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16、急转直下

　　戚少商转头看顾惜朝，却见他只认真地听着墙那边传来的声音，长长的卷发垂荡下来，遮住了眼眸，只唇边那一丝得意的笑容尚未敛去。
　　二人退出耳房，转瞬又出了楚府，走在官道上，顾惜朝的身形才慢了下来。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月晕昏黄，颇有旖旎之态。顾惜朝也许因为之前听到的消息心情正好，竟一直挂着笑容。
　　戚少商不由大为疑惑。虽说亲耳得知是楚浚等人犯案，但花石纲并未被他们劫得，他顾公子的任务亦尚未完成，怎么竟开心成这样？
　　走在前面的顾惜朝突然停住，宽大的袍袖因他的动作倏地静止下来。他回头：“戚少商，今夜子时，你定要跟着楚浚去那小树林了？”虽是疑问，却分明是肯定的口气。
　　戚少商本就是这个打算，微微点头道：“你可同去？”
　　顾惜朝却摇头：“我身体不适，你一人去罢。”
　　戚少商打量他一眼，确实面色不佳，脚下又虚浮，便说道：“也好，那你回知州尹大人府上休息便是。”顾惜朝点头答允，二人就此分道。
　　却说戚少商行了一段路程，回想起顾惜朝反常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忐忑起来。望望天色，离子夜尚早，且先转头去看看那人如何。他施展轻功急起直追，恰在离知州府尺寸之地见到了那个清癯身影。却见那人并不往府中走去，反倒沿着府门前的河堤散起步来。
　　扬州向来负有盛名，却不是因着财富，而是烟花。古往今来，不知多少骚人墨客在这里留下寻欢的诗作。那人脚边的大河历来又载尽了多少芙蓉脂膏，见证了多少风月，真是数之不清了。扬州当地人还因此给它冠上了“小秦淮”之名。
　　顾惜朝此刻正观赏“小秦淮”上的景色，天色愈发暗了，花船正从岸边一艘艘地驶出，一时间，河上争奇夺艳，好不风流。其中一条花船却有别于其他，不往河中心去，反向岸边靠来。
　　戚少商眯眼一瞧，那花船廊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火红花灯，上书“思情”二字。戚少商亦曾是游遍花丛之人，自然知道这名字有多挑情。
　　还未及细想，那船已然靠了岸。舱中走出来一个明艳照人的女子，浑身装束却不同于一般的烟花。只见她衣领高立，不施颜色，只露了一张清水脸儿。眉是月棱眉，纤细之中又透着股豪气，眼中似有星辰闪动，琼鼻娇唇，亦不失之清雅。夜风忽起，她周身只着了一袭单衣，粉色罩纱，凌波之上，踏月而来，倒更像是神仙中人。
　　正打量间，那女子已向顾惜朝伸出了纤纤玉手。戚少商不由皱眉，却见顾惜朝上前轻轻握住，以自己的手指在那女子手背上细细摩挲，不尽温柔。两双白玉般的手掌搁到一块，刺得人好不眼疼！戚少商如遭雷击，到了口的那句“作甚么”便是一个字也未吐得出来。彼时那二人侧身对他，戚少商根本看不清顾惜朝低垂的眸子，只见他低头向那女子说了几句，她便笑起来，容颜霎时大放光彩。不多时，二人一边谈笑，一边携手往市中去了。
　　戚少商心里发急要追，脚下却哪里迈得动步子！脑中只反反复复地想着那人刚才的动作，又忆起昨晚那人不设防的睡颜，一时之间，一颗心竟如在火中被煎熬一般，痛得快要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