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陵（YF）》芥末子

6、 第五章

　　天亮了许久，幸村上完早朝便在比旸殿与白石柳生真田商议了去接甲斐之事。由于彦楠山并不在立海统治范围内，圣旨自然也是没用的。一番议论之后，最终决定还是由白石以立海的名义去请甲斐，卫尉卿桑原则暗中保护白石的安全，以免出了岔子。
　　出了比旸殿，绕过玉池边，回到他的泰祥宫便直奔了不二住的穆弥殿。殿外的宫人告诉他不二还并未起床。幸村含笑了点头道句知道了，便让宫人们都退下。他独自一人轻轻走进殿内，伸手撩过了帘子走进去，却见不二倚在床头上微笑了看他，手里还拿着昨日从襄门带回来的书册子。不二往里挪了挪，正好给幸村腾出一席可以坐的地方。
　　幸村坐下拿过不二手里的书册子看了看道：“既然醒了为何不起来？”
　　“被子里舒服，看会儿书册子正好，况且我也刚醒不久。今日早朝怎么这么快便散了？”
　　“恩，也没人上奏，倒是在比旸殿同几位大臣商议了甲斐的事。”幸村将书册子还给不二站起来朝殿外走：“你起来罢，我命人备膳。”
　　吩咐了黄门去膳房备食，又命宫人们打来热水让不二洗脸洁牙。不二坐到席塌上，让宫人拿来梳子发油和铜镜准备梳头。幸村从宫人手里接了这些东西，放了铜镜在不二面前便走到他身后跪下来，抹了点发油左手轻按了不二的脑勺顺着发缓缓往下梳。不二愣了片刻，倒也没拒绝，只是侧了侧身刚好可以从铜镜里看见幸村的脸。
　　不二笑道：“真没想到，皇帝陛下会为我梳头。”
　　幸村也看着铜镜里不二的脸，扬起嘴角一笑，道：“此时的我，于你而言却不是什么皇帝陛下。”
　　“那又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
　　“该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幸村不禁一笑。
　　用过早膳又在殿内下了会儿棋，不二举着棋子儿故意让了幸村一步。而幸村看出来却是并未说什么，只是也让了不二一招。不二看着这棋局笑了：“若是你我都不相让，你说这局谁会赢？”
　　“自然是我。”
　　不二低下头抿嘴笑了笑，又抬眼看着幸村道：“我记得你说过今日是要去少洳馆的。”
　　幸村一听便觉得头痛：“现在时辰还早，迟些再去。”
　　“我倒是有些想念烃娥，不如我先去你随后再来？”不二戏谑笑道，尔后还当真站了起来。幸村无奈也跟着站起来一道去了少洳馆。
　　少洳馆的黄门见了幸村是又惊又喜，立刻带了他们二人来到内殿。黄门弓着身子上了石阶敲敲门，道句陛下来了。过了片刻却未听得殿内有动静，便又敲了敲。幸村沉口气对黄门说改日再来便转身要走。黄门急了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又将门敲得用力了些。
　　“兴许是烃娥正在梳妆，陛下又为何不肯多等一会儿呢。”不二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较有兴致地欣赏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幸村见不二竟坐下了，也不好走，只得和不二坐到一起。黄门见幸村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便更加用力拍门，就算之后烃娥会怪罪他也管不了了。可拍着拍着他就觉得不对劲，就算烃娥还睡着没起来，可他都这么用力拍了，也该醒了才对呀。黄门想去禀报幸村，但又怕是自己多心惹得陛下烃娥都不高兴，便站在原地暗自着急。
　　不二转头看一眼焦虑的黄门对幸村道：“呐，幸村，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敲了这么久，就算烃娥在睡觉也该被这声音吵醒。”
　　“听你这般说，是有些奇怪。”幸村又对黄门道：“你将门推开罢。”
　　黄门试着推了推，门连动也没动。黄门转身对幸村道：“陛下，这门是从里锁了的。”
