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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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烃娥近日总觉得自己身子不适,吐得厉害,宫人劝她请太医来看看,她却是执拗不肯只觉得染了风寒。直到黄门实在是觉得烃娥病的不轻请来观月为她把脉,才知是怀了龙种。
一时间整个长卿巷都热闹了,皇后婕妤美人都各自挑了时日来看望烃娥,少洳馆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连平时见了烃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样子的玄飔殿的昭仪,也带了几匹绢布前来探看。若是诞下皇子,日后烃娥便是要变成凤凰做了这长卿巷的主子了。
看是去看了,尽管面笑心未笑那倒确实也笑了,可昭仪心里并不服。同样受过招幸的她也请了太医替自己把脉,却被告知并无动静,便气得在玄飔殿内举了加封时幸村赐给她的玉瓶要往地上砸,但想了想还是放回原位走到席塌上猛地坐下,一掌拍在案上。可惜拍得太重,弄疼了手。
太医属里的首藤太医是昭仪的表兄,因技不如人而一直位居于观月之下。昭仪去探看了烃娥回来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立刻派人将首藤叫到玄飔殿,而她则将宫人们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席塌上气得小脸儿发青。
首藤进来后,先是向她拱手作礼,道了句:“下官首藤,拜见昭仪夫人。”
“哥哥快请起。”昭仪边道边上前扶起首藤:“无外人的时候,哥哥不必行礼。”
“妹妹,你这么急着叫我来,可是身子不舒服?”
“这倒不是。哥哥可有听说烃娥已经怀孕了。”
“听说了,早在宫中传开的事我自然是听说了。”首藤转念一想,才知昭仪就是为了此事而找他来,便又道:“妹妹你找我来,是有事商量吧。”
昭仪回到席塌上坐下:“我也是受了陛下招幸,可如今却只有烃娥怀上龙种,我不服。哥哥能不能给我想个法子,让我也怀上龙种?”
“这、除非陛下再次招幸妹妹,兴许能怀上。”
“可是听黄门讲,陛下挑牌子都是随便挑的,要等到再次被招幸烃娥肚子里的孩子早就生下来了。”昭仪压住满肚子的怒气,顿了顿又道:“若是妹妹我不能在这长卿巷站稳脚跟,对哥哥对首藤家都是不利的。难道哥哥就愿意只在太医属做个平常太医一直屈居在观月之下吗?”
这一席话刚好刺痛了首藤的心,他慎重想了想厉害关系,终归还是被昭仪那最后一句话说进了心坎。首藤道:“妹妹可有什么打算?”
昭仪松口气笑了笑,叫来宫人备了他们儿时最爱吃的饼又端了蜜酒。昭仪边为首藤斟酒边对宫人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夫人。”
“等等,若是陛下来了,就通报一声。下去罢。”
“是。”
宫人们走后,昭仪端起酒杯笑道:“哥哥,来,妹妹先敬你一杯。”
首藤忙举起酒杯:“谢妹妹。”瞥见妹妹如此,他也没继续追问。
昭仪拿了一块饼递给首藤:“哥哥还记得这饼么?小时候你我都爱吃,只可惜家不宽裕,母亲也就只给我们五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个,而哥哥你总是会把自己的分一半给我。那时觉得,这饼可真贵啊。”昭仪说着看了首藤一眼:“若不是父亲硬将我送入宫做了良使,也不会得中敬太后喜欢,将我举荐给太后封做了良娣。而今陛下即位我才被封为昭仪。哥哥,妹妹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首藤咬一口,没怎么嚼便吞了。
昭仪细嚼了笑道:“这饼还是这般好吃,哥哥多吃一些。”
“好。”
自烃娥怀孕以来,几乎惊动了整个长卿巷的夫人们前去探望,虽说这少洳馆是热闹了,可烃娥心里却依然觉得空荡荡的,只因为幸村一次也没来看过她,倒是派黄门送来两只步摇又加了俸禄。每每想起这些,烃娥悲了又喜,站在少洳馆门口巴巴的望着。好事的黄门见了也心疼,一直都想找个机会禀报幸村。直至有一日,在襄门外撞见不二,见他一脸笑意看似好说话又正巧只有他一人在,便鼓着气上前将烃娥的事儿告诉了不二,希望不二能转述给幸村。
不二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幸村在比旸殿同丞相柳莲二商议完事情,自觉的无事,便想邀不二一同到玉池边走走,去了穆弥殿他才听宫人们说,不二又去了襄门。幸村一摇手,让宫人们都下去,自己则走到穆弥殿内的席塌上坐着,翻看案上的书册子。
不二一进穆弥殿便看见席塌上的幸村,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你怎么在我这儿。”
幸村抬头见是不二,笑着放下册子站起身走下来:“见你不在,便在这儿等了。”
“我去了襄门找书册子,一不留神就多看了会儿。对了,我还遇到少洳馆的黄门,他托我禀报你,烃娥时时都盼着你去,就快成石头了。”
“我已经派人送过东西去。”
不二笑侃道:“烃娥可是你的女人,如今又怀了你的孩子。不过我见那烃娥长得倒是讨人怜爱,早知你不愿意,当初就应该赐给我。”
幸村看了不二,道:“不二周助,你好大的胆子。”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小气。”
“罢了,我明日再去看她。你就不许去了。”
不二忍不住笑起来:“你还当真以为我会和你抢?她可是你皇帝陛下的嫔妃,我就算有心也没胆呐。更何况我已说过,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你还真小气。”
幸村板着一张脸:“心也不许有。”
不二一愣,道:“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呐。”
“你怕了?”
