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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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一步想看清楚，却被看到的骇了一跳——
那团黑影是个人！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称作人！
他的双臂已不复存在，腿部膝盖以下更是空无一物，整个人只靠背部贴墙，斜倚在一堆破絮上。这不就是历史上描述的“人棍”！
许是多年保持这种姿势，这个人的臀部以下已经完全畸形，上身骨头突出也已经倾斜变形；整个人瘦削蜷曲，缩得都快和我们俩一般大小，衣衫褴褛脏污，头发花白蓬乱，身上和周围散发着阵阵恶臭。
眼前突见如此情景，我心下大骇，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被折磨成这副模样！是谁这么恶毒地对待他?
听到我走进，他缓缓抬头。借着烛光，我看到一张脏秽不堪爬满皱纹的脸。
面色蜡黄发黑，眼窝深陷，脸上沟壑纵生，皱深入骨。
是怎样的折磨和忍耐才有如此沧桑悲怆的脸！
借着烛光，能看到他虽然又老又丑，但一双目光，却是深沉锐利。
他直盯着我看，忽而发出怪异的笑声，似笑似哭，脸颊不自然地抽动着。
原来他嘴部套着如口罩般的铁罩，绕头一圈，封口被满是锈斑的大铁锁锁住。
看来囚禁他的人怕他喊叫惊动寺内其他僧人,故而用这种非人的方式锁住他。
他笑得越发大声，好像这笑存了几世一般，非这一次笑完。
这阴沉怪异的笑充斥在佛身的暗室内，让整个暗室显得阴森可怖。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我退到岚羽身旁。
他笑声渐止，转而又呜咽低泣留下泪来，染尘的双颊被流出的浊泪刷出两行深黑的泪沟。
岚羽上前微微使力打开锈锁，帮他卸下铁罩，那人的嘴唇已经被长年戴着的铁罩压得变了形状，乌黑溃烂。
他动动嘴唇，费了半天力，才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你终于……来……了……”。声音似从地狱传来。
我惊讶万分，听他这话，似乎一直在等我前来。
“你在等我？”我问他，“为什么？你认识我吗？”
“十五年了……，该到头了……”他没理会我的问话，只兀自言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一下笑，一下哭，又含混说：“他们什么也得不到，唔唔，得不到……”说完猛咳起来，越发大口地喘气。
我心下一惊，十五年！辛眺和淇妃的口中也提到过，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岚羽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药丸，过一会他渐缓过来，神志似乎清醒许多，一边喘气一边看着我。
不忍看他，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缓缓对我说道：“不要害怕，你靠过来些……”
不知他的底细，我不敢贸然上前，只站着原地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被囚在这里？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又关在这里？”
他摇摇头，笑了笑：“你不必知道这些。走近些……走近些……，让我看看……”
我往前挪了几步，站在烛光照得到的地方。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目光游移打量着我，像在寻觅什么。
突然神色激动而庄严，身体不住颤抖道：“是你！是你！你眼睛里带着那团火，啊……，哈哈哈，我认得，我认得你。我等了你多少年了，是你……，菩提莲……。”
他最后的话让我打了个激灵，他知道菩提莲！
我走近他，颤声问道：“你知道我？你和灵柏子是什么关系？”
他笑了笑却并不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低声吟道，“金莲骤生，苍野大合。万马夕食，天沐清明。渭水不入，莲血不浸。昆墟现世，光启九璃。”是那三十二字箴言！他吟得很吃力，但字字准确，丝毫不差。
“你知道这三十二字箴言，他们是什么意思？”我兴奋不已，似乎见到一丝曙光。
他眼里带着惊异的神情，似乎很惊奇我会这样问他，道：“这箴言自传下来至今还没有人能解开。因为你，只有你是命中解此谜的人！”
难道真的没人会解这个箴言吗？我对这几句话完全每天有头绪。
听他如此说，我猛然觉得自己似是掉入了一个预谋许久的圈套。
先是莫名穿越，又被灵柏子拿什么菩提莲救回了命，几次听到这三十二字箴言，如今却被眼前这个人告知只有我自己能解。
冥冥之中似乎命运已被设定好了一切，我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着一步步跌入这个谜样的世界，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角色。
我摇头说道：“实不相瞒，老前辈，我并不知道这几句箴言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明了地点头道：“你还太小，涉世尚浅。待应命中之劫，自然能明白这箴言的奥秘。我时日已不多，有几句话我要单独对你说。”
“岚羽是灵柏子的徒弟……。”
“我知道,”他打断我，“只有灵柏子才能用这种方法封住他……。”
岚羽看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见岚羽走远，他缓缓开口：“此箴言与昆墟有莫大的关联，乃是找到昆墟之所的唯一密钥。”
“昆墟是何物？”
“此时我不能与你解释，日后你自会知晓。你仔细听着，与此箴言附生的还有二物。一是菩提莲，二是缠丝九璃璧。要得昆墟须先得此二物。”
我知道菩提莲已被灵柏子打入我体内，至于缠丝九璃璧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箴言最后一句说昆墟现世，光启九璃，九璃是否就是指这缠丝九璃璧？”我问道。
他默然点头，可能许久不曾说话，刚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猛的一阵咳嗽。
“菩提莲和这箴言又有什么关系？到哪里找……”我想把脑中的疑惑尽数问出来，可是话没说完，他又一阵猛烈咳嗽。
过了一阵他渐渐缓和过来，声音却是更加虚弱：“我的时间已然不多……，咳咳，你想知道的，去找一个人，咳，她叫，梅苏。”
梅苏，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听上去应该还是个很美的女人。他现下眼神逐渐迷离，似乎在回忆往昔。
我心中暗自默记数遍，对他说：“前辈，我记下了。你可知那梅苏现在何处？”
“你知道倚月蓉花吗？”
倚月蓉花？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花名。
“不知道。”
他连声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壁上烛火摇曳不止，火团忽明忽暗，缩聚成点。人说人死灯灭，这烛火微弱似萤，是否暗示这位前辈……。不敢多想，我上前按住他的人中，他猛吸口气缓过来，双颊潮红，眼神精明，似是回光返照之象。
他看着我，气若游丝，幽幽说道：“你往北走，一直往北，走到掖泉，她在那里。你找她要……，要倚月……蓉花。”
他的双瞳涣散，眸光渐渐暗沉，目光静静地定格在一处，仿佛在看一幅画。
“告诉她，当年，克己没有负她……。”
我知他大限将至，放他靠在墙边。
他就这么静静靠着，思绪似是沉入一场绚烂的回忆，神色凄迷却幸福无限。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这丑陋的身躯和一室的狼狈都无法撼动自己去追寻眼前这副美丽的画面。
倏而，他的脸上光辉尽逝。
烛灭。
一室黑暗。
我摸摸脸颊。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竟已爬满了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