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6、嗯

　　江知在书房门口等着，姚卓跟着姚碧华进了书房。

　　姚碧华倒是直接得很，“燕家那丫头看上你了。”

　　姚卓慵懒的倚着轮椅，手随意搭在一侧扶手上，“所以呢。”
　　“所以你得娶她。”

　　不等姚卓拒绝，她便道：“你别无选择。”

　　姚卓压下冷笑，饶有兴致地问：“哦？”

　　“除非你想全孟城人都知道你娶过一个男人。”

　　姚卓猜她就会用这个威胁他，他嗤笑一声，要转身离开。

　　姚碧华没想到他不惧怕她的威胁，急道：“你们在赵家的事我听说了。”

　　一句话成功引得姚卓侧目，姚碧华语气里变得充满势在必得：“就算你不在意，也要考虑考虑你屋里那个小孩。”

　　姚卓笑笑：“让燕家小姐给我做妾么？”

　　姚碧华以为他终于妥协，得意道：“自然是做妻。”

　　“我已经娶过妻了。”

　　“过家家的游戏你还当真了。”姚碧华嘲道:“我们和赵家本来只是各取所需，如今我们帮不到他，他自然也不会想跟我们再有什么纠葛，和离了便是。”

　　姚卓嗤笑出声，他道：“连这个都想到了。”

　　姚碧华愈发得意。

　　“但看得出来姚家式微对你打击不小，脑子都变得不好使了。”

　　姚碧华嘴角僵住，“你什么意思？”

　　姚卓道：“且不说我不在意你那卑劣的威胁，赵家又怎么会任由你这只丧家之犬拖他们下水。”

　　然后在姚碧华铁青的脸色下头也没回地走了。

　　江知讶异于他那么久才出来，内容没听到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回去路上人多眼杂，江知没有开口问，等回到自己房里，他问：“是不是让你娶她？”

　　姚卓嗯了声，说：“让大山去打水。”

　　“不急。”江知拉了把椅子，盘腿坐上去。“你觉得她怎么样？”

　　“还行。”姚卓回答的极其敷衍，屈起食指敲敲他的脑袋，“先打水洗澡再聊，嗯？”

　　江知撇撇嘴出去了。

　　大山就在外面候着，江知皱眉，“大山，有事我会去叫你。外面太冷了，你别总站在这里等。”

　　大山憨憨一笑，小声八卦:“少夫人，听说那位小姐看上咱们少爷了？”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我不是八卦，”大山嘿嘿笑几声，“我就是愿意你做咱们的少夫人，少夫人你心好，体贴我们，又能吃苦，把少爷照顾的这么好，换成别人谁做得到啊。”

　　——

　　江知边给他擦洗边问，“你觉得燕槿…”

　　话没问完，姚卓就闭起眼睛，随口道:“洗澡的时候不要讨论女孩子。”

　　“…哦。”

　　江知给他洗上半身，下半身通常是姚卓自己洗，他的腿使不上劲，所以要一手扒着浴桶边沿，一手费力地洗。江知嫌他洗的慢，催道:“哥哥，你快点啊。不然我帮你？”

　　姚卓僵硬地静止了一瞬，哑声道:“不用。”

　　好容易熬到姚卓洗完。江知三两下把自己洗干净，头发也没擦干就爬上床。

　　“急什么？”姚卓皱眉，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江知悻悻地盘腿背对着姚卓任由他给自己擦头发。

　　急什么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你同意娶她了吗？”他问。

　　姚卓专注的给他擦着头发，等江知听不到回答好奇的往后看他时，他才淡淡的说:“没。”

　　“为什么？不喜欢她这种的吗？”
　　姚卓给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希望我娶她？”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江知愣了一下，“不是…”

　　“那是不想让我娶她？”

　　“……”江知抿了抿唇，“不是。”

　　姚卓说：“姚碧华让我娶她，是想利用我攀上燕家，就像当时她让我娶你一样。”

　　江知不赞同地摇头：“就算你娶她，姚碧华也无法管控现在的你。燕槿跟你门当户对，品性好，长得也漂亮，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你。”

　　姚卓给他擦拭头发的手顿住，江知两手撑着床，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感觉到姚卓动作停住，他疑惑转头，“不对吗？”

