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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宴 ...

  •   皇上病愈从荔山归来,定在八月十五大宴百官,东昭四品以上官员需携家眷出席。
      东昭,辛府。
      缇尧为我选了粉色的绣丝撒花裙,外套玫红的真丝锦衣。她自己则是一身的澈蓝,淡施粉黛,薄点朱唇,秀挺的娥眉缀在其间,整个人恬淡如兰。
      噗,辛眺为缇尧掀开轿帘,眼中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缇尧淡淡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坐了进去。神色举止形同路人。
      啪-啪-,缇尧揽住跟上车的我,不看辛眺挑帘注视的眼神,不耐烦地在轿内敲了两声。
      “起轿。”
      轿夫面面相觑,辛眺挑着轿帘不肯放下,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抬轿。
      片刻,辛眺缓缓放下轿帘,从飘下的帘子看出去,一刹那他的眼神竟满是落寞。

      被执名官唱到的官员命妇陆续随着引领宫婢做到殿内,我们四周已坐了不少女眷,满眼望去,花团锦簇,百色齐开,脂香四溢,一时莺声燕语,香浪袭人。
      “皇上驾到,淇妃娘娘驾到。”执名官高声唱罢。
      一个身着明黄锦绣龙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神态肃穆,举止高贵。
      他面额方正,鼻梁高挺,端目厚眉,虽然身体微有发福,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弛,但从面相还是可以看出他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影子,那时定然有不少女子为他倾倒。
      他行为举止处处透着皇家的威仪,眼神深沉而庄严,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他的嘴唇紧紧抿着,薄而性感,唇角上淡淡的斜纹似乎是长年的忧虑和深思刻下的烙印。
      这就是东昭的开国皇帝,肃帝,乔玄睿。
      一袭大红牡丹花样锦袍跟在明黄身影之后,裾长及地,繁复的金丝绣案缀于其间,衬得满身牡丹华贵非常,头梳嫦娥奔月髻,插满各式精致簪品,金光璀璨的发髻下,仍然是那样的倾城之貌。眉间淡点桃花钿,粉脸朱唇,红腮窄鼻,削肩柳腰,整个人光彩熠熠,美艳妖冶。
      裙裾飘飞一股幽香袭了过来,那日她在迎晖院身上也是这股香味,幽香迷离,让人不自禁地放松警惕。
      细细闻起来,仿似热带的鸢尾香和着狂野的木犀香料,还有些微湿润的海藻类植物的气味,幻影迷离,让人熏然欲醉。
      我曾问缇尧,淇妃是不是东昭最美的女人。
      不是,她想了想,摇摇头回答我。
      我倒吸口气,这么美的人难道还不能称为极致吗?难道还有比她更美的人吗?
      那东昭最美的人是谁?我戚戚而问。
      她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万千神色,迷离回忆的往昔如白驹过隙飞速掠过她的眼角。
      继而她抬头抚着我的头笑道:美丽易逝,太美的人会摄人魂魄。所以,这世上再也没有最美的女人。
      世上再也没有最美的女人……
      我不解地探究她的话语,却发现竟然有一抹恨意盘踞在她眼底。
      还有人能让缇尧这样淡泊恬淡的人生出恨意?

      席间有从未见过淇妃的人口中不禁发出低低的惊呼,这么美的女子,似乎只有那高高在上的龙蟠宝座旁那一袭座位,才能配上这样的倾城之貌。
      有些人甚至忘了跪下行礼。
      两人缓步走上高台,离得我们的坐席足有数丈。远远看去,竟只余两人浅淡的身形。
      淇妃坐在蟠龙宝座旁的明黄凤座上,席下顿时发出轻微惊呼。
      “听说皇后被禁足了,看来是真的。”
      “可不是,兵部于谦大人已被下了狱……。”
      “到底是什么事情?”
