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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   沈廷炤冷冷一眼扫了过去,李绣云立即低头敛笑:“是奴婢多言了。”

      她此番是进府来跟沈廷炤来禀报外面的生意的,等把事情交待完后,李绣云不由得说起另外一件要紧的事,她虽人已不在宫里,却对一些事暗中有所耳闻:“……陛下那边,可用奴婢想法子跟宫里解释一二?”

      在她想来,已逝的怀庆太子妃因她的投靠怀疑大人,连带着影响到了延平帝,那么自然也该由她这个疑犯为自己申辩一二。虽然她清白与否早已不重要了,可若能就此解开沈廷炤和延平帝之间的心结,就算让她再回到宫里也在所不惜。

      沈廷炤却道:“不必。”

      李绣云看他主意已定,不打算跟小皇帝低头,可心里还是不免担忧。眼下大人在朝堂上如日中天,自然不会畏惧小皇帝的脸色,可将来的事却难说。

      天下到底还是延平帝的天下。

      一旦这师生二人反目,天长日久下去,终究只会有沈廷炤吃亏。

      李绣云忧心忡忡,思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到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既能劝得动沈廷炤,还能把宫里的隐忧解决了。

      隔天,她便去城南青黛家中拜访。

      她到来时,陆幼宁正坐在书案前默写文稿,一听说她来,忙搁下笔,才走到门口,就见李绣云人已笑盈盈地迎面走来:“姑娘可曾大好了?”

      二人相携着走入里屋坐下,小丫头忙来给她们沏茶。

      陆幼宁问:“府里可还好?”

      李绣云见她丝毫不避讳提起沈府,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听胡嬷嬷说,甘草她们还是不适应,整日嘴上念叨着姑娘长姑娘短的。您跟二公子都走了,府里如今冷清得很。”

      陆幼宁微微叹气:“是我不好。”

      可她也没说等以后天长日久,甘草她们慢慢也就习惯了的话。

      李绣云心中暗暗纳罕,又问起她在这里住得如何。

      陆幼宁只道一切都好,青黛手头上正好还有些事没了,怕自己不常在府里,陆幼宁一个人住着不方便,还找来一个叫桑枣的小丫头跟在她身边。

      她跟沈府那边其实也并未一下子断了联系,沈廷炤早已派人专门听候她派遣,无论她想要什么书,都会有人给她送来,而每日她默写下来的书稿,也会往沈府那边送去。

      李绣云听说后不禁劝道:“姑娘身子还未好,整日闷坐在屋里抄呀写呀的,有什么意思。这书稿纵然重要,可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才是。”

      陆幼宁微微一笑,狡黠道:“姑姑可是想让我去常去猗兰殿看看。”

      两个人相视而笑,这一刻竟连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都有些相似。

      旁边侍候的小丫头桑枣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却听陆幼宁转头对她道:“先去院子里玩吧,一会儿若是要添茶,我再喊你。”

      她呆呆地哦了一声,出去后屋里只余下原来的两个人。

      李绣云今日来找陆幼宁,本就是存了试探的意思,如今看这人远比她想象得要聪明,索性也不再遮掩,把如今的形势告诉陆幼宁。

      作为沈廷炤的心腹之一,她所了解的远比三七能告诉青黛的要多得多。陆幼宁边听边沉思,脑海中对于延平帝其人,乃至如今朝中的局势越发清晰。

      她略一思忖道:“依我看,还是按照大人的意思办,此事不好咱们这边去解释。”

      其实李绣云这一趟来,只是为了点一点陆幼宁,让她要跟皇后维持好关系,日后指不定能帮上沈廷炤,也没指望她能有什么见地,不由得挑眉道:“愿闻其详。”

      陆幼宁并不看好李绣云的想法。

      一来委曲求全,并不符合沈廷炤的性子,二来正如同她这回一般,延平帝先入为主,对沈廷炤已有疑心,纵然他自陈清白,对方也不会轻信。

      至于走皇后的路子,则更不现实。

      她与周仪宁的情分浅薄,再加上当初对方被选中做皇妃一事,沈廷炤虽然开了口,可最后点了人的到底是永平帝,对方或许肯念在旧情的份上待她宽厚几分,却绝不会轻易涉足其中。

      陆幼宁用指尖沾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李绣云眉心一跳:“姑娘的意思是……?”

