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人间》百木留香

37、无间炼狱

　　雁欢离开了天宫。他没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里，玥铭只知道，她说，“我要去找你爹了，三界这么大，万一找到了呢。”都说凤凰会涅槃重生，可谁都不知道，燃尽本体，招来凤凰火的凤凰还能不能重生。
　　雁欢拿走了夜尘的尚言，那是镜弗传给他的。若哪一天找到了夜尘，看尚言就知道。夜尘消逝，尚言变成了一把灰色的普通折扇，仿佛随着夜尘一起消逝了。玥铭舍不得她离开，却也没有阻止她离开。如今这天宫，就只剩他一人了啊……噢不，还有一人。若不是因为她，或许他也会去找夜尘吧。
　　渝安将月华带回了那个破庙里，月华这一次毒发疼了两天两夜。还好，第三日终于清醒了。渝安怕月华没听到遥储之前说的话，向他复述了一遍。月华摆手示意他不用，“我知道。现在该是我出手了。”渝安不知道月华早就对他的心脏动了手脚，担忧道：“仙君您打算怎么对付他？现在他在未雪的身体里，我怕……”
　　月华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叫他来吧。”渝安见月华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应声去找遥储过来了。遥储在魔宫里等了三天，果然，渝安来找他去八映湖了。
　　遥储来到八映湖的那个黑屋里，叹道：“月华，之前是你来这里找我，现在又轮到我来找你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月华示意渝安退下，他示意遥储坐下，遥储便大大方方地坐着了。“之前我让你坐下，你都不给我面子，你看我对你多好。”
　　月华脸上带着笑意，这让遥储心里不由得一颤，“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月华施法，遥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疼起来。他捂着心口慌道：“你……你干了什么？”月华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缓缓说道：“遥储，你以为只能你对我的心脏下毒，我便不能对他施法了吗？”
　　遥储害怕了，他之前将未雪的心脏挖给月华时，在他的心脏上下了毒，等月华把心脏挖出来给未雪之后他便解了那毒，可并未想到月华竟舍得对自己的心脏施法。“你早就认出我了？什么时候？”月华扯了扯嘴角，“我与未雪相处了几千年，他的言谈举止，岂是你模仿得来的。”
　　遥储有些控制不住这身体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月华，没想到，哈哈，我竟然还是败给你了。不过，就凭你四层灵力，能杀得了我？你未必太天真了些！”月华点头，丝毫不慌乱。“我知道。不过剩下的，交给未雪，也够了。毕竟，你以为身为镜弗帝君的弟子，他能差到哪儿去吗？”
　　妖宫。
　　千燚已经将自己关了好久了，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他拿出了月华送给他的那个木雕，那是他仅剩的月华给他的东西了。火红的小狐狸坐在树下，瞧着月亮。那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挂在树梢。千燚将那木雕随意摆放在桌上，心里十分烦闷。他很后悔自己当初毁了月华送给他的簪子，很后悔弄断了二人手上缠绕的红线，更后悔对他说了那样决绝的话。
　　月华他是错了，可……若他来道歉呢？他会不会悄悄来道歉？就算人不来，总能派他的小灵蝶来吧？不行！就算来了也不能原谅他，若不是他，千雪也不会……
　　千燚躲进被子里，被子蒙住头，闭着眼却睡不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千雪和月华的身影。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就不能和月华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月华要跟那个人勾结！为什么月华会这么自私？因为他师弟的命，所以就放弃千雪的命吗？
　　无间炼狱。
　　如今的无间炼狱不需要任何人来守了，三界所有人都撤回去除妖邪去了，回去之后便也没派人来了。谁都没发现，无间炼狱那道微小的裂缝，被撕扯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妖邪再一次穿过那裂缝，来到三界……
　　八映湖。
　　遥储早知道月华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得逞，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斗不过月华。不过，月华似乎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月华，你这么护着他们，值得吗？你看你现在，人人喊打，不是跟我差不多吗？”月华不怒反笑，“不一样，我比你好得多。至少，我学会了做人，而你……还是一块石头。”