      “听说皇后勾结于谦,妄图借他手上兵力在皇上养病时发动宫变。”
      “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是真的,要不皇上为何匆匆从荔山赶回。”
      “听说前几日连招几名太医入了宫呢。”
      “怕是又犯了病吧。”
      “谁知道……”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席间充满了低语的嗡嗡声。
      其实不用他们说,朝堂上下关于皇后叛变失败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市井百姓家早已是流言满天,各种猜疑推测不绝于耳。
      有说皇后早已与于谦有染,皇上发现大皇子其实是于谦的私生子。
      有说皇后早已经失宠,皇上欲立淇妃生的二皇子为太子,于谦只是皇上牵来的借口。
      ……
      淇妃脸色不变,唇角划出一道弧线,又是那抹淡笑,笑意凝在唇边却入不了眼:“近日皇后身体微恙,后宫之事暂由本宫代理。今日众位可尽兴享宴,不必拘理。”短短片语,不怒自威。
      当下各式精致菜肴被绿装宫娥鱼贯端上,乐起,身着彩装的美貌宫娥陆续舞蹈助兴,一时台上莺歌燕舞,长袖飘飞;台下觥筹交错,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
      “銮仪卫事谢大人到!”一声细细的唱诺突然响起。
      席下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穿着官服进来叩见,眼角高挑眉骨突出,脸上瘦削白皙,明明是一副文弱的书生样子,腰间却跨了一把长剑。
      他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带剑上殿?
      “你放心,如今只要你尽心辅佐好二皇子。待得谢将军从边疆凯旋,我会请皇上把你太傅之职给他……”淇妃宛如莺啼的声音响在我耳边。
      难道他就是淇妃口中的谢将军?
      “几日不见,爱卿的病如何了?”高台上不苟言笑的皇帝声音竟带着一丝愉悦。
      “有劳皇上挂念,微臣的病已经痊愈了,过几日即可述职。多日疾病缠身,未能当朝为国尽忠,微臣惭愧。”他微微一拜,态度谦和。
      “哈哈,无妨,爱卿在外征战染病,国家有负与你,朕又怎么会怪你。”
      “谢皇上体恤。”
      看着眼前与皇上寒暄说话的人,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同样是身形清瘦……

      眼角不经意看到一抹月白的身影坐在淇妃下首,是他。
      算来我们已有三年没有见面,他长得越发出众了,面容和煦,眉目俊秀。
      发觉我在看他,他墨黑的眼睛对我眨了眨,唇角不禁带了一抹笑意,仍是气质高贵,温文尔雅。
      “素闻李大人千金才艺过人,可否请上来为大家助助兴?”酒宴正酣,淇妃笑着提议,目光看向席下一个官员。
      那官员起身行礼道:“小女年幼,恐技不压台,听闻二皇子萧艺不凡,能否请二皇子相助,与小女同奏此曲?”
      淇妃和他一唱一和,说得天衣无缝。原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这小子才多大,这么着急帮他选妃?
      “既如此,渊儿,”淇妃看向那一袭月白身影,“就答应李大人的要求吧,如何?”
      “全凭母妃做主。”他恭敬的应着。
      我分明看到那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是我看错了吗?
      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抱琴上台。
      古代的女子年纪轻轻就被要求学琴棋书画,女工刺绣,到头来也不过是招募夫婿的筹码。
      难道这个李大人真是蠢到觉得只凭女儿与二皇子同台一场就能幸运地嫁入皇家吗?
