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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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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秦郑两家来到酒馆,包了间雅间一同过除夕。
郑言喝得已经有些醉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道:“秦叔,我敬您。”
秦父也已有些醉意,起身与郑言碰了个杯:“郑言这孩子,我从小就喜欢,活泼开朗……多招人喜欢!”
郑父听了此话高兴地笑了起来:“郑言这孩子啥都好。性格好,还孝顺。不枉我和他妈这么宠他!”
秦父也大笑起来。
“就是有时候胡闹了些,任性了些……不过不伤大雅,孩子,还是好孩子。”
秦父听着郑父的话,高兴地附和着。
此时老一辈基本都有些醉了。小一辈除了郑言,其他还都清醒着。
老一辈管老一辈谈论着几个孩子,郑言在一旁歪着脑袋听着,时不时站起敬个酒。
秦深、郑重和郑诺小声聊着天,聊到了什么趣事便也笑起来。
小小的雅间充斥着浓浓的年味,浓浓的喜悦和浓浓的亲情。
李花时在自己家中过年。
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的弟弟妹妹都是李家明媒正娶的太太生的,只有他是他爹在年轻时和家中下人生下。
这样的身份使他在自己家中不受待见,即使是两个弟弟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有他尚且年幼的妹妹,不黏着自己的亲哥哥,反倒是天天跟在他这个“外人”身后。
出席的饭桌上布满山珍海味,却少了最重要的人情味。
李花时吃到一半便觉乏味,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便先回房休息了。
李花时居住在家中隐蔽的竹林后,只有他这一间,屋后便是李家大院的围墙。
居住在这么偏僻的角落是李花时自己提出的,李父觉得这样也好,给他找了个清净,便答应了。
平日里除了自己信任的下人,李花时不喜欢别的人出入自己住处。
看在他大少爷的身份上,府里的人也都遵循这一不言之规。
而这也给李花时带来了一大好处——可以随意翻墙出去。
李花时利落地翻墙而出,走大街上闲逛去了。
洛影还是和往年一样,在顾家大宅和顾辞营二人共度除夕。
每到这个时候,两人的说话语速都会放慢,不由自主地,就好像时间也慢下来了一样,好像两个人的话可以一直说下去,不用担心尽头。
顾辞营又倒了杯酒,用筷子尖挑了挑面前的小菜,算起了年头。
“十五年了。”
“这么久……”
“是啊,我就看你从那么小的一个小孩,晃晃悠悠。晃悠着晃悠着……就长大了。”
洛影看着眼前的小酒杯。
酒杯晶莹剔透,可见其中酒液。透过酒杯,他看到了往事。
十五年前的小孩哪有那么多心眼,刚到顾辞营家就闯了大祸。
那时顾辞营不过十五,却因为自己几年的摸爬滚打,已经在名利场摸到些门道。
孙则明来顾家大宅时送了他一瓶酒,说是洋人的工艺,价格不菲,期望下次来时共饮几杯,顾辞营应下。
那时青山会还没成型,不过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效力罢了。
他不敢太声张,便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柜子上。
六岁的小孩总是有些调皮的,他刚来顾辞营家,难免对新环境好奇,东摸西摸。
但顾辞营跟他说过,一些地方不能乱碰,于是他只好避开那些放贵重物品的地方,摸到了这不起眼的角落。
就是这一模,摸出了事来。
玻璃破碎的声音被下人听见,循声而来,随后便告诉了顾辞营。
顾辞营赶来时,便看到破碎的酒瓶,撒了一地的酒,还有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洛影。
顾辞营心头火起,走到洛影面前就要发威。
可洛影抬头看他时,他看到洛影眼睛里打转的泪花。
他忽然又不忍心了。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坏心思,不过贪玩罢了。
这样想着,他便从心里宽恕了洛影,只是严厉地对他说了几句,再和他重复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看到洛影听得认真,像是知错就改的样子,他也就不再说了。
顾辞营对自己还是很宽容的,洛影想道。
思绪拉回,洛影的声音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前段时间青山会动静太大,有些暴露了。”
顾辞营知道,洛影这话是在提醒自己适时收手,但还是反问道:“被谁看到了?”