　　遥储苦笑，“是，我是不会做人，那是因为镜弗他连做人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出生在无间炼狱，而你出生在狐族，我们自然不一样了。”月华叹气道：“所以你记恨我们，是因为师尊他没收你为徒是吗？可你不知道，在你诱导未雪去破坏无间炼狱那天，他本是打算收你为徒的！是你没给他机会。”月华有些激动了。他早就查到未雪破坏无间炼狱结界是与遥储有关，可他一直绝口不提，只要他认了这罪名，便不要牵扯更多的人了，没想到的是，遥储会因镜弗帝君当年拒绝收他为徒而记恨在心。
　　遥储回想起那一天，他为了拜镜弗为师，早就悄悄打听了镜弗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吃人间的桂花糕，便拿了自己心爱的宝贝玉笛去换。带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糕，躲过天族众位天官守卫，终于找到镜弗的寝宫，可惜镜弗不在。不在，那他可以等。可他等来什么呢？一声暴怒，来人抓起他手中的桂花糕丢了一地。那人便是镜弗。他此时怒气腾腾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谁？你来我寝宫干什么？没人告诉你我的寝宫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吗？”
　　他很委屈，他不知镜弗不准人进去他的寝宫，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立刻跪下来收拾地上粘了灰的桂花糕，很烫，指尖被烫得通红，可他还是不停地捡起那些糕点，将它们包起来。迅速收拾好之后，他浑身颤抖着磕头说道：“在下遥储，是来拜帝君您为师的。”镜弗身为天魔共主，近日天族和魔族的事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他心中烦躁不已，这时候遥储来拜师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破口大骂道：“你天生与妖邪为伍，若收你为徒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滚吧，别让我说第二遍。”他抬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记忆中的镜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没想到，竟然会嫌弃他的出身。他还想磕头求情，镜弗咬牙切齿道：“还不滚是吗？”他紧咬下唇，努力憋住眼泪起身冲了出去。
　　他带走了那一包桂花糕，将它们丢下云端，落入凡尘。他不明白，凭什么就因为他出生不好便不肯收他？他是灵石化身，可镜弗的第三个弟子月华也是灵石化身，他们到底哪里不同了？凭什么月华受三界敬仰，而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就因为出生在无间炼狱，所以他就该遭到唾弃吗？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镜弗座下第四位弟子，他可是老魔尊的儿子，论出身，不是更上不了台面吗？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受镜弗看中的呢？
　　要不，去学学吧。也许，只要他学得像一点，那镜弗或许就会愿意收他了呢？
　　想到这里，遥储不由得苦笑，“是我错了吗？镜弗他明明说过，我天生与妖邪为伍，收我为徒，根本上不了台面。你如今又告诉我，他想收留我？哈哈，你这是在替他争辩什么呢？”月华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他大概是不会信的了。“那你以为，为何师傅放着天魔两界的帝君不做，而是分给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遥储失神，喃喃道：“原来竟是这样吗？镜弗……他其实是想收我的？可他明明说……”月华打断他，“说你上不了台面？可你不知他为这句话后悔过多少次。那时天族和魔族的事务本就让他烦躁不已，况且，他的寝宫确实是任何人都不让进的。我们四人都悄悄进过他的寝宫，可没有谁是完好无损的出来的。遥储，他明明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决心去无间炼狱找你的。”
　　遥储抬眼，看着月华，突然想起了在人间时的过往。他从自己身体里剥了一魂前往人间，化作叶临轩。与其说那人是叫叶临轩，不如说他就是遥储。五百年，他已经忘了剥魂有多痛了，起初他剥出那一魂是为了什么呢？明明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做叶微玄的弟子啊。他找到与夜尘及其相似的人，找到与南晴及其相似的人，哄骗众人劝月华下凡历劫，让渝安为他写下那一段命途……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
