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尤源一

6、转型

　　刚进浩宇文化的时候，程果的经纪人并不是赵繁，她只是一个李姓女经纪人手里众多的小艺人之一。新人初到大公司能分到的资源有限，整个乐坛和唱片市场都在走下坡路，出歌耗时慢质量也没有保证，程果能唱歌的机会微乎其微。已经陆陆续续地在各大综艺里陪跑了一年，有的为了节目效果甚至恶意剪辑，对她造成了负面影响。在这种没有正儿八经代表作品的日子里，观众开始厌烦她，她自己心里也越来越没有底。

　　“你说我转型去演戏怎么样？”午餐休息的间隙，程果向赵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要当演员？可是你没学过啊！能行吗？”赵繁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程果既然这么说可能也有她的考虑。

　　“我可以现在就学啊！我看李姐给好几个新人安排了去剧组试镜，我也想试一试。我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综艺节目里混，而且现在能接到好通告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很多大明星都开始参加综艺了，我哪比得过他们，迟早要被淘汰。”

　　“你说得也有道理，你可以先学学表演方面的知识，看看有没有不错的台词老师报个班什么的，打点基础比较好。现在网络视频平台发展得挺快的，网络大电影、网络电视剧这块以后应该会有很大需求，目前来看做演员应该是我们这一行里面生命周期最长的了。哦，对了，我们公司好像也要跟网络视频平台合作。”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我准备这三个月学学表演，顺便报个驾校，我想考个驾照。”对于程果来说，赵繁是现阶段她唯一能够闲聊日常的朋友，“然后我想买辆车，嘿嘿！”

　　“你还没学会呢！着什么急呀，新手开新车，但愿你不要隔三差五就叫保险公司，你要是学会了可以先开我的车练一练。”

　　“那多不好意思啊，况且你这么忙哪有多少时间把车借给我，我想买一辆奔驰，我查过了有一款也不是很贵。“程果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写满了憧憬。

　　“奔驰？你有那么多钱吗？不是吧？你之前在那边赚得很多？”赵繁觉得她一定是对奔驰车的价格有什么误解。

　　“没有啦！只是我有一些存款，我就是很想买一辆奔驰，多气派啊！”

　　“我劝你还是先不要想着买奔驰了，你买那种便宜的款还不如买一辆日系车性价比高，还有日常保养都很烧钱的，还是等赚大钱了再去买辆更好的吧！而且，你租的小区又没有停车位，你经常回去得很晚，都没地方停车，多麻烦啊！”

　　程果觉得赵繁分析的都在点子上，是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我真的好想赚很多很多钱啊！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再买一个车位。我什么时候能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家啊！”她长叹一口气，由憧憬到惆怅不过是一瞬间。

　　“回头有空我带你去我奶奶家吃饭，她做的菜一级棒，让你体会体会家的温暖。”与程果不同，赵繁是在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年幼时父母离婚，父亲工作繁忙，他一直在爷爷奶奶跟前长大，工作之后才自己租了房子搬出去住。“到时候把李姐也叫上，还有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也一起去。”他知道程果可能不好意思单独赴约，这样说出来才不会让她望而却步。

　　“好啊，我很多年都没有吃过家常菜了。”果然，她这就爽快地答应了。

　　三个月的时间被塞得满满的，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当年周安琪出国去学歌剧表演了，艺术都是相通的，她发现原来表演也很有乐趣。她试着去模仿，再试着去体会故事里的角色。她的语文一直不差，她会给看过的小说和剧本里饰演的角色写人物总结。开心时会想起儿时六一节在台上的表演，悲伤时会想起亲人的离去，她随时可以拎出来情绪共鸣。每天晚上洗完澡她都会对着镜子观察自己面部的各种表情，自言自语地说着各种台词，揣摩出最佳状态。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笑了；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自己的人生，何尝又不是一出戏呢？

　　老师夸她有天赋、进步很大，驾照也有惊无险地拿到手，她已经做好准备，只等机会了。三个月的时间里赵繁的工作也有进展，他跟公司领导还有李姐协商，可以单独成为程果的经纪人，并且为她辗转谈下来一部犯罪题材网剧女配角的试镜机会，他第一时间把这些好消息告诉了程果。

　　“太好了！晚上借你车练练手，请你吃饭！”程果的喜悦溢于言表，回复完微信后她又进了一家奢侈品专卖店为赵繁挑选了一个手包当作谢礼。

　　大家都知道她跟赵繁的关系很好，男未婚女未嫁的，自然流言四起。李姐甚至直接问她有没有在跟赵繁谈恋爱，如果是的话要对外保密好，程果赶忙澄清只是好朋友，即使她知道李姐并没有完全相信她说的话。没有办法，这本来就是一个桃色新闻的集中营，哪个圈子里都少不了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吧！

