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尤源一

5、最初的梦想

　　每次去录节目的时候虽然很累，但是程果都很期待，免费的食宿足以抵消一切疲劳。在自己演出之外的空闲时间里，她还会观察其他工作人员是如何工作的。已经立志于此，她想多了解一下整个生态系统是如何运转的。初来乍到，又因为年纪小，程果对每个参与者都毕恭毕敬，她觉得这栋楼里的任何人都比她有资历，哪怕是负责清洁的阿姨，她也会打招呼。

　　“你是叫程果，对吧？你也这么晚吃饭啊？”拍摄结束后，一位经纪公司的幕后人员在餐厅里遇到了独自吃饭的程果。酒店的晚餐是自助餐，伙食很不错，她很珍惜这个免费的机会，等人少了她才好意思敞开来吃。

　　“嗯，我吃得慢。”程果憨憨地答，她没想到会有前辈模样的人主动跟她说话，“老师您是？”

　　“我姓蒋，是跟这次选秀活动合作的经纪公司那边的人，在这边住的吃的还习惯吧？我听说你挺不容易的。”这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的男性工作人员坐到了她的对面，和她闲聊了起来。

　　“很好的，谢谢蒋老师的关心。”

　　“满意就好，你已经进十二强了吧？我有关注你，很厉害哦！不过剩下的选手都挺强的，最后六强应该会竞争很激烈。”

　　“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离胜利只差临门一脚，她确实比原先自信了许多。

　　“你看起来很有信心嘛！”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很想圆自己的这个梦想。”

　　“你想当明星哦？很多女孩子都有这个梦想吧！”

　　程果觉得他说得是事实，赞同地点了点头。哪个来参加比赛的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听说你为我们节目贡献了不少收视率呢，你后面表现好的话应该会留下来，不过也不好说，对于你是去是留大家还在争执。其实一开始定的最终成团是五个人……”程果捏着筷子，紧张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你们几个实力相当，其他人还有别的才艺，跳舞啊，小提琴啊，钢琴啊，你就只是单纯的唱歌，显得薄弱了一些。”

　　“我知道我确实不如她们多才多艺，可我真的很想签约，唉，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程果神情黯然，短时间内让她大幅提升自己是不可能的。

　　“你的嗓子没什么问题的，外形也很好，就是在台上表现的有些拘谨，走位什么的看起来不自然。”蒋老师指出了她的不足，“我猜跟你上台经验比较少有关。”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比赛，我也很紧张。”蒋老师的话让程果对眼前高耸在盘中的食物瞬间没了兴趣，她放下了筷子，苦恼地扣着自己的手指。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她们几个都在上大学了，你是高三还没毕业，可能有的人会觉你有点不务正业，你在学校里表现怎么样，没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吧？你谈恋爱了吗？”

　　“哦，没有没有！”程果赶忙摆手否定，“我就是成绩不怎么好，然后最近缺了一些课，不过我们老师也没有骂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考得上就是考得上，考不上的抱佛脚也没有用。”程果接着解释，她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是玩世不恭的“坏孩子”。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提醒下你，最好给自己找一找其他出路，万一你被淘汰了呢？”他吃了两口东西凑近了神秘地说：“据我所知，你们这个区里有一个人是内定的全国六强人选。当然，是谁我不能说。”

　　程果听说过有的选秀比赛是会内定名额的，她一直将信将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蒋老师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刺痛了她本就脆弱的自尊心。

　　“那……这不是欺骗吗？”她苦笑着，还是说出了口。

　　“你也不能这么说，那个人确实也很厉害啊，你们留下来的都不错，但是我们签人，一个合同就是五年，我们也要考虑这个人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利益，我们花这么多钱办了这个活动也是要承担风险的。我们每个人包括你们参赛选手也都签了保密合同的，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虽然四周并没有人，他还是谨慎地环顾了一圈。

　　“嗯，我不会说的。”程果想着明明是对方起的头，到头来还要警告自己注意言辞，她起身准备离开了。

　　“你也不要太灰心了，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嘛！有机会的话我给你打听打听下次淘汰赛的选题（大区12进6都是评委现场即兴给出需要表演的主题），让你有时间准备准备。这样，我加你□□，回头联系你。”他边说边掏出了新的智能手机。

　　程果报了自己的□□号，“可是我的手机不能登□□……”

　　“那把你的电话号码报给我吧！”

　　程果乖巧地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她只是觉得盛情难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真的收到了来自蒋老师提供的两个选题，“应该会是这两个主题，你提前准备一下，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管它是真是假，准备一下也不是坏事。蒋老师告诫她不要泄露给任何人，她表示自己会守口如瓶。

　　想来可能是老天眷顾自己吧，蒋老师没有骗她，六强赛的选题真的如他所说。程果表现不俗，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评委这边她已经得到了选票，还要看一天后网友投票的总票数。

　　“真的太感谢您了！”程果激动地给蒋老师发短信，她不知道为何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师会出手相助，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你表现得很不错，希望可以顺利出道，到时候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丧失父母后，程果一直都是个敏感的孩子，她突然从蒋老师的这句短信里感受到一些异样。她开始思考为什么人家要帮她，又为何要和她一起庆祝？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冷颤。

　　“怎么不说话了？”见她许久没有回复，蒋老师又发来短信。

　　“老师，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要帮我？”程果觉得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了吧！

　　“因为喜欢你啊，你那么优秀，所以想帮帮你。”

　　这句话又让程果开始坐立不安，她在揣测那个“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她怕自己曲解了，便回复：“谢谢老师的赏识！”

　　“我挺喜欢你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当我女朋友吗？”

　　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程果怔怔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有些唐突，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控制不住想要告诉你，希望你考虑一下，后面签约我也会尽力帮你的，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很心疼！”他又发来了一大段。

　　虽然只有18岁半，但是程果理解这段话里每一个字的意思。见她不回短信，他又打来了电话：“你在酒店吗？我马上过来找你有事说。”

　　“什么事？”程果的声音冷漠中带着微颤。

　　“网友选票是可以造假的你知道吧？所以结果随时都有可能改变，我在网络部有认识的人。”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程果缴械投降了，“你过来吧，我把房间号发给你。”如果自尊是成功路上最后一块绊脚石，那么它必须被抛弃，已经走到这里，她不甘。

　　程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她想起来小时候最爱玩的捉迷藏，大家都抢着要当“去找的人”，还有老鹰抓小鸡也爱当老鹰，因为在有限的空间里躲起来的人大多数都能被找到，一群暴露在外的小鸡崽里也总有被捉到的“倒霉蛋”。当弱小的“你”被盯上的时候，“他们”死死地与“你”周旋，直到“你”认输，除非“你”退出游戏，然而程果早已经亮出底牌，她不可能退出。

　　18岁那年，最初的梦想只是想签约有份工作有钱拿；23岁那年想跳槽去大公司；25岁那年，想转型想拥有更多更多，多到足以抗衡以前的一切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