　　他要的是什么？他记得他只是想当镜弗的弟子，希望月华也能护着他，希望夜尘和南晴能像对未雪那样，关心他照顾他……他这一辈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奢望的，便是得到师傅师兄的关怀罢了。名誉……哈哈，他怎么会去关心名誉了？他要的，明明就差一步就能得到了……
　　“我曾经以为镜弗看不上我，是因为我哪里不够好。我去学了未雪几百年。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甚至都觉得我自己都不是我了。在那之前，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拜镜弗为师。可是后来……我看到了、看到未雪对乾坤镜施法。我当时竟鬼迷心窍将那个也学了去，再后来……我、我竟然生出将他取代的想法。”遥储回忆着曾经那个卑劣不堪的自己，不由得做出了嫌弃的表情。
　　月华红着眼说道：“所以……你便激发了他的魔性，骗他去破坏了无间炼狱……”
　　遥储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慌张，“我当初有后悔过的。我把他骗来了我的身体之后，我是后悔过的。我当时……我当时想着若是他赢了我一切都可以结束了，若是我赢了他便可以取代他。可是，那个方法不管用了。他的魂魄，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的魂魄离开我的身体了。我其实没想过伤人的……我没有办法，我其实，谁都不想伤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月华，我当时知道自己收不了手了，却还是一错再错……也许，我是真的上不了台面。我遥储，果真配不上当他的徒弟……”
　　月华施法开始便无法收手，他看着遥储控制着未雪的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心口开始疼了起来。“阿轩……”这一声呢喃，遥储却又淡然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坏。至少，我还有人间那段时光，至少我也当过镜弗的徒弟了，也有过师兄，挺好的。
　　“月华，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什么。我只想知道，叶临轩，在你心里是怎么样的呢？”遥储神情恍惚，却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放。月华心口抽疼，他满是自责地回复道：“他啊……是个粘人精，喜欢吃桂花糕，会悄悄地练字，练剑，还会为我收拾房间，打扫卫生，生病时默默地守着我……阿轩，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
　　遥储见他竟为自己落了泪，好像也不是那么恨他了。“月华，我能……叫你一声师兄吗？就一次。”月华抓着他的手，点头道：“自然。我一直都是阿轩你的师兄啊……”
　　“师兄……对不起，谢谢你。”未雪的意识清醒了，开始夺回自己的身体。
　　遥储努力控制着未雪的身体，摸出了怀里的解药，放到月华的手上，什么都没说。月华知道，那是木香的解药，不等他说一声感谢，遥储便消散了，是他自愿离开的。“阿轩……若我早些阻止你，是不是就能救你了……”若是早些猜到你是阿轩，就不会让你用你的真身去封住无间炼狱了。
　　阿轩，你其实并不坏，不然你为何宁可将抓来的凡人的生魂都放回？不然，五百年前你为何会去人间将那些妖邪都抓走？不然，你为何还会留着这木香的解药？阿轩啊，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决定在你和未雪中间选了一人，而不是早些将你从地狱里拉回……阿轩，这一次，我真的失去你了。
　　月华将那木香的解药收好，却并不急着吃，就让它痛着提醒自己，我的阿轩，我亲手杀死了我的阿轩。
　　现在未雪虽然醒了，但神智不清，月华一掌将他拍晕，让他平躺在石床上。就在这时，渝安闯了进来，他拿着乾坤镜给月华看，镜中是无间炼狱的天空那处景象。
　　“清衡仙君，不好了，无间炼狱，又裂开了。”
　　“什么？”月华看着镜中无间炼狱的缺口越来越大，无数妖邪向三界冲来，黑压压的一片。此时无间炼狱无人看守，谁都没发现真正的灾难即将来临。
　　月华刚平静的心口又微微疼了起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对渝安吩咐道：“你现在速去妖界找妖君，或者别的妖族族长都行，尽快将他们带去无间炼狱。”渝安担忧道，“那您呢？”月华沉声说道：“先让我去无间炼狱。”渝安犹豫了，他知道月华不能去妖族，月华厉声道：“快打开通道！让我去，这是唯一的办法。”他没想到遥储的真身根本堵不住那缺口，原本就差一道裂缝，现在却被那些妖邪撕开了一大道口子，而且越来越大了。渝安不敢那三界安危冒险，妥协了。
　　月华通过乾坤镜的通道直接来到无间炼狱，他现在要做的是先将遥储的真身取下，换上他的。他苦笑，是我太贪心，是我贪生，以为只要用遥储的真身堵住这缺口便可……看来，该来的永远躲不过。
　　月华招出霜天和浅明保护他，而他则将遥储的真身与无间炼狱的缺口处撕裂。渝安带着众人赶到时，月华已经将它撕裂了一大半。幻溪大惊，质问道：“月华！你在干什么！你……”说着，众人便纷纷飞身前来阻止他。月华知道大家误会了，他给自己设了个结界，对渝安说道：“渝安，替我拦住他们。”