　　去参加角色试镜的还有另外两位女孩，都是科班毕业的学生，容貌姣好、体态轻盈，她由衷地感叹影视学院里面出美女。不过，最后定下来的是程果，赵繁给她联系这个角色时就觉得她眉宇间的英气很符合人物原型，选角导演也因此看中了她。一切都很顺利，她也从实际的拍摄中学到了更多的宝贵经验。杀青那天的庆功宴上大家欢聚一堂，一些平时不常见的“大佬们”也来了，每一个希望能拓展人脉的“角色”自然是卯足了劲地表现自己。

　　这种场合少不了觥筹交错，导演介绍程果给四十多岁的制片人敬酒时，弄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借着酒劲紧握着她的手，“又是一个美女，你好你好，有点面生，是不是新人啊？”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演戏。”程果努力地克制着不自在，脸上却还是堆挤出笑容，入行以来这样的场合她不是第一次碰到。

　　“她演得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旁边的导演举着酒杯，佝偻着背附和着。

　　“导演都夸你了，祝你前程似锦啊！这杯干了！”制片人眯着眼，仰起头一口喝完，程果也不得不一饮而尽，呛得她连连咳嗽，制片人又作势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拍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张总好酒量！感谢张总吉言！”虽然早已熟知酒桌上的那一套，程果还是不免难堪，她轻拭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恭维着。

　　“哪里哪里，你也是女中豪杰，合作愉快！”制片人又主动拥抱她。

　　程果半推半就地回抱了一下，“以后有机会继续合作！”

　　赵繁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女艺人被揩油，但是这次的对象是程果，他看着心里膈应。虽然说程果酒量不错，但是敬了一圈下来还是有些晕乎，她身边也没个贴身的生活助理，散席后只得由他帮忙送回家。

　　因为要开车，赵繁滴酒未沾，神志清醒，安静地握着方向盘。程果坐在副驾驶捂着额头，皱着眉，“今天有些喝多了，不过杀青了，我高兴！”

　　赵繁没有理她，继续盯着前方开着车。

　　“你怎么不说话啊？”程果问他。

　　“不想说。”赵繁一脸冷漠。

　　“哦，那就不说吧！”程果也不再说话。

　　沉默了大概五分钟，赵繁忍不住开口，“你在酒桌上挺放得开啊！”

　　“还行吧，我见过比我放开多得多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放得开，呵呵，有意思。”赵繁的冷笑中带着些许轻蔑，这无疑会惹恼程果。

　　“你什么意思？你也在这个圈子里，你没见过吗？我出道七年了，这些事情怎么着也学会了。”

　　“只是看见你那样觉得挺讽刺的。”赵繁是真得觉得刚才的程果跟平时眼里的她判若两人。

　　“我哪样？我在这个圈子里有靠山吗？我没有，那我只能去拍马屁，我不觉得丢人。”

　　“不是……他揩你油的时候也没见你要躲……”

　　“我能躲到哪里去？也不是第一次被揩油了。”

　　“你不在意吗？”

　　“不在意，从我出道的那天起就不在意了。”

　　“可是我在意啊！”赵繁激动地把方向盘打向路边，踩了刹车，“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啊？”程果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不能接受。

　　“我本来就是这样，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程果提高了嗓门，“你是我的经纪人，请你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以后有老板想睡你我是不是也要答应啊？！”赵繁边说边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

　　“对！只要我愿意！”

　　“那为什么我不行啊？！”

　　“因为我不愿意！”

　　赵繁没有再说话，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程果明知道自己喜欢她还要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就是得不到程果的芳心。为何对陌生人都能说出“只要我愿意”，对自己却总是“不愿意”。

　　程果低着头扣着指甲，她感觉到了赵繁的情绪有所缓和才开口。

　　“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只要给我机会，让我可以有更好的发展，赚更多的钱，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有得有舍，我不愿意也会有其他愿意的人。而你不一样，我把你当好朋友，我不想破坏我们的关系，如果你真的不行，那也不要再当我的经纪人了，我们以后各走各的吧！”程果目视前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街灯，她想，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赵繁再次挂了前进挡，缓缓地把车开回中间车道。不知道是不是被程果定位为“好朋友”让他欣慰亦或者是他察觉到了自己激烈的言辞伤害了程果，他主动道了歉。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赵繁握紧了方向盘，长舒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这也不是程果的错，他也不愿意和程果变成陌路人。“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真的有那么不如你意吗？”

　　“我喜欢我自己，我不是那种相夫教子的女人。”程果接着说：“当艺人不能随便谈恋爱不是大家都懂的道理吗？”

　　赵繁半信半疑，他总觉得程果有事瞒着，把她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尤其是关于爱情这一块儿。难道她真的是事业心爆棚？又或者是在这之前经历过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才让她说出“喜欢自己”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