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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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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坐在边上,看着柏旻的眼睛,他同样也望着她。柏旻长了双如星般的眼睛,煞是好看,只是这双眼曾经布满星光,现在星辰陨落,一片暗淡,或许有了新的念想,他眼里的星空才会重新璀璨。
“柏家蒙冤皆拜皇族所赐,为何还要护我?你不恨么?”
“恨?怎么不恨?柏家只剩我一人,伶仃在世,还有逆臣贼子的罪名。”
柏旻嘴上激动,但却没有戾气,一片平和,他大概觉得某些事情再也瞒不住,索性就全盘托出:“我的母亲是柏家至强者,她说我的命与皇族紧密相连,我的未来与皇族同起同落。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临死前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让我去寻你,保护你,只是她不知你这预言中的大帝是何等角色,毫无帝气,软弱无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若是非要离开,请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再离开,否则我耗不起,也并非次次都能救你。”
是啊!他每次都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将她带离困境,对她过分的好了。幼时见过太多阿谀奉承,一个人无条件待一个人好,不是有求,就是因为爱。柏旻此人心中无爱,甘棠不敢全信,他的话里有一半真一半假,她无法判断,只有一个答案可以确定——柏旻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拴在身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命。
甘棠被人骗多了,也就学乖了,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开始伪装自己的内心想法,即使现在心里依旧掀起了万层浪,她还是要表现得对柏旻不再有敌意,甚至要让他觉得自己是同盟。她告歉道:“是我不对,我会努力弥补一切,但也请你恪守本分,就算不要求你以女为尊,最起码也要尊重一下我吧?”
“只有强者才配被人尊重,你若想别人尊重你,多磨练心智,强健体魄,召南的女人少有你这样弱不禁风的。”
“召南的男人也少有你这样浑身煞气,女人见了都觉得你粗鲁野蛮。”
柏旻反问甘棠:“一个男人弱不禁风,日日想着讨女人欢心,靠女人过活,你觉得那样的男人好看?公主殿下到底还是个孩子,见过怎样的男人?在下虚长公主几岁,倒是见过不少女人。”
“柏君见识广,自然识得人多,但甘棠只在宫里坐井观天,确实没有见过什么男人。”甘棠起身,昂首挺胸,望着仍坐着的柏旻,义正言辞:“此番回去,我不再离开山谷,你勿再要求与我同卧,主次有轻重,君臣也有别,本宫尚未成家,不想成为沉迷男色的刁蛮女人,既然我是传闻中的大帝,自然要学为君之道。”
“为君者,也要学会开枝散叶,否则皇室人才凋零,人多势众,人少寡众,想找个给自己撑腰壮胆的人都没有,民间百姓都知道子女多了,老一辈的说话腰杆才能直。”
柏旻话里有话,甘棠选择假装没明白,别人的姻缘要情,眼前这个御赐的姻缘却要命,甘棠没那个精力与他周旋,这男人进了后宫,定是祸乱之源,披着人皮,心如豺狼,后宫之大忌。
“头一回听到这新鲜意思,那些沉迷美色的昏君倒有自辩之辞了。”甘棠欲盖弥彰,她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这人精?柏旻看穿了她,她这装傻的本事太过稚拙。柏旻突然觉得失落,他尽心尽力扮好自己角色,削减自己锋芒,却让这女人更加提防,以前柏家将他以储后之身培养,学习的男德那一套,可不就是想女人所想,忧女人所忧,女人喊东,他就不能往西,怎的到了甘棠这里,就格外不适应?还不如以前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有点强逼的时候。
“你不该如此防我。”此番博弈,柏旻知道自己输了,不打算再弯弯绕绕,甘棠给自己建立起的心理防线不再那么容易攻破,半点伪装都能引起她的不信任,只有让她觉得他是诚实可靠的,甘棠才容许他继续接近。
“柏君此言差矣,我怎会提防数次救我于水火的恩人?只是男女有别,终归要有点距离。你我虽有婚约,但国破家亡,这约定早已不作数了。你也别觉得有什么束缚,要尽点什么义务。”
“我并非乱臣贼子,只是要自证,当初愤怒懵逼了心,才将你的行踪泄露给长云,所以一直伴随你的左右,弥补自己的过失。”柏旻摊开手心,是她落在角落的簪子,她的眼神微变,柏旻寻到了突破口,便道:“你若是被长云的人捉到,被抓进宫中,注定只能当个傀儡,而且是草包中的草包,傀儡中的傀儡,你在我这里,长云的人不敢来,因为他们不会打破与我的交易。”
“什么交易?你果然是个卖国贼?”