　　单凭渝安定是拦不住众人的，月华便让霜天和浅明也加入其中。幻溪和风硕对视一眼，合力向月华袭去。月华本就只剩下六层灵力，根本经不住众人的袭击，眼下只有速战速决。毕竟，就算霜天和浅明帮他拦住一大半的人，可月华不准它们伤人，导致很多人根本没办法拦。
　　月华咬牙，又施加了一大半灵力，将遥储的真身撕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石子掉进无间炼狱的深渊。无数妖邪冲了进来，众人也顾不上月华了，与那些来袭的妖邪厮杀了起来。这一次的妖邪明显比之前的厉害许多，众人也毫无准备，纷纷叫苦。风硕怒道：“月华！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想拉着整个三界与你陪葬吗？就因为现在三界与你为敌，你就要这样毁了三界吗？”
　　月华心口猛地刺痛，他将嘴里的腥甜咽回去，一言不发，化出自己的真身。幻溪和风硕都愣了，随后众人也顿了顿，不明所以。月华拼尽全力将他的真身向无间炼狱推去，与无间炼狱的缺口一一贴合，幻溪终于明白了，月华他并非要破坏无间炼狱，而是，遥储的真身封不住这缺口！
　　他拍打着月华的结界，喊道：“月华！住手，月华！你会死的，月华！”众人纷纷看向月华，奈何此时他们离他太远，根本没办法护住他。月华的结界已经快撑不住了，妖邪们现在看到月华在封住缺口，纷纷向他冲来。幻溪和风硕慌了，替他挡住那些妖邪的袭击，可是，真的太多了，挡不住，根本就挡不住！
　　幻溪现在根本没带树妖出来，而且，要把树妖唤过来去找千燚的话，根本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他亲自去找千燚。他对风硕说道：“你好好护住他，我去找阿燚。”风硕此时已经急出汗来，“好，你快去。”二人知道，若月华真的成功封住无间炼狱的缺口，他也活不了多久。但是，现在一定要护住他，不能让他有事。“月华，对不起……我、我们错怪你了……”月华现在双耳失聪，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也不知道谁在替他挡着妖邪，谁又在向他道歉。
　　幻溪一路飞奔，去妖宫里找千燚。此时他也顾不得千燚会不会生气了，直接推门而入。千燚果真怒了，对幻溪吼道：“你干什么？滚出去！我说过，三界的事我都不管了！滚开！”幻溪喘着大气，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多一些还是泪水多一些了。他声音颤抖，跪在千燚脚下，“阿燚，我们、我们都错怪他了。你快去无间炼狱吧，我劝不住他，他快撑不住了……”
　　千燚心沉了下去，他小声问道：“谁？谁在无间炼狱？”幻溪抬头，眼里的泪滑落，“月华……”千燚急了，他的心猛地一疼，推开了幻溪向无间炼狱奔去。他顾不上自己碰到了什么，而幻溪却看到了，桌上那个小木雕，本就放在桌边摇摇欲坠，这一撞终于掉到地上，那颗又大又圆的月亮“啪”的一声碎成两半，与那只小狐狸分离开来。
　　看到月华以自己真身封住无间炼狱的缺口之后，众人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了。不少人在向月华靠近，试图替他除掉那些不断撞击着他的结界的妖邪。可还是晚了，就在月华真身即将与那缺口缝合时，一只众人从未见过的妖邪冲出，直直地冲向月华。风硕本就挂了彩，当他看到那妖邪时已经晚了。月华睁大眼，看着那妖邪向他袭来。还差一点，他不能松手，若是松手，一切都完了。
　　那妖邪冲破了月华的结界，尖锐的爪子刺透了月华的身体，鲜血飞溅，那妖邪收回爪子，舔了舔爪上的血。月华强忍着剧痛，将无间炼狱的最后一丝裂缝缝合，然后浑身无力，直直地摔了下去。那妖邪还想继续乘胜追击，被风硕拦住了。
　　千燚来时正好看到月华从空中坠落。他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一般，疯一样向月华冲去。“阿絮！！！”南晴本来不想来的，可是他听说月华在破坏无间炼狱的缺口，他不信，还是来了。可是，都晚了。
　　未雪醒来时，心里隐隐不安，他发现许多妖邪向人间袭来，玥铭带着众天官赶到，奋力击杀。未雪心脏猛地疼了起来，他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向着无间炼狱飞去，看到了千燚大喊着去接住月华。
　　千燚抱着月华，南晴、未雪、风硕、幻溪都纷纷向他二人飞身过来，将二人团团护住。月华嘴里都是血，伤口也还在不停地往外涌着血，将他的白衣染红。他躺在千燚怀里，努力睁着眼睛，想伸手摸他的脸，可双手犹如灌了铅一般，怎么都举不起来。“阿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月华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细若蚊声。
