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初吻（五） ...
-
应该是他的错吧。
他明明知道季商玖舍不得，可他还是走了。
回国，再出国，从前，秋叶珃不是没有问过季商玖：“你舍得啊。”
最早的时候季商玖会说：“不舍得。但这是你的选择，还有你想让我做出的选择。”
再后来，他就开始转移话题：“希望回来的时候你会……”
秋叶珃问：“会怎样？”
“我想让你变得不一样，但又想让你不变。”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做人如果太贪心的话，说不准就一无所有了。
季商玖不得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这一次，希望我能有所改变。”他说。
的确如此，季商玖一直在成长，他变得愈来愈成熟。
与之不同，秋叶珃觉得自己越活越倒退，以前面对困难时，他会想着克服，至少会要求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
可现在呢？他想的是谨小慎微，却总是顾此失彼，最后无论做什么事，结果都一塌糊涂。
他连最基本的婚姻都无法维持。和季商玖得每日通话变成了三天一次甚至一周一次，通话时间从半个小时，渐渐地压缩成二十分钟，最后只剩下十分钟，又或许连十分钟都不到。
两个人的交流模式成了季商玖一问他一答，再或是对方陈述什么，而他偶尔回应一声，直到他觉得季商玖也失去了兴趣，便随便找了个poster的借口关掉了视频。
应该会觉得无趣吧，他们的婚姻，甚至是爱情，早就没有新鲜感了。现在的两个人，连被无尽琐事纠缠在一起的可能都没了。
这般想着，秋叶珃的电话又响了。
“不接吗？”Levin问，说完这句话，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秋叶珃没看屏幕，却真心不希望是季商玖打来的。
他看了一眼，眼神木然。
的确不是。
一个陌生号码，看起来像是推销广告。
不过，尽管季商玖没打电话来，但WX的消息却一条不少。
秋叶珃没有打开看，他关了屏幕，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下个礼拜有什么安排吗？”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男人问。
秋叶珃没把水喝完，觉得冻手，他把玻璃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或许有吧。”
下下周季商玖过农历生日，是周二，比他生日提前五天，往常的话秋叶珃都会提前两三天为他准备礼物。他来上学之后，就回去少了，所以每年都是季商玖过来，留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在他的生日过完后走。
“那要不，和我一起来party？”
秋叶珃下意识摇头，他像大部分中国人一样，对fraternity文化向来不感冒。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去洗手间里交流问题。”Levin笑了，看起来并非疾讥讽。
“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秋叶珃试图解释。
“好吧，其实附近有一家地下酒吧。”Levin想了想说，“日式元素的。”
“那你的party……”
“不去也无所谓，完全是自由的。”Levin耸肩道，“或者下周四去？”
“明天吧。”
秋叶珃说。
-
这是秋叶珃在国外待的的第五年，也可以说是截至当前为止，第一次来酒吧。
他们先是进入一家普通的日料店，在深处暗门之后，那是不一样的天地。
木质长吧台，矮脚椅，和乐清寂，浮世绘墙壁，以清酒为主，小量起饮。
其实他过去很少饮酒，一方面是没有这习惯，另一方面是受季商玖管制，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和同学出去吃饭，那天晚上没喝多少，区区一盅白酒，就被季商玖念叨了两天。
喝酒的习惯还是博士之后养成的，不过也只是喝喝啤酒。
秋叶珃并不觉得清酒的度数高，在家的时他偶尔会偷喝季商玖的酒，虽然到最后会被对方逮住“教育”一番，但季商玖到底是奈何不了他的，两人在酒窖打闹着，玩着玩着，说不准就成了谁亲谁的结局。
今日，秋叶珃的酒是Levin点的。
“适合你这样的新客。”Levin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虽说他并非醉翁，但他的本意也不是酒。
酒，玖，这种奇妙的谐音缘分使他忍俊不禁，哪怕这个事情并没有笑点。
Levin问：“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没什么。”
Levin没有过问，他说起了其他话题，聊亚洲文化，聊留学生活，但他没有说很多，很快，两个人都沉浸在酒杯中的透明液体。
酒精度数不高，辛口甘口皆有，秋叶珃不知喝了多少，头有些涨涨的，但还能忍受。
“几点了？”秋叶珃问。
调酒师说：“快凌晨两点了。”
秋叶珃“哦”了一声，他砍向周围，除了调酒师和他们俩，好像还有其他人。
他又眨了眨眼睛，发现刚才看到的人只是调酒师的重影。