　　不二先幸村一步站起来，刚走到门口便觉得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不二皱皱眉后退一步对幸村道：“你来闻闻。”
　　幸村上前闻了一下：“怎么会有血腥味？”说罢又转身问黄门：“你将才敲了这么久的门，就没闻到有血腥味？”
　　黄门身子弓得厉害了些：“回陛下，奴才这些日子鼻子不大好使，所以什么也没闻到。”
　　“可有去太医属看过？”
　　“谢陛下关心，看过了，太医说是受了凉不碍事。”
　　“没事便好。叫些人来把门撞开。”
　　“是。”
　　趁着黄门去叫人的空档，幸村与不二一齐试着用力推了推门，只是依然推不动。幸村摇摇头拉着不二下了石阶等着黄门叫人来。不二拍拍幸村的肩道：“你别太担心。”
　　幸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黄门叫来了几个巡兵，巡兵见了幸村都下跪行礼。幸村扬扬下巴说了起身罢，巡兵们才都起身去撞门。好不容易将门撞开了一条缝，门口那几名巡兵却都捂了鼻子往后退。黄门问句怎么了上前去看，也是捂了鼻子一连退了好几步。幸村与不二相视一眼，都走上去探看究竟怎么了。还未走进便闻得了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幸村头晕差点吐了来。倒是不二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走到门缝前往里看。
　　“里面是何状况？”
　　“还看不大清楚。只是有块板子将门抵死了，另一头是只箱子。”
　　“先把门撞开罢。”
　　“是。”
　　不二退到幸村身旁：“不如你先回泰祥宫，这里便交给我。”
　　“还是先看看里面情况再说罢。”
　　门终于被撞开，巡兵们都受不了太过猛烈的血腥味而退了下来。幸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他身旁跟着不二。进去之后的血腥味更浓了，幸村拧着眉头捂了鼻子，不二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进了殿门顺着往里走，却是见了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伸向烃娥的床边，摔碎在地上的茶杯，茶水浸在地上已然干尽。
　　终于决定跟进来的黄门一见地上的血便头皮一阵发麻。而终在床边，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烃娥，心口处插着匕首，身上的粉色袍子也被染成了暗红。黄门失声叫道宣太医，不二上前摸了摸烃娥的身子便说不用了。而后只叫来巡兵将烃娥的尸首送去延尉属，让观月来验尸。
　　不二觉得此时要让幸村独自静静会好些，便先查看了内殿的每个角落。他发现唯一的窗户也是锁死的，并且没有任何损伤的地方。离床不远处的地上有块方形的印记，那块地方比周围都要显得干净些，而这块方地的大小更是让不二看着眼熟。他突然想起门口那只箱子，便走过去比了比，正好和那块方地大小一致。不二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装的全是女子的衣衫。
　　不二指着地上的木板问黄门道：“这块木板你可知是哪儿来的？”
　　“这是烃娥夫人平时用来垫着作画的。”
　　不二仔细检查了木板同箱子，都未发现有什么。不二又试着推了推箱子，费了好一些劲儿才推动。
　　黄门问道：“先生，您这是在作何？”
　　不二笑笑：“这箱子还真重，若是将它搬到这儿来，定要费许多力。女子是做不到的罢。”
　　幸村走过来：“你可是有头绪了？”
　　不二摇头。
　　烃娥被杀的消息也像她怀孕的消息一般很快便传遍了真个皇宫。长卿巷的女人们都慌了乱了，一入夜便让宫人们多添了几盏宫灯。昭仪一听说烃娥被杀，便整个人都似乎病倒了，本想宣首藤来给她看看，但宫人去了太医属却只有观月在。于是观月便跟着宫人去了玄飔殿。昭仪见来的竟是观月，心更是莫名一阵慌乱，但都被她生生压制住了。
