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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话:临危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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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童强打精神陪她东拉西扯了一通,好不容易熬到上课,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教生物的项老师一向优雅而准时,酷爱碎花连衣裙,常与班里女生交流颇有心得。她款款飘进来,放下教案随意地扫了一圈,突然眉头一皱:“那儿怎么空了个位置”
同学们纷纷回头,吴童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空白,回头一看——果然是许轩逸没来。
怎么回事?
林水芸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脸的欲言又止。她低着头跑向讲台向老师请示了一下,跑去办公室跟班头儿汇报。
班级里骚动起来,嗡嗡的议论声又响起来了。
一辆装载完备的火车,启程间突然被发现不翼而飞了个零件——吴童此时就是这感觉,五点钟比赛就要开始了,这种临场时刻,一线一提都不受控制地牵动心神,她又只能勉强镇定,告诉自己不要想多。
说不定就是中午排练太累了,睡过了。她安慰自己。
林水芸从办公室跑回来了,她后面紧跟着拿着电话的周筱,也是一脸的凝重。
吴童注意到,周筱站在后往许轩逸的位置看,然后转身接电话去了。
吴童和李木子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到底怎么回事?
一节课听得心神不宁,一下课,吴童立刻蹿过去找林水芸问情况。
“周老师也不知道。”林水芸只要一紧张,就会把拳头攥得特别紧,“我还是在来的路上听同学们议论的,好像是有人看见一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男生,中午骑车经过滨海花苑的时候,被一辆逆行的电动车刮蹭了一下。好像就是许轩逸!”
“那人呢”
“听说那个男生好像着急回家,就没跟车主计较太多。”
“啊那他现在人呢请假了吗”
“没请假,人应该……”
“在医院。”孙斌嗷了一嗓子冲进教室,兜头一句话,就差点把吴童跟林水芸魂给劈散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定住了。
“怎……怎回事”结结巴巴却抢先问话的居然是赵颂文。
“中午放学被电动车撞倒了”孙斌抹了把汗:“轩哥没要车主赔偿就走了,还是那个车主看流了好多血,吓坏了,看他校服辨认出来学校,打电话到学校来询问。”
“啊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一个女生失声叫了出来。苏尚祺赶紧紧紧搂过那个女生。
孙斌摇摇头:“不清楚,班头儿已经赶去医院了。”
校草失踪,是全校性质的新闻,有好多外班的同学趴在窗口听孙斌的实时广播。吴童一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杨木羲。
吴童没出去,也没再说话,慢慢把头低下来。
为什么许轩逸会着急回家?原因很简单,因为吴童把他们留下来排练,时间不够了。
联想到许轩逸的家庭背景,肯定是因为他有不能回去迟的原因,所以抢时间,所以被撞倒了跳起来还是往家跑。
满教室人声鼎沸的嘈杂里,吴童如坠冰窟。
“我这是办了件什么事。”
麻烦的事儿一件接一件。
暂且只考虑马上要开始的中秋诗会的事,许轩逸连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好说,再上台来一套滚打摸爬,别说许轩逸本尊,这一套动作的武术指导李娘子也得摇头。
缺了个角色,怎么办?
新区,市人民医院。
周筱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冲进门诊部,在一众晃晃悠悠悬挂着的管管瓶瓶里,一眼就认出了正在打点滴的许轩逸,腿上缠了一层凸起来的绷带。
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奶奶,已经昏昏欲睡了,许轩正逸小心地扶着她的头。
此情此景让周筱愣了愣,不过她很快重整气焰,怒发冲冠地走了过去,许轩逸看见了,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拖来一块抱枕,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把枕头垫在椅子上塞到奶奶花白的头发下面。
老奶奶兴许是太累了,睡得无知无觉。
然后许轩逸抬手取下了吊瓶,往楼梯口走了两步,示意周筱换个地方说话。
“你怎么不请假”避开人流之后,周筱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地就要兴师问罪。
“我以为孙斌会跟您说呢。我在企鹅上面跟他提了一声啊。”许轩看起来是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却没料到是周筱这么开场白,脸上也是一瞬间的空白。
周筱皱眉:“没有,孙斌他自己也急得团团转。”随后她又问:“为什么不打我的手机为什么不在家长群里跟我用微信请假”
许轩逸答:“开学家长会是我爸去开的,家长群也是他加的,估计也是忘了告诉我您的号码了。”
周筱一下抓到了关键:“你不跟你爸爸住在一起吗?为什么不向他要我的手机号?他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医院?”