将视线移到酒杯，他看到里面盛着透明的固体。
“清酒里为什么会有冰块？”他有些疑惑。
这样的话口感不就变差了吗。
甩了甩头，秋叶珃想回忆刚才喝的酒，可他什么也不想不起来，反而忘记了刚才在想什么，思绪转移到了Levin身上。
“爱情折磨着我，我痛恨，它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Levin也喝多了，他的英文并不标准，带着口音。
秋叶珃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他头抵着胳膊，微声道：“谁说的？”
“毛姆。”他说完这个名字，甚至开始说起了更长的句子。
秋叶珃听得断断续续，他听到了菲利普，听到了情欲，听到了泰晤士河。
“你在念那个故事的内容吗？”秋叶珃粲然。
“没错……”Levin看着酒杯中浮着的冰块，他说：“爱情是心头趴着的水蛭，它以元气为生，让我别无乐趣。”
“还是毛姆说的吗？”秋叶珃笑出声来，他闭上眼睛说，“我也读过毛姆的书。”
“什么书？”
“《面纱》。”
“哦，《面纱》，凯蒂啊。”Levin显然也看过原文，他甚至能说上来原文的句子。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但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但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货色，但我爱你。
“好吧，我就是那个□□。”Levin自嘲道，“汤森另有其人。”
“所以这是你们分手的真实原因？”秋叶珃的目光有些同情。
“是啊，被我抓奸。”Levin说，“他们甚至在做之前喝了白兰地，那个Alpha还碰巧是蓝色的眼睛。”
“那还真像是《面纱》开始时的情节，就连奸夫的眼睛都是一个颜色。”秋叶珃感叹道。
“随你笑话吧，”Levin的语气有些愁苦，他的刘海是不拘一格的凌乱，昏暗的灯光下，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显得尤其深邃。
“我没有笑话。”秋叶珃为自己辩解道，“我又有什么资格笑话你呢？”
“他不像是那样的人啊，难道你的丈夫也出轨了吗？”Levin问道。
“他当然不是！”秋叶珃提高了嗓音。
出轨这个词语对于季商玖是一种亵渎。
“任何人都能出轨，但他不可能。”
Levin不以为意：“你未免对他太有信心。”
“他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出轨呢？”秋叶珃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笼，那里一团模糊。
“出轨的人并不一定对伴侣有行为上的暴力。”Levin反驳道，“比如我父母。”
秋叶珃：“你的父母？”
Levin垂睫，楚楚可怜：“我的Alpha父亲是一位制琴师，Omega父亲是一名调香师，如果说成就，我的Omega父亲远远大于那位Alpha父亲的，可那个人是情场浪子，他的收心太短暂了，他可以爱很多个人，他嫌弃我的Omega父亲是个变性人，所以我的Omega父亲就提出了离婚。”
Levin撇了撇嘴，“除了出轨，我能原谅Lance所有不爱我的理由，甚至我还能原谅他连分手炮都在嫌弃我不是个Alpha。”
“性别，又是性别，有那么重要吗？”秋叶珃坐直身体，他将酒杯里的冰冷液体一饮而尽，那太冷了，激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不重要？”Levin哭笑不得，“如果你是Alpha，那么你做很多事情就显得理所当然，如果你是Omega，比起Beta，你又多了一种性别选择的权利。”
“不对！”
“怎么不对？”
“你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你……你怎么知道。”秋叶珃又趴在了桌子上。
“谁说我不是。”
“你不是。”
“嗯？”
秋叶珃没再说话。
他睡着了。
“我还以为他能多喝几杯。”一直没有说话的调酒师说。
“他已经喝的够醉了，再喝下去，说不准要送到Urgent Care了。”
Levin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才喝醉的神态，他一只手撑着胳膊，另一只手将秋叶珃眼前的碎发拨开了。
“或许睡美人只需要吻一下就醒过来了。”调酒师语气暧昧，“需要帮你叫车去离这最近的星级酒店吗？”
Levin咂舌：“很遗憾，我并不想。”
“哦？是这个Omega的信息素不够可口吗？”
“他不是Omega。”
“好吧，他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人的特殊玩物。”调酒师摊了摊手，“那么是和你一样的变性人吗？”
Levin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抱着喝醉的Beta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初吻（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