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15、初露端倪

　　这一日，天朗气清，戚顾二人都早早起了，赶往楚浚府上。那楚老爷想是自认已无脱身之法，业已备好香茗茶果等着二人过府。
　　府中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奉上丝绢和剔牙的银具，伺候顾惜朝的正是昨日守门的青衣小厮。那小厮早已知道这位公子的来历，心里一直打鼓，呈上丝绢之时，手都已有些哆嗦。
　　顾惜朝只斜睨他一眼，便向楚浚说话：“楚老爷，茶已喝过了，你也该把东西送上来了。”
　　楚浚心下一惊，强笑道：“顾公子说笑，鄙人哪有什么东西要送上……顾公子此来是为查案，要些问什么，鄙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惜朝冷笑道：“你这些话，若是只对着戚大侠说，倒也能把他瞒骗过去，可惜……”言下之意，楚浚的话到了他顾大公子面前自然没有任何效用了。
　　“顾某虽是一介布衣，也知道花石纲的搜集不同于寻常玩物，每一处的花石纲征集时都需上报出处。朝廷虽曾设过奉应局，到底被裁撤了，是以这统计的差事就落到了当地官府与富商的头上。扬州又不同，此处是江南的财源出处，历来是商比官横。这份花石纲的名册，顾某不来向你楚老爷讨，还能向哪个要去？”他这话说得一气呵成，楚浚听到一半便已白了脸色。
　　“楚老爷，若真如顾公子所说，你还是把名册交出来为好。戚某此来扬州也为查案，希望楚老爷你多多配合。”
　　楚浚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终于长叹一声，从怀里抽出一本蓝皮册子，说道：“也罢，看来我等注定不能阻止这昏庸的世道。名册在此，交给二位，楚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二位若要留在府上查案也可，去到知州大人府上也可，请自便。”说罢也不待戚顾二人回话，自顾自转进里间去了。
　　戚少商听到这话，便知他是绿林中的一份子，此次也定参与了劫掠花石纲一事。戚少商深知，敢于劫掠花石纲的人多是为民请命、不忍这世道沦落的绿林好汉，为阻止皇帝昏庸愤而出手。是以当初诸葛先生交托任务时，自己还颇有些挣扎。
　　那边顾惜朝一声冷笑：“这位楚老爷倒是明白事理，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去。不过如此一来，那批绿林之辈有否劫得花石纲就不好说了。”
　　戚少商暗自思量他的话，深以为是，便说道：“照他的态度，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既如此，你要这花石纲的名册做什么？”
　　顾惜朝但笑不语，手指抚过那蓝皮册子，温柔地似抚摸情人一般。戚少商心下一惊，他这般不顾旁人的温柔缱绻，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与死去两年多的傅晚晴有关？想到此处，心里不由有些怅惘。
　　顾惜朝抬头便见他一脸愁苦，原本蹙得紧紧的眉头更像是刀刻一般，显出深深的痕迹。明亮的大眼睛黯淡下去，蒙上了一层迷雾。顾惜朝不由心下大惊，什么事情能使九现神龙痛苦成这样？他哪里知道，那人正在想着自己呢。他们两人都习惯了忍受苦痛，一个为家国苍生计，永远笑脸迎人；一个为了爱妻，为了权势，亦曾尝过这世间艰辛。他们都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想法，坚定地走着自己的路，却对感情一事永远不得其门而入。二人之间虽有情愫暗生，却一个懵懵懂懂，一个从未动过这层念头，怎不说是天意弄人呢？

　　烛影沉沉，原本幽暗的室内更显几分阴森。整个房间没有门窗，只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此时正有两人，一坐一站。
　　那站着的高个子正一步步地踱来踱去，口中兀自喃喃不停，那坐着的人不耐烦起来，说道：“你别走了行不行，名册都已经交出去了，还能怎样！”
　　高个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反应过来，对那先前说话的人怒吼道：“若不是你自作主张把名册交出去，又怎会到这个地步！你，你……”说了一半，语气又弱下去：“无论如何，你也该和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说话间就把名册给了那个顾惜朝呢！”
　　“我又有什么办法！”那人回过头来，烛火映衬出脸面，正是日间交出花石纲名册的楚浚。他这时面对着高个子的责问，颇是为难：“你也知道那个顾惜朝是个什么角色，杀起人来何曾手软过？我要不把名册交出去，现在还有命与你说话？”
　　那高个子只能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我也知道，可你也该拖延一会，先把事情报给大哥啊。”
　　楚浚便也叹气道：“我何尝不想！只是顾惜朝咄咄逼人，且实在杀气凛凛，我坐在堂上，可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啊……再说，兄弟们本没有劫到那批花石纲，名册就算在手也无甚用处了。若我不交出去，顾惜朝反会以为我们劫到了花石纲而不愿意供出名册。”
　　“你说的也在理，只是……唉，也罢，且看大哥怎么说吧。”
　　“大哥可是约我们子夜在城外树林见？”
　　“不错。”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好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