　　姚卓眸色深深地看着他，江知被这个眼神看的心尖一颤，他仓皇垂下眼，又颤颤掀起眼帘回应他的注视。

　　良久，姚卓才开口道：“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

　　江知哦了声，眼神飘忽不去看他：“不娶她，你总会娶别人。”

　　姚卓静静听着，没接话。

　　“名义上我还占着你夫人的位置，只要我在你就没办法娶。”

　　“倘若有天被别人知道了，你可能就永远娶不了了。”

　　“姚碧华也会随时拿这个威胁你。”

　　“所以我想，可能我们结束了这种关系比较好。”

　　姚卓一直静静听着看不出喜怒，末了淡淡问他，“哪种关系？”

　　江知摸不准他的反应，犹豫着说，“名义夫妻？”

　　姚卓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黑沉沉的，江知抿唇，“不是吗？”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江知一怔，“什么？”

　　“会永远陪着哥哥。”

　　“噢。”江知恍然，“会的。只是结束这种…”江知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见不得光的关系，反正也不是真的夫妻。就算你娶了妻，我也可以一直照顾你。”

　　“我不会娶别人。”姚卓说。

　　江知小幅度摇头，“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就算不娶，这种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我不在意。”

　　“流言蜚语很吓人的。”

　　“你害怕？”姚卓慢慢一字一句地问。

　　“也许吧。”江知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半，触及到姚卓黑黢黢地目光，他又半路改了口，“不怕。”

　　姚卓当然看出他的犹豫，沉默了一会，他忽然短促一笑，低声说：“既然不怕，那就不做名义夫妻了。”

　　江知愣了愣，来不及反应他这话里的逻辑不顺，就听到他几近呢喃的低语：“做真的夫妻吧。”

　　说完便倾身，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江知震惊又慌乱地看着他，没有躲闪。

　　姚卓与他鼻尖相抵，“要拒绝吗？”

　　说完不等他反应，便又重重吻上来。姚卓手撑着床借力，温柔又狂热地吻着他。微凉的嘴唇落在他的唇角，轻轻的吮咬。
　　江知觉得自己已经快废了，脑子嗡嗡地木着，心跳震得他胸腔发麻。他听到一声含糊的呢喃：“张嘴。”

　　他顺从地张开，姚卓却微微离开了些，哑声道：“宝宝，哥哥可以亲吗。”

　　江知微微启唇，连简单的吞咽动作都忘记了，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姚卓轻笑，他撑着身体往后移了移，可以靠在床头上，一只手把江知抱到腿上，扣着他的后脑勺，报备似的：“亲了。”

　　说完就重新亲上来。

　　江知慌乱地伸手，按在他嘴唇上。姚卓沉沉地看着他，任由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唇上，江知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神，慌乱的眨着眼，眼神飘啊飘，最终退让般，指尖蜷了蜷。

　　姚卓轻笑，亲了亲他的手指，然后他仰头用下巴蹭开他的手，重新吻上来。

　　江知被吻的面色潮红，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手上用了点力气，呜咽着推他。
　　一只手移到他后颈轻轻捏了捏，耐心的安抚他。

　　“姚、姚卓！”

　　姚卓跟他额头抵着额头，一只手还轻轻按在他的后颈。“嗯？”

　　江知胸口起伏，急促地喘息，脸色涨得通红，连眼尾都晕着一层薄红，不知是被吻的还是恼的。
　　姚卓平复了呼吸，稍稍离开了些，唇上连着银丝，他托起他的脸，拇指拭去他唇上的水渍，江知猛地把头偏开，意识到自己还跨坐在他腿上，他往旁边一斜要翻身下来，却被一只手臂拦腰搂住动弹不得，姚卓叹道：“生气了？”

　　江知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这两天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早上的时候刚说服自己姚卓并不喜欢他，只是他自作多情，只是过了一个白天，他就被姚卓抓着这样亲。

　　他一瞬间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不知道应该皱眉还是撇嘴，最后嘴唇翕动两下，“放开我。”

　　姚卓没有放开手臂，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反而把他往前搂了搂：“是我太急了。”

　　江知瞪大眼睛，太急了？

　　他以为姚卓会跟他道歉。

　　姚卓撩了撩他耳边的碎发，“昨晚睡得好么？”

　　“……”