“你觉得呢?”
幸村突然就笑了:“你果真是人如其名,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跪地求饶了。明日有你在身边,我也好早些回来。”
“要是烃娥知道了,岂不是要对我请巫师下巫蛊。”
“我想,她却是不敢。”
不二笑了,正要说什么黄门却来报,皇后请不二过去。不二眉头一抖,道了句知道了便让黄门先下去。
“皇后怎会找你?”
不二将册子往幸村手里一放:“去了便知道。”
幸村抓了不二的手腕:“我同你一道去。”
不二别有用意的笑道:“怕我抢了皇后?”
幸村也笑:“我更是怕皇后抢了你。”
“你这话若是被朝中大臣们听了去,怕明日早朝个个都要上奏了。”
“不过是你我之间的玩笑话,他们怎会听了去。”
“只是你这玩笑话说得倒一点也不好笑。”
“那却是要看你用什么心来听了,你若是玩笑着听,那便是玩笑话。”
不二笑笑,拿回幸村手里的册子坐到案前放下,回过身来道:“走罢,让皇后多等总归是不好的。”
黄门站在门槛外没进来,弓着身子道:“陛下,大司马求见。”
幸村看一眼不二:“他可有说是作何?”
“奴才不知。”
“宣罢。”
“是。”黄门又弓着身子退下。
幸村道:“看来我是不能同你一道去了。”
“大司马求见自然是有要事,那我便先走了。”
“等等,我与你一道出去。”
刚走出穆弥殿,二人便见了侯在前殿的白石。白石恭敬地向幸村拱手行礼,不二朝他瞥一眼,便朝外走。
幸村走上席塌坐着,道:“起身罢。”
“谢陛下。”白石起身继续道:“臣来,是想与陛下商议兵器一事。”
刚走出门的不二一愣,斜着眼朝里看了看,又微笑着走了。
幸村问道:“怎么,兵器做好了?”
“回陛下,兵器还未做好,只是臣刚收到线报,彦楠山上有座专做兵器的甲斐山庄,据说能做出陛下想要的兵器。”
“线报?”幸村轻笑:“白石,你的线报可安排得真广啊,若是朕没记错,彦楠山并不在立海范围内。”说着幸村又起身走到门口朝外四下望了望:“不知朕这皇宫内可有你的线报。”
白石一听幸村这般说,立刻跪下行稽首礼:“陛下明察,臣怎敢将线报设在宫内惊扰陛下,况且臣也从未想过这般做。”
“你的意思是,若是你想,那你便敢?”
“臣绝无此意!”
幸村转过身来笑道:“起身罢,朕只是开个玩笑,你不必上心。”
白石无奈起身看着当今皇上走回席塌坐下,靠在案上手托了脸颊还笑看了他,便继续道:“臣以为,不妨将做兵器之事委托于甲斐山庄。陛下觉得如何?”
“这样一来,妖孽却是极容易知道我们正在做对付他们兵器。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又招来灾祸。”
“不如将庄主请进宫来?”
“万一这庄主是妖孽,又如何?”
“那陛下的意思……”
幸村一笑:“先请他进宫罢,朕自有办法 。”
“臣遵旨。”
不二去了临羡宫,皇后早已命人备了酒宴。不二客气道了句久等,便坐在皇后塌下的席上。皇后端了酒杯隔空向不二敬一下,以袖遮面抿了一小口。不二倒也豪爽,一口喝尽,又给自己斟满,用食中二指夹着杯身拇指扶了杯沿晃着,眼盯着杯里的酒,就这么笑了。皇后看得一愣,又用手捂面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只是她这一咳却将不二惹得朝她看去。
而皇后毕竟是皇后,见得场面多了,倒也能熟稔地把握自己的仪态。皇后笑道:“先生觉得,这酒味道如何?”