　　千燚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月华……不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还欠我、欠我叶临絮的一百年，还有、还有月华的一生一世呢。月华……你可别又食言了。”月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可他的嘴巴还在动，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月华睁不开眼了，还在无声地说道：对不起……千燚崩溃了，发出一声哀嚎。“啊！”月华的手软软地从千燚手里掉落，千燚立刻抱紧他，哭道：“月华，不要，不要……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都怪我，都怪我来晚了，月华，你打我吧。你打我，好不好？快告诉我这是梦，这不是真的，快把我打醒吧。”
　　没有了月华灵力的支撑，霜天和浅明掉落在地上，像是没了生命一般，躺在地上被妖邪们随意践踏。南晴捡起霜天和浅明，他受不了了。三天前，是夜尘，三天后是月华。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未雪做的，对未雪大吼道：“你开心了吗？夜尘死了，月华也死了，就为了让师尊回来，你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未雪摇头退后，他不敢相信，自己和遥储的合作会害死夜尘和月华。“不，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想过让他们死。”南晴挥了一拳打在未雪脸上，“不是你？还能是谁？为了让你回到你的身体里，你害死了千燚的弟弟，你现在说不是你？”未雪瘫在地上，难以置信。他以为只要他进了遥储的身体，就可以让他死得悄无声息，就不会麻烦大家了。为什么会这样？原来，我还是没有斗过他。
　　南晴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你不是想知道师尊的身体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他在人间华南山昆炎洞里，你想召回师尊你自己去，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南晴将月华的霜天和浅明拿给了千燚。千燚没有接，呆呆地坐着。
　　失去了真身的月华很快就会消散，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月华了。他在想，他记得老族长好像说过，九尾狐的第九条尾巴，可以护住魂魄，使他不至于消散。那时候千燚并没有仔细听，现在他又不敢确定是不是他记错了。可是，就算如此，不妨试试吧。拿九尾换月华，值了。
　　千燚化出九尾，招出苍言，猛地斩断一条狐尾—九尾狐的第九条尾巴。南晴大惊，退后了一步。千燚疼得大吼了一声。大火从他身体里一直延伸出来，所到之处，妖邪纷纷被点燃。众人大惊，纷纷打开了结界将自己护住。南晴奔到未雪身旁，设了结界将二人护住。而那些妖邪则纷纷被大火点燃，化成灰烬。
　　那条狐尾在千燚手中化作流光融入月华体内。千燚收起其余八尾，起身，踉跄着抱着月华离开了。幻溪和风硕也跟着千燚走了。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回了自己族里。
　　南晴也离开了，未雪瘫坐在地上，看着千燚离去的背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等众人都离开后，他才起身，去了人间华南山找镜弗。渝安不放心他，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未雪知道渝安跟着他，不过他并不介意。便任由他跟着了。
　　这世上能有办法救月华的人只有镜弗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华死，护了他这么多年的人啊，他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千燚带月华回了叶府。府里一直有结界在，所以没有妖邪闯进来。玥铭带领天官护住了人间，却看到千燚抱着月华来了叶府。他不相信月华会出事，硬闯进叶府南苑，看到月华浑身被鲜血染透的那一刻，终于哭了出来。“师傅……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好好护住他？”玥铭一拳将千燚打倒在地，幻溪和风硕赶来，立刻拉住二人。“玥铭，你冷静一点！千燚他现在也很虚弱，让他静一静吧。”
　　玥铭挣扎，想冲过去再给千燚挥一拳，“他虚弱？他连师傅都护不好，他根本配不上师傅的爱！”风硕挡在千燚面前，揪住玥铭的领子，怒道：“你懂什么？阿燚为了护他的魂魄，亲自割下了他的九尾，你呢？你能做得到吗？做不到就给我闭嘴！”
　　千燚抬眼，平静地说道：“都出去。要打，我出去让你打。别在这里撒野，让他好好休息。”玥铭呼出一口气，冷哼一了声，挣脱幻溪和风硕的束缚，回了天宫。他狂笑不止，眼里流出泪来，“师傅，这一次，我接不到你了。”风呼啸着，擦过耳畔，他大喊着，像是发了疯的野狼。
　　待到三界安定下来，玥铭继位新任天族帝君。千燚辞了妖君之位，而南晴也不知去向。短短几日，三界君主皆换了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