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暗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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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那宫娥穿过蜿蜒的回廊曲桥，华丽的宫殿阁楼，来到一处干净整洁的宫殿偏殿。这皇宫比辛府大了不知多少倍，一路上不知路过多少水榭亭台、玉宇琼宫。宫殿楼宇的庄严华丽，雄伟精巧亦非辛府可比。当晚月色昏暗，若不是这宫娥带路，恐怕我早已迷路了。
推开殿门，一室茶香扑鼻而来，只见满目琳琅的各式茶罐茶具，叫人眼花缭乱。除了各式各样常用的茶具，还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烹茶器皿，其设计之独特，制作之精巧令人咂舌。其间还有好些异域风情的器具，应是外邦进贡之物。
“快挑吧。”那宫娥以为我没见过市面，嗤了一声，便自顾离开。
真是势利，这么多茶叶要我怎么找？好在各种茶罐上均贴有标签，没费多少力气我就找到我要的东西。
拿好东西出来，却没看见那个引路的宫娥，我挑选东西已经耽误了一会，此时那边应该等急了。我咬咬牙，看来只能自己认路回去了。
我凭着记忆往来的方向走，这皇宫实在太大了，各处楼宇殿阁又有些类似，回廊、月洞岔路很多。今晚月色昏暗，果然，还没转几个弯我就迷路了。
我心里上下打鼓，这皇宫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万一要不小心走到什么宫闱禁地，我这小脑袋可保不住还能不能扛在肩膀上；而且那边宴会还在等着，我必须尽快找到路。
我稳下心来，这时不能自乱阵脚，越慌就会越乱。
看看四周，这应是宫中的一处花园，四周栽种了好些树木花卉，一条小河蜿蜒穿插其间，岸上杨柳、河中睡莲自是摇曳生姿；暗处的亭台飞榭，远处的殿阁借着幽暗的月光只能隐约见着檐下一角，却仍是华丽不减。
周遭除却间歇的虫鸣蝉啼，静谧无人。
我抬头看着月亮的方位，刚才在宴席上看到月亮是在东南角，现在我只需向着月亮往东南方向走，肯定不会错。
天上本是一弯残月，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一大片云彩滑过遮住了月光，此时院落更显黯淡。
糟糕，真是天不助我。
“大皇子，奴才求您了，此时您千万不能去见皇后啊！”一声尖细的声音陡然划破夜空。
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轻轻挪步移到暗处。
“皇上下旨谁都不许见皇后，难道您连皇命都不顾了？”尖细的声音焦急万分。
“此时皇上尚在气头，您要再搭进去，老奴怎么跟皇后交待。”
……
“滚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沉稳中带着一丝愤恨。
“不行，奴才答应过皇后，定要护您周全！”
“哼！”
“大皇子，皇上要是知道您见过皇后，一定不会轻饶，您让老奴怎么向皇后交待！”
“再不滚开，休怪我翻脸。”
“今日奴才就是拼了老命也断不能让您过……”，“去”字还没说出口，那人闷哼一声，只听一声倒地，再没有声音了。
这大皇子下手够利索的。
听他靠近，我赶忙屏住呼吸，希望他没发现我。
只见一人走到我面前的空地，背影对着我，大约比我高出一个头。
由于月光昏暗，我只能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色丝缎的宫服，身形大约有十几岁的样子。
他向前走出几步，却见他突然停在院中。
“出来。”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阴郁得让人头皮发麻。
……
“我劝你最好自觉一点，再不出来待会恐怕你会后悔。”他双手背在背后一动不动，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怏怏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显然楞了一下，没想到藏在暗处的是我这么个小丫头。
“你是哪个宫里的？”声音仍然是低沉而阴郁。
他把我当成宫女了！
……
各宫的名字我并不熟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见我不说话，他欺近我，“你听了多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明明是我在这里好好的赏风景他跑来凑热闹，现在好像变成是我在打扰他。
“我什么都没听到。”明哲保身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是吗？”他显然不信，语气阴鸷深沉，听不出一丝情绪，“那你在暗处做什么？”
“我，我赏月……”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心虚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波澜不惊的声音，我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头看天，语气中带着兴味，“此时满天乌云，你倒是很有雅兴。”
“暗云遮月也未尝没有一番景致，”我稍稍定定心神，“就看这赏景之人是什么心致了。”
他没接我的话，站在暗处一声不响。
……
我准备扯个理由离开，他突然开口。
“你手中的锦盒是宫里的东西。”
语音不大，我却没来由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还没待我站稳，他突然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年纪不大，居然敢在宫里偷东西。”
宫中偷窃！没想到他会借着这个锦盒来杀我灭口。
我心里猛地一跳，在我面前的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心思却深沉胜于成年人，待他长大成人会是怎样一个攻心善谋，翻云覆雨之人。
也怪我不走运撞到他的枪口上，谁让我误打误撞听了不该听的话。
可怜我这六岁的身高，除了不痛不痒地挣扎几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颈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我脑中的氧气越来越少。