洛影摇摇头:“有人顺藤摸瓜,摸到了青山会的踪迹。”
顾辞营叹出一口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总会有蛛丝马迹的,不过是看那个人想不想抓罢了。”
也是,顾辞营那么精明。
洛影自嘲地笑笑,有些时候真是自己多虑了,顾辞营有自己的打算,不会收手的。
“你最近,和那秦深走得有些近了。”
洛影心里咯噔一下。
青山会和秦深的关系他不是不知道,即使顾辞营宽容他也不能为所欲为。
“他身上有顾先生想要的东西,我试想法他身上得到些消息。”
“得到了吗?”
洛影摇头:“他心思缜密,要想从他口中套话属实不易。”
“秦深的事你可以不用插手,我自有办法。”
洛影还在试图寻找理由,可惜挣扎无果,只好先表面妥协道:“是。”
顾辞营沉思片刻,摆摆手道:“大过年的,还提这些干嘛。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正经。”
洛影低头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以前不懂事,老想着吃喝玩乐,顾先生还为此训过我多次。”
顾辞营也笑,回想起过去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嘻嘻哈哈的洛影还有些怀念。
“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人活一辈子,该吃喝玩乐的时候就该把这些事都做到位了。该享受就享受,没必要天天苦逼着自己。”
洛影笑笑,和顾辞营碰杯。
大年初一一到,爆竹声响起。
郑言已经醉倒,两家父亲仍带着醉意谈天。郑重带郑言先回郑家休息了,整桌只剩秦深和郑诺是清醒的。
两人走出酒席,秦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盒摔炮,打开后拿起一小根往地上一扔,随后便能听到摔炮炸开的声音。
“小的时候就爱玩这个。”
秦深弯起嘴角,又扔下一根。
郑诺也从盒子里抽了几根,往地上砸去。
各家的鞭炮声将这略轻的摔炮声盖过,却盖不过如孩童般的两颗心。
毕竟是除夕夜,即使是这个点,万家灯火仍未熄。
李花时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裹紧自己的外袍,看着巷里巷外欢腾的人们,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可怜了。
可怜之人处处有,自己或许也不算什么,他这样宽慰自己。
从他翻墙出来到现在时间已不短,他几乎是将附近这块地都走了个遍后,突然想走得远些。
有多远呢?远到家里人即使发现他走了,出来找他,也会因为太远而不太愿意再找他。
不过可能……本来就没打算找吧。
他看着途径的家庭,有人吃着团圆饭,浓浓的亲情都快呼出门外;有人在家中苦苦等候,却怎么也等不到亲人归来。
也有像他这样的,有家,可惜家中不和,仿若没有一般。
再冷的风也吹不散他心里的苦涩,反而让这样的情感越来越浓烈。
他不自觉已走到了顾家大宅门口,看见里面只有大厅亮着灯,便知道顾辞营和洛影坐在那里。
洛影没爹没娘,但还有个顾辞营照顾,像对亲儿子一样照顾。
他陪他习武、教他写字、给他讲人情/事故。
李花时突然觉得,这两个没了爹娘的,待在一起……倒也挺好。
他想想如果自己这时走进去,就好像扰乱了这奇妙的情感一样,便将已踏入的脚又收了回去。
此时的顾辞营揣手立在门前,洛影在庭院中的空地上点燃了烟花。
洛影走回顾辞营身边,两人并肩而立,一同抬头望向夜空,眼中带上了平日少有的希冀。
除夕,岁除之夜,除旧迎新。
新年已至,旧年该过去的事也都将过去。一页翻过,在崭新的一页上,还得努力书写。
李花时望着眼前最近的烟火,偷偷许下一愿。
随着火花消失,随后爆破声响起,火药化作绚丽花朵盛开在漆黑夜空,映亮了一片天。
街坊间欢声笑语,撞进了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