      陆幼宁却并没有回答,反而认真地问她:“我想问姑姑一句,请姑姑如实告知于我,怀庆太子的死,究竟和大人是否有关。”

      她话音落下,室内骤然一寂。

      沈廷炤或许从未了解过真正的陆幼宁是什么模样,可她对于沈廷炤的了解也并不深。或许她曾了解沈廷炤私下里的性情喜怒,可对于他在朝堂上的那一面却知之寥寥。

      虽然她自认对沈廷炤的性子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到底还是拿不准。

      在她的注视中,李绣云缓缓道:“大人如今虽是我的主子,于我更是有救命之恩,可我昔日亦曾是东宫旧仆,先太子在世时待我不薄,我还不至于狼心狗肺到如此地步。”

      这位前任东宫女官收敛起有意为之的和气后,身上那股沉稳庄重的气质便再也掩不住,只听她肃容正色道:“怀庆太子的确是病重而亡,从未有人敢暗害于他。”

      “而大人纵有野心手段,却也从来不屑于使这等阴私害人的手段。”

      陆幼宁松了口气:“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李绣云却反问她:“若我刚才说是呢,姑娘又会如何想。”

      陆幼宁只是轻轻摇头,并没有告诉她,转头细细与李绣云说起自己刚刚以茶水在桌上写下的想法,最后道:“……这只是我的浅见,究竟是否有用,还要由姑姑您和大人来定夺。”

      李绣云的神色也很凝重:“此事容我回去再想想,该如何与大人说。”

      这一番谈话下来,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深感心满意足。

      临走前,李绣云饱含深意道:“甘草她们府里日日盼着姑娘您早日回去,也不知道她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幼宁乌眸沉静而明亮,慢慢道:“待我处理了家里的旧事,必然会回去的。”

      这是自从她搬离沈府后,头一次这样明确地跟人说起日后的打算,即便是跟青黛和甘草她们,她也从未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

      自那日李绣云来过后,陆幼宁的日子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她照例每日闭门不出,除了坐在书案前默写文稿外,至多是在院子里转转,却不知此时的朝堂上已是暗流涌动。延平帝刚即位不久,还是个城府未深的少年,喜怒都摆在脸上,他待沈廷炤的态度陡然一冷淡,自然被底下的人看了出来。

      朝中渐渐有了些针对沈廷炤的议论,就连皇后周仪宁在后宫都有所耳闻。

      这天延平帝一回到后宫,就发了好大一通火。

      皇后周仪宁见了忙宽慰他:“陛下这是怎么了?”

      延平帝铁青着张脸,把藏在袖中的折子掷在地上:“你看这个。”

      周仪宁俯身拾起地上的折子,才扫了个开头便已心惊肉跳,原来这份折子里附了一份礼单,上面竟是今年沈廷炤生辰时有人去他府上送的东西。

      其数目之巨,就连她看了都不免瞠目结舌,瞬间明白了延平帝为何动怒。

      延平帝还是皇子时,就对沈廷炤向来敬慕。

      他一直以为沈先生是位性情高洁、公正无私的忠臣,而今先是怀疑他与他太子兄长的死有关,又是发现他收下旁人孝敬的财物,往日心中的那个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深感被欺骗的他自然只有无穷无尽的怒火。

      甚至于他开始怀疑起,礼单只是明面上能看到的,作为权臣的沈廷炤私下里还有什么勾当呢,是不是也跟那些奸佞一样,大肆敛财,收受贿赂。

      怀疑一旦起了个头,便如滚雪球一般越发壮大。

      他还是皇子时,领的头一件差事就是年初时翻修宫殿。当时他怜悯底下的工匠,命人发下厚棉衣,却被人以次充好,以至于有人冻死。

      经过那件事后,延平帝便对欺上瞒下的贪官越发深恶痛绝。

      可他那位好先生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看他的笑话。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苍白的面孔泛上不正常的潮红。

      旁边的皇后周仪宁本想张口劝解什么,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只是下意识抬眼忘了殿外沉沉的夜色。正值冬日,夜晚黑暗而漫长,一时竟看不到尽头。

      在一片寒冷萧瑟的寒冷中,大雪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京城。

      陆幼宁在跟青黛他们一起度过了这一年的新年。

      不过到底是人家两人成双成对,除夕当夜,她只与青黛、三七二人共同吃了一顿饭,饮了几杯薄酒,便借口头昏力乏,便早早一个人回屋睡下了。

      新年过后不久,她所默写的《治河方略》一书,终于得以完稿。

      陆幼宁将最后一叠书稿交至悉茗手中,缓慢而郑重道:“虽然还有疏漏,不过一时也只能如此了,请你代我转交给大人。”

      悉茗也知此书干系重大,双手捧着忙不迭转头送去。

      陆幼宁目送他一路远去的背影,看着天上仍在细碎飘着的小雪,心中默默道,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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