你该去问她”,旁者,李枯并无在意。
      “她已经不在了”,齐也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是自杀……就在我离开之前”。
      李枯瞧向凌衍,听得后者道,“这便是你叛逃的直接原因?”
      齐也的呼吸重了,默认以答。
      “根本原因呢?”,咬文嚼字,意义不一。
      齐也将屋内众人扫视一遍,最终仍旧落于一人,“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当真,不在意了么?”
      凌衍听不懂了,“我该在意什么?”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一个实验鼠,任其所用,是非不分。你甘心?”
      凌衍认真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一次不成”,字眼被重重地压着,“还有第二次”。
      凌衍笑,“你有几条命?”
      “赔了我的命”,齐也道,“还会有其他人的命”。
      “你还是改个名字的好”,凌衍的左耳,穿着两枚黑色的耳钉,下面的那一枚,自中心深处,涌上了暗红之色,“就叫齐上帝”。
      “凌衍”,蹲在十七肩上的秀宝忽然立了起来。
      李枯眉间一紧,只是未动。
      “你的耳钉”,时期顺着南柯紧张的神色,“怎么变红了……”
      自认识凌衍以来,元鸩从未见过他的这般容色。
      痛苦。疼痛的颜色。
      凌衍半跪了下去,额上冷汗成滴,一张脸,没了底色。
      那枚耳钉,艳红刺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一如既往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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