我这趟穿越之旅还没开始，不会就要丧生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吧。
趁着脑中的氧气还未消失殆尽，我尽最大的努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傻……”
“你说什么？”他怔了一下，手中稍稍松脱。
我得以重获珍贵的氧气，赶紧大大吸了几口。
“呵呵，”我故作大笑，“如果你想害死皇后，那么现在就去见她！”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昏暗的月光慵懒地轻抚所照之处，目及之所已达极限，再远一些只余无垠暗夜。
轻薄微光之下我仰头看着站在树下的他，却只得一个朦胧的身形。
他在月光落下的斑驳树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我只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退却。
我们对视着，就这样看着对方，感觉时间快过去了一个世纪，夏夜的闷热烦腻之感悄然袭来，我的背上已沁出薄汗，脖上的窒息感让我透不过气，就在我感觉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缓缓松开了手。
我心中暗舒一口气，差一点……
“把话说清楚。”他突然冷冷开口。
我揉揉被他抓痛的喉咙，“皇后此次遭奸人诬陷，皇上必然是震怒之极才会下令囚禁皇后。此时皇上正在气头，如果大皇子以身犯险，私下探望母亲，不管是什么因由，只要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地向皇上高密，你想皇上会怎样对待还是待罪之身的皇后。”
“说下去。”
“皇后一人被囚，如今全靠大皇子在外疏通营救。此刻若是大皇子一意孤行，被皇上震怒问罪，试问此时还有谁能救皇后？”
他缓缓退开一步，见他已有所动，我接着说道：“若大皇子今晚私自去见了皇后，除了对皇后发几声牢骚，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反而是害她处境更加危险，身陷囹圄却远近无人。”
他负手立在阴影里，又回复刚才的静默之态。我知道，他一直在暗处看着我。
“其中利害，还望大皇子三思！”我故意加重语气，虽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我却丝毫不敢放松精神，仍是摆出一副无所畏惧地样子迎向他。
“你不是宫里的人，”他突然开口，语气有所缓和，“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实话，”知道不能在他这么精明的人面前说谎，“我刚才迷了路才会走到这里。”
“你是那边宴席上的？”没有什么提示就能猜出来，果然精明异于常人。
“是。”我老实回答。
“为什么要对我讲刚才那些话？”
“实在抱歉，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只是不希望大皇子一时莽撞冲昏了头。凡事须要三思行事，从长计议。不然，一步走错，步步都错。”
尤其是在皇宫这种地方，小心行事才能明哲保身。
“一步走错，步步都错……”他喃喃地重复我的话。
“辛菡音，原来你在这儿。”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去，一袭月白长袍从远处跑来。
“你怎么过来了？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半天未出现，宴席上的人都以为你临阵脱逃了，”他纯净无杂的眼神笑着对我说，“为了稳住他们，我自告奋勇提出来找你。”
“哦……”我转回头，却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
他去哪里了？
奇怪，根本没听到一点动静，他仿佛在我面前凭空消失。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喘着气，眉梢带着一抹浅笑，“在看什么？”
这两兄弟真是各有千秋：一个是阴晴难测，深不见底；一个是温润如风却又傲慢无礼。
“没什么。”我心虚地笑笑。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找到了。”
……
“辛菡音，”他突然拍拍我的肩膀，“你难道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对他的问话不明所以。
见我完全不在状态，他神情有些怏怏的。
“刚才我一连用了两个成语。”他嘴里喃喃说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
“不错不错，三年不见你倒是进步不少。”我心虚地笑笑。
“少蒙我，刚才你都没听我说话。”他神色懒懒地，似乎颇为不爽。“待会你表演你有把握吗？”
“哎，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什么把握不把握的。”
“这李泰竟然拿你出气，真是该死！”
我心里暗笑，要不是你当众羞辱他女儿，他也不至于找我为他女儿下台。
“好了，那边该着急了，走吧。”
他突然拉过我的手，目光灼灼如暗夜繁星，“别害怕，待会一切有我。”
他的手热热的，很柔软，让我想起岚羽那双长年似冰的手。
“我不害怕。二皇子。”我笑着轻轻甩脱他的手，刻意提醒他的身份。
“……”
“辛菡音。”行出几步，他又叫我。
“嗯？”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他问的声音极小，语气中似乎有些羞涩。
我自顾往前走，没有理他。
“喂，”见我自顾走远，他声音微微发急。
“辛菡音。”
……
“你站住，辛菡音……”他站在原地连叫几声。
……
头一次见这温温吞吞的小子着急，我心里开心极了。
“你落后很多了。”猛然回头，我冲他大喊，“快跟上，乔颢渊！”
听我叫他，他露出开心的笑意，口中喊着：“你知道，你是知道的！”
呵呵，野小子，我怎么会不知道？
脑中倏地闪过一个画面——在辛府沁园合欢树下的秋千旁，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孩在一笔一划地刻着字，字上方赫然印着我的字迹：
辛菡音。
他在我走后在我的名字后面又多刻上了三个字：乔-颢-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暗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