　　昭仪逞强了笑道：“本宫倒是无什么大碍，都是宫人们太在意了。”
　　“夫人还是看看的好。”
　　昭仪伸出手让观月把脉，转念想了想，又问：“听说烃娥的尸首是由观月太医验查的，可有验出什么？”
　　观月抬眼看了看昭仪，道：“烃娥是被匕首刺破心脏而死。”
　　昭仪身子一颤，观月却是装作什么也没感觉到。号完脉，观月只道是昭仪受了惊吓，便准备离开。昭仪见他要走，便吩咐宫人送他出去。还没走几步，观月瞧见案桌脚下有只小瓶子，便捡起来还给昭仪，笑道：“前些日子我见首藤也拿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瓶子，原来是夫人的。”
　　昭仪显得有些慌乱：“是啊，本宫见这瓶子精致，便让首藤太医送给本宫了。”
　　“是吗。”观月手指又缠绕脸颊旁的头发：“只是可惜这瓶子里却曾装过胶，不大干净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
　　观月放开发丝拱手道：“下官先行告退，稍后夫人再派人来太医属取药便可。”
　　“本宫知道了。”
　　离开玄飔殿，观月回了太医属放下工具箱便前往泰祥宫，一路上遇见了皇后与婕妤一同游玩。皇后询问了关于烃娥的事儿，观月也只是说了烃娥是被匕首刺中心脏而死。皇后见观月不愿再多说便没问了，只是这接下来的游玩就显得没了兴致。她们本就是想出来散散心，却不曾想遇见了观月又想起了烃娥的死。
　　婕妤心生哀婉之情，皇后持了她的手向她笑笑，婕妤方才回了皇后一笑。两人并着肩走向玉池旁的凉亭中。
　　来到泰祥宫经宫人通报，观月才进了定瀛殿。幸村正坐于席塌上，宫人来报前不二正拿了册子给幸村念道上面的故事。观月来了之后他便拿着册子本想退下，倒是幸村拉了他的手腕儿道：“你也坐下一道听听。”
　　观月瞥一眼幸村身旁的不二拱手行礼：“臣观月，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烃娥的尸首验得如何？”
　　“回陛下，烃娥的尸首一送到延尉属，臣便开始验查。当时烃娥双目虽已非常浑浊，但仍可透视，且下颌、项、肩、肘、股、膝、手、指、足、趾皆已出现较为严重的僵硬，应是死于丑时。”
　　“丑时？”幸村挑眉问道：“行夜的宫人们不都是在店门外守着，凶手又如何能入殿刺死烃娥？”
　　不二道：“兴许就不是在殿里刺的。”
　　幸村扭头看向不二：“那又如何将尸首放回去？”
　　“陛下，还有一事臣还未说。”
　　“说罢。”
　　观月便继续道：“烃娥确实是死于刀刺不假，却又有中毒的迹象。”
　　幸村有些意外，怎会还中了毒？他道：“你确定？”
　　“只是从烃娥的尸首上看，中的确是剧毒但程度尚浅。”
　　不二看向幸村：“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幸村也看了不二：“毒性完全发作之前便被人刺死。”
　　观月站在一旁听得二人这般一搭一唱合，低低笑了两声用手缠了发丝，见幸村看着自己便才放下手开口道：“此毒药药性猛，服下后便立刻丧命。就算不刺那一刀，烃娥也是必死无疑。”
　　幸村道：“这正是朕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凶手已经让她服下毒药又为何要补一刀？”
　　“嗯，从最初便一刀刺死不是便省了许多事吗。”
　　观月突然记起了什么，便对幸村道：“ 陛下，臣请求开膛重验烃娥尸首。”
　　幸村琢磨片刻，道：“准。”
　　剖开烃娥的肚子，观月忍住强烈的尸臭味终于在胃里发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
　　趁着观月重新验尸之时，幸村带着不二又去了少洳馆，只是烃娥住的内殿已被宫人们收拾过，没什么能让他们发现的了。就着这个机会，他们二人叫来那日夜里行夜的宫人问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