　　江知觉得自己跟不上姚卓的脑回路，他这会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完全被姚卓牵着鼻子走，居然真的认真想了想昨晚，过了一会脑子才回归到现在的处境,“你应该向我道歉。”

　　姚卓把玩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歉？”

　　江知气急，一把拽过自己的头发，“你为什么亲我？”

　　手里骤然一空，姚卓垂下手放在身侧，复而把视线移到江知脸上，他语气笃定：“你知道。”

　　江知眼睫颤了颤，不自在地别开眼，“我不知道。”

　　“不知道。”姚卓轻声重复一遍，他忽然哼笑一声，食指挑起江知的下巴，看他扑闪不停明显心虚的眼睫，“昨晚有没有等着哥哥抱你？”

　　江知惊愕地睁大眼。

　　“这两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还让我娶别人？”
　　“还要跟我和离？”

　　江知被问得说不出话，姚卓就挑着他的下巴，微微凑近，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江知觉得脸上的绒毛都颤颤立了起来，姚卓低声说：“宝宝，我们做真的夫妻吧。”

　　江知瑟缩了一下，他两手撑在身后，想要往后撤一撤，奈何被姚卓看出意图，姚卓右手扶着他的腰，沉声道：“我是个残废。”

　　江知一愣，他继续道，“我能抱着你的范围就只有手边这一点。”

　　他低低地说：“若你一退再退，哥哥就够不到你了。”

　　江知迟疑着没再挣动。
　　姚卓的话他听懂了。

　　他定定看着姚卓，嗓音微哑:“我不是娇弱的小姑娘，你不必时刻抱着我，我也会一直在你身后推着你。”

　　“可是，“姚卓弯唇，“我抱着你会睡得更好一些，是不是。”

　　江知喉结微动，良久，他听到自己几不可闻的声音：“是。”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艰难开口，“也许只是我跟你朝夕相处，每天照顾你，所以你才会有这种需要我的错觉。”

　　姚卓哼了声，“大山、小桃、小红他们都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也没对任何人产生错觉。”

　　“他们没有这样跟你睡在一起，没有抱着你亲你…”

　　“因为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姚卓淡淡打断他，“只想抱你亲你跟你睡一起。”

　　江知一噎，耳垂又漫上潮红。

　　姚卓伸出指尖碰了碰，凉凉的触感覆上，江知麻掉了半边身子，听到他惋惜的说：“点上的小黑痣被你洗掉了。”说着他指尖下移，划到江知胸前点了点，“应该长在这里，小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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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卓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急了，本来他没想在这种情况下挑明自己的心意，他可以温水煮青蛙，给他充足的时间考虑，慢慢把他套牢在怀里。

　　只是姚碧华威胁他的话有一句说对了，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是要考虑考虑他怀里这个小孩。

　　他摸了摸江知的头，“西郊那边有一个带着大院子的房子，你还记得吗？带你去看过的。”

　　江知疑惑地嗯了声，“怎么了？”

　　“今晚我让人带你过去，我都安排好了，你自己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会怕吗？”

　　“不是，”江知有点慌乱，“哥哥，我不是拒绝。”

　　“嗯？”

　　江知急切地往前爬了爬，“你生气了吗？你突然亲我我还没生气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没生气。”姚卓安抚他。

　　“那为什么突然让我走？”还、还是刚亲完。“大半夜的。最起码到明早吧？”

　　姚卓忍不住哈哈大笑，解释道：“姚碧华可能要有点动作，我怕明早就出不去了。”
　　他戏谑道：“不是拒绝，那是答应了？”

　　江知垂下眼睛，没什么反应。姚卓本来也是逗逗他，也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回应，没吓跑他已经算不错了，他正想说早点睡吧，晚上还要起来。就听
　　见江知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轻飘飘的一个音节像是他的幻听。

　　姚卓喉结动了动，哑声道：“你说什么？”

　　“我不想一个人睡。”

　　姚卓深吸一口气，“因为不想一个人睡才答应？”

　　江知不吭声。
　　“乖，说话。”

　　江知舔舔唇，小声道：“想跟你睡。”

　　姚卓看着他被濡湿的下唇，眸色渐深，“答应做夫妻，就不是这么睡了。”

　　江知被他的视线盯得又羞又窘，皱着眉恼道：
　　“我当然知道！”

　　只是顶着张烧红的脸没有丝毫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