      两人在台上一人弹筝,一人吹箫,起初配合倒也默契,看得出那女孩使出浑身解数想跟上他,奈何他越吹越快,女孩显然已是力有不逮,额头渗出薄汗。
      铮!琴弦突然应声而断。女孩惊呼出声,手指上顿时溢出鲜血。
      “哎呀,你受伤了。”月白身影缓缓欺近察看女孩的伤处。
      女孩眼中聚满雾气,神色迷离地看着眼前帅气的脸慢慢靠近。
      “擦擦吧。”他递出一块丝帕。
      “谢谢。”女孩脸色微红,瑟瑟地接过丝帕。
      “以后,”他微微笑着,温和有礼:“你这种琴艺,还是不要出来丢人了。”
      下一句话把女孩愣在当场,刚刚蒸干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渊儿。不得无礼。”淇妃喝住他,眉头微皱。
      “母妃,这女子都跟不上儿臣呢。”似乎没看到淇妃淡淡的怒意,他缓缓开口,永远是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
      女孩瑟缩地被那个官员带下台,沿路居然害怕地失了禁,裙摆被拖曳着划出一道水痕。
      看着他们父女俩狼狈的样子,偷鸡不成反蚀米,我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声音不大,不想却被李姓官员听个正着,他恶狠狠盯着我看,眼中满是恶毒地怨恨。
      我不屑地回盯着他,是你女儿自己不争气,干嘛迁怒他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我无心的任性却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陡然起身,又上前行礼:“敝女才疏学浅,未能及上二皇子高超的萧技,扫了诸位的兴。听闻辛家小姐自由养在深闺,深得辛大人的教导,臣斗胆情愿,不知今日臣等可否有机会一睹辛家小姐的风采?”
      “李泰!”辛眺轻喝出声,神色颇为不满。
      哼,他白了一眼,丝毫不把辛眺放在眼里。
      这个李泰还真是小心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出丑,还要捎带别人的女儿陪着。人人都知道我以前天生痴傻,上台肯定要丢丑。
      把话题转到我身上,倒是不会再有人评论李家的小姐了。这人还真歹毒!
      座上之人还未发话,四下已是私语一片,各人目光有意无意往我身上转。
      “他们夫妇是东昭响当当的才子佳人,生出的女儿却天生痴傻,……”
      “她娘的手人称‘凤抬头’,美得都不像人间的东西,恐怕是触怒神灵才会生了……”
      “是啊,这小丫头听闻就是妖孽所生,被邪魔附体了……”
      难听的话一句一句传到我耳里,这些人还真是冷血如兽,丝毫没有半分的同情和怜悯,反而说出种种恶毒难听的话。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气,还没站起来,缇尧按住我的手看着我微微摇头。
      “母后,这些乐曲舞蹈看多了也乏味,不如让孩儿舞一套剑法给父皇母后助兴。”温润的声音破空而出,搅乱了一殿的低语。
      话说出口,周遭顿时安静不少,大家都等着座上的人发话。
      缇尧紧抿双唇,握住我的手在微微颤动。
      这次百官齐聚机会难得,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辛府好欺负,缇尧和辛眺好欺负。
      对不起,缇尧,这次不能听你的话。
      缓缓挣脱她,我突然起身行礼,“臣女辛菡音,见过皇上,见过淇妃娘娘。乐曲舞蹈臣女倒是不会,如果不嫌弃,臣女愿意献丑为在座诸位大人助兴。”
      “小丫头,乐曲舞蹈你都不会,还要拿什么助兴?”李泰嗤笑道。
      不看缇尧辛眺的紧张神色,我不慌不忙地应道:“茶艺。”
      “茶艺,哼,”他讪笑道:“这也可以表演给人看吗?你这泡出来一壶茶,能够多少人品?”
      我笑着回应:“李大人有所不知,茶艺历经数年传承至今,早已不是品茶这单一的环节,制茶、选茶、定器、烹茶如今都是高雅的茶艺表演。如今,只有下等的蛮子才只是喝喝茶叶当漱口。”
      “你,”他脸色一阵青白,找不到话说。
      “丫头,你准备怎么表演茶艺啊?”淇妃笑着问道,似乎被我勾起好奇心。
      殿内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我出丑。
      “请娘娘容许臣女挑选一套茶品及器具。”皇宫历来是奇珍异品的宝库,我想要的东西应该能找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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