最后一个问题,更是透着凌厉“你妈妈呢?”
周筱当班主任这么多年,抓问题的总是稳准狠,丝毫不给许轩逸蒙混过关的可能性。许轩逸无奈地开口:“您看我奶奶在这里看我也就能明白了,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呀。”
“到底怎么回事”
班级里,气氛那是空前的紧张。
虽然没有人怪罪于吴童,可她明白,大家都心照不宣,因为现在实在不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
当前眼下要紧的是,许轩逸的角色谁来演
课间的演员会议上,林水芸一把这个话题拿出来,所有人都集体沉默了。
然后,有几束视线慢慢投到了上一任扮演者,赵颂文身上。
赵颂文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裂开了。
他也有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好像是老天听到了他中午的抱怨,结果就直接狠狠把他推去实现愿望了。
一步到位,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他实在被这灼灼目光烤得煎熬。
当年金兵南下,山河破碎,宋徽宗本着打不过就跑的心态,成功让宋钦宗赵桓被赶上皇位成为替死鬼。古往今来多少兴衰更替,赵颂文在这一瞬间领悟了宋钦宗的感受,所谓“临危受命”、杀身不成仁者差不多就是这种体验吧。
关键是,现在真的不是磨叽的时候。
他一咬牙就答应了。
没有什么喜悦,感觉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时间紧迫,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班主任不在,同学们就打起了自习课的主意。赵颂文要补的表演内容实在是太多了,连班长林水芸都不得不让步。
获罪在身的吴童不好再出来祸害人间,李木子只好再豁出去一次,紧急给赵颂文加排。
地点在哪呢?上课时间哪儿都有监控,哪儿都不能去,他们只好在教室后面,悄默声地演一出默剧。
前后门各有一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同学盯梢,一旦教导主任巡察的脚步响起就及时示警。全班何其紧张,草木皆兵,一起沦为共犯。
结果就是,平时一自习能把教导主任吵来的九班,这一节课出奇地安静。
教导主任在隔壁办公室端着杯茶,特别关照班主任不在现在群龙无首的九班,随时准备听见响儿就撂下茶杯闻风而动,谁知九班一直鸦雀无声。他抚了抚茶杯,宽慰地笑了:小狗崽子们还有点良心,班主任不在反倒学乖了。
他哪里知道,一排排噤若寒蝉埋头苦读的学生身后,一男一女在上蹿下跳地演动作片。
还是静音版的。
时间越来越紧迫,下课铃一打,准备好将功赎罪的吴童硬着头皮跟李木子交接班,她负责不择手段把许轩逸的台词灌进赵颂文的脑海里。
赵颂文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不再计较那么多,学一句就塞一句,配合得严丝合缝。
林水芸组织其他演员们移驾礼堂去化妆和换衣服了,在那里,被请来帮忙历史老师琴姐已经捯饬好了胭脂傅粉花钿,准备用上毕生所学,十八般武艺,点瞎眼前这一众俊男靓女。
时间真的是紧张,台词指导吴童都能感觉到自己拿稿子的手在抖。
她在一种“完了完了估计来不及了”和“等 等好像还有机会”的罅隙里煎熬,心脏起起落落仿佛在蹦极。
每隔五分钟吴童就忍不住看一眼钟,感受一次又一次被deadline掐住喉咙的窒息。
赵颂文也是,慌得脸色发白,偏偏又不能分心去无畏地紧张,只能当麻木的背词机器。
好在赵颂文不辱使命,赶在李木子来送饭之前,真就像模像样地顺下来了。
“事不宜迟,皇上请边用膳边随我来,”李木子带着狼吞虎咽的两人飞快地穿过大礼堂,在九班的观众席上,二十三张涂脂抹粉惨白如纸的脸转过来,一起开了口:“皇上万福金安。”
赵颂文摆了摆手跪安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三宫六院,麻木不仁地被琴姐施以“酷刑”。任啥颜色往脸上抹他都岿然不动,刚刚被呛了一脸粉底的男生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
其实真的不是赵颂文淡定非常,他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已经暂时性失忆,顺便把一些感官剥夺了。
没办法,时间卡得太寸了,他刚一进门,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璀璨灯光骤然熄灭。大幕拉开,主持人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