他不急不忙地将簪子用水洗净,又用衣角擦干,将磨损变形的簪子重新用手摁合,想给甘棠戴回去,但她的头发实在杂乱,只能作罢。
“我从未叛国,这场交易,不过是一物换一物,你可知这场交易避免了一场屠杀,保住了召南百姓的命?也保住了你和甘玉华的命。”
“你卖了什么?”究竟何物有如此之能,保住了整个国家百姓的命?
“柏家的矿场。”柏旻轻描淡写,却把甘棠惊得猛地乍起,险些摔下瀑布。
“什么?!”
柏家矿场被卖了出去,相当于召南丢失一半的国力,柏家矿场属私有,遍布国内外,母皇曾说:召南有柏家之矿,可保召南千年无枯竭之忧。曾经召南国力极为强盛,制造无数国之重器,令召南女国傲立群雄,丝毫不逊于男人当权的国家。卖矿场?此举与叛国之比,有过之无不及,柏旻这是干了什么动摇国之根基的蠢事?!
他却极为平静,就像在回答今天吃什么菜一样简单:“与保住人命相比,这矿算不了什么,矿没了尚可追,人没了,矿迟早会被他人夺走,也就没有了守护的意义。公主若是心疼,做大做强,替我抢回来吧!”
“靠我?我何德何能?你们把宝押错了,我那皇姐倒还有点复国的希望。”甘棠心痛如绞,那可是柏家矿啊!柏家矿业享誉海内外,这位少主说卖就卖,而且还不收钱,甘棠心中污气郁结,本就刚退了烧,这么一气,直接复燃,她连忙将布条沾水,敷于脸颊。甘棠气得脸都绿了,满嘴愤然:“此等愚蠢之举,平生难见,你一向机智过人,怎就觉得敌人会信守承诺?”
柏旻格外沉得住气,像是早就料到她有这么大反应。
“他们是不会守诺,所以把柄在身,尚有可为。这把柄,是我的秘密,第三个人知道,可就满盘皆输了。公主莫问,莫猜。”
“今后如何打算?要在那山上过一辈子?救君复国是皇家公主的本分,我还会去救我的母皇的。而今甘玉华脱离了你的控制,谁知道她会在哪里东山再起,她自幼学帝范,又辅佐母皇多年,为君之道都是母皇教的,心肺城府过人,就连在地牢那种肮脏的地方,都能忍辱偷生,用自己的身躯去换一条生路,论谋略,我一个才十几岁的草包如何抵得过她?”
“她有她的路,你有你的路,谁优谁劣,还不知道呢。”
甘棠觉得柏旻说的就是个笑话,嗤之以鼻:“我有什么?充其量,有个你罢了,你那么聪明,何不自取?当初柏家与甘家创立召南,就主动让权,心甘情愿为人臣,为何?”
“过去的事,怕是只有两家的祖宗才知道其中缘由,柏家让权的缘由连后代高位者都不明白,我一个丧家之犬如何明白?”柏旻将手中的簪子交到甘棠手上,看着她的眼睛:“你形单影只,自然无法在这乱世立足,你我合作,取长补短,尚有可为,为君者,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欲.望,内心所想要令人猜不透,让人觉得你无所忌,无弱点者无敌。”
甘棠听了突然大笑:“柏君这是教我如何开创帝业?如此大逆不道,我喜欢。”
“强者谋其位,自选阵营罢了,皇太女身份尊贵,本该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却因权相争灭了柏家,如此血仇,不死不休。”柏旻伸出手,邀请道:“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甘棠没有将手交到他的手心,而是点头示意,说了声“好”。柏旻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悦,甘棠对他粲然一笑,问道:“如何离开?攀岩走壁,还是原路返回?这条甬道极长,又凹凸不平,我有好几次都摔进水里,但这峭壁更难,稍有不慎就会直接摔得死无全尸。”
“原路返回会经历数米水深,你根本撑不住,倒不如攀岩而下,顶多摔残,我会治好你的。”
合着这人来救她根本没想好后路,这百尺瀑布爬上来容易,爬下去看不见下方后路,若此路可行,她何必活活在这里饿了三天?
“从原路返回,我能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