“甚好。”
“那先生便不用客气,待会儿孤再命人送些到先生殿中。”
“谢皇后。”
皇后一想,又继续笑了道:“不知先生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若是需要什么,孤会派人送去。”
“谢皇后好意,这倒是不必了。”
“先生肯定是觉得,孤请你过来很突兀罢。其实孤是有事想请先生帮忙。”说罢皇后便下了席塌走到不二面前坐了下来拿了酒壶给不二斟酒,继续道:“先生和陛下住在同一寝宫内,平日定有不少见面的时候罢。孤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陛下了,说出来怕先生笑话,昨夜做梦孤还梦见陛下来了这临羡宫。”
不二心却想这幸村只差点同他一道来,他道:“陛下近日都忙于政事,免不了会疏忽了您。”
“孤自然知道这些,作为一国之母,孤倒也不会缠着陛下奢求些什么。只是,天下的女人都一般样,连孤也不例外。所以还请先生能多在陛下面前提起孤,让陛下记得这皇宫的深院内,还有一座临羡宫,还有孤。”
不二扯了嘴角一笑,道:“皇后言重了,陛下自然是记得您的。”
在深宫里呆得久了,她也真的被练就成了皇后,有了一颗高高在上的心和不容许被践踏鄙视的尊严。不二的态度越谦逊委婉在她看来就越是扎心窝子的不舒服,她觉得自己若是再说下去,便只会伤害到自己。于是她便起身回到席塌上,唤了宫人们进来伺候她与不二,转了话随意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不二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但怎么听着都觉得是在敷衍。
皇后自觉自己阅人甚多,也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凡是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过几句话的人,她几乎都能将对方的想法猜中七八分。只是眼前这人,太深,她完全琢磨不透。
不二瞥见皇后盯着自己看,倒也装作没看见,端了酒杯自顾自喝酒。
酒尽了席散了,不二向皇后道了谢告了辞便回到泰祥宫。在穆弥殿里坐了片刻,觉得有些无事做,便去定瀛殿里找幸村。守在门外的宫人告诉他幸村已经睡了。不二在门外站了会儿,还是悄悄推开门走进去又关了门放轻步子走到幸村睡觉的床边,较有兴致地盯着幸村的睡脸。
不二正看得入神,幸村却突然开口道:“看够了吗?”
“原来你却是在假寐。”
幸村坐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衫子:“你在门口和宫人说话的时候才醒的。”
“抱歉。”
“坐罢。”幸村往旁边挪了挪,让不二坐下,继续道:“皇后找你作何?”
不二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前的地面笑道:“幽会。”
幸村神情一变,冷冷地看着不二:“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二衬着脸看向幸村:“原来你生气就是杀人呐。”
“我若是真生气,你早已没命了。”
“皇后是想让我劝你去临羡宫看她。”
“怎么连皇后也找你做说客?”幸村挑起不二的下巴尖将他脸转向自己:“让我来看看,可是你长了一张说客的脸。”
不二伸手挡开幸村托他下巴尖的手:“兴许是觉得我与你说话的机会多些,自然能帮她们。”
“这些女人。”幸村摇头。
不二所有所思,尔后问道:“白石找你,是兵器已做好?”
“你怎会知道白石找我是为兵器之事?”
“无意间在门外听见了。”
“兵器并没做好。倒是白石在彦楠山找到可以做出兵器之人,我便命白石即刻去招他入宫。”
“那人可是叫甲斐?”
“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倒是听过他不少传言。他做的兵器的确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这么说,他确实是人咯?”
“应该是的,若你有所顾忌,倒也可以试试他。”
“我正有此意。”
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雷,不二望向没关的窗户道:“呐,幸村,打雷了。”
“你害怕?”
不二摇头:“只是有人会怕罢。”
入夜了黑天,唯有宫人们点的灯还亮着,却被风吹得摇曳,使映在窗户上的树影有些森然。少洳馆里行夜的宫人们守在门外却来了睡意,瞧见四下并无他人便小憩片刻。突然不远处有了响动,宫人们便结伴了一道而去,寻了许久却又未见有何人在。正当她们欲转身回去,其中一人却似受了惊吓拽着她身旁的另一位宫人手指着她前方。刚刚明明还是空无一物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了披头散发看不清男女的影子,电光一闪,便照着那穿白色血衣的东西一闪而过消失了去。宫人们吓得瘫倒在地上一声尖叫,引来了少洳馆内几乎所有的宫人们。胆儿大的寻了寻,却未寻得什么。寻了许久才换了黄门回到殿外守着。
烃娥住的内殿并未点灯,黄门觉得应该是烃娥睡下了。只是突然闪了雷电,只一瞬从窗子照亮了内殿。在被照亮的地方,现出一双未穿鞋的脚。门外的黄门,被雷声惊得一颤。
下雨了,瓢泼似的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