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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争执 ...

  •   摊主被不媚吓了一大跳。
      “哎哟我的老天,它这是怎么了?怪怕人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养狐狸的哩!看着野性难驯的,不大好养吧?那什么……公子们呐,你们还是把它抱起来吧,馄饨马上就好,得腾个空。”摊主一边执勺搅锅,一边警惕地紧盯住不媚不放,就差把“怕它咬人”四个大字挂在脸上。
      惊吓到摊主实非本意,不媚饱含歉意地看他一眼,匆匆留下几句狐语,然后一头冲到不惑怀中趴好,嘴巴扎到肚皮下,把自己蜷成一个球。
      可惜摊主没能领会到不媚的歉意,反倒被尖锐而高亢的狐语再次吓得一个激灵,手指打滑,连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摸起一只碗来。
      兄妹四个或多或多或少都有些沮丧——自上岸以来处处不顺,没路引没钱现下看来连携带狐狸似乎都极不正常,还有多少问题在等待着一一浮现?他们不知道。
      不惑心情复杂地与两个弟弟交换着眼神,强打精神安抚摊主:“摊主莫害,她……自幼被我家豢养,乖巧得很,从不伤人,请放心。她方才出声,只是提醒我们……我们之前被劫,目前身无分文,恐怕……您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
      摊主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话,笑容僵住,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下,气氛一瞬间凝滞。他的目光有些迟疑地在兄弟三人的衣服上流连,可是,朱小心在一旁郑重点头,由不得他不信。
      但几乎也只是一瞬之间,摊主重新笑开,豪爽地盛出一碗碗馄饨:“嗐!什么心领不心领的,煮都煮好了,公子们不吃可就浪费啦!来来来,趁热吃,不就几碗馄饨嘛,值不得什么的!”说完,一人一碗摆好,就连朱小心的碗中,也少少地添上了几个馄饨,汤汁奶白,浓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简直不能更真诚!
      除了言语还能用什么更好的方式表示感谢呢?那大概莫过于让过往行人看到自己是怎样的大快朵颐吧!
      兄弟三个齐刷刷地捏起汤勺将馄饨送入口中,又齐刷刷地向摊主比出大拇指。尤其是不悔,溢美之词不绝于口,什么“汤头鲜美”啦,“回味绵长”啦,“意犹未尽”啦,哄得摊主直笑得合不拢嘴。
      朱小心撇嘴,俯身喝汤时忍不住小声嘟囔:“人家小本买卖,嘴甜能抵钱花么?”
      他满以为没人能听见,却不料修道之狐耳聪目明,哪怕他再将音量降低一倍,也能轻而易举尽收耳底。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不羁若有所思地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左手垂到桌下,手指伸进乾坤袋,挑挑拣拣了半天,取出一根木簪来。
      为掩人耳目,不羁迅速吃完,放下汤勺,右手也垂下去,装模作样地在袖子里摸索,做出一副木簪一直藏在袖中的假象。然后,他站起身,前倾着身子双手外推,把木簪递向摊主:“摊主高义,免我兄弟饥火烧肠,便以此簪相谢。”
      发簪通体乌黑造型简单,只在簪头处点缀着几星白色,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其实是雪花样的花纹,簪身泛着润泽的幽光,打眼一看,倒像是墨玉的质地。
      摊主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三碗馄饨罢了,怎好意思收公子的玉簪?不行不行,赶紧收起来!”
      “非也非也,这可不是玉做的。”不羁不由分说地把发簪塞进摊主掌中。
      果然,一入手,摊主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难道……摸着好像是……”
      “没错!”不羁俏皮地眨眨眼睛,“是木头,不过木质特殊,刀砍不断水火不侵。”这话说得不尽不实,发簪确有特殊之处,却是特殊在簪头处的雪花纹,那其实是一个微型的寒冰阵,插于发间可小范围地调节温度,使人在炎热的环境中保持凉爽。但所谓刀砍不断也并非虚言,灵木嘛,至少不会轻易折损于凡火凡器之下。
      “真的啊?!”摊主举高发簪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喃喃赞叹,“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是公子,如此稀罕之物,价值恐怕更胜玉簪几分,我……还是不能收!”
      不惑也跟着劝:“我们将其赠于摊主,就如同摊主将馄饨赠于我们一样,皆是心意,分什么高低贵贱呢?何况此物在我们家乡只是寻常,您就莫再推辞了罢。”
      摊主尚在犹豫,朱小心却嗤笑出声:“切,说得天花乱坠,一根木簪,还能拿去上战场不成?也就是外表光鲜罢了。我说余馄饨,人家既然执意要送,你就收下吧!感觉不合用就改天往当铺里一送,别在这儿推来推去浪费大家时间了!”有意无意地,他把外表光鲜四个字说得格外响亮,傻子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之意。
      不悔立时就不高兴了:“怎会不合用?这是避炎簪,除了我二哥说的那些,最大的好处是能在炎炎夏日给佩戴者降温,摊主用上免受炉火炙烤,岂不快哉?我二哥不提是想等摊主收下后再引他发现其间妙处,你不懂就闭上嘴!”
      一语道破个中玄机。
      信息量太大,余馄饨一时有些理解不能,但不羁满心为他打算他还是能够听懂的,于是颇感动:“公子们人俊心善!都是好人哪!”
      不羁耳尖微微发红,他的本意只是不想欠摊主人情不想平添因果,选定避炎簪只是因为它的效果对于可用灵力护体无惧寒热的修道者来说是鸡肋中的鸡肋又不至于太逆天惊吓到凡人,不悔的吹捧和摊主的感激……他委实受之有愧。
      与余馄饨相反,朱小心根本不信:“我说小公子,牛皮吹大发了吧?又冒出个冬暖夏凉来?王婆卖瓜也没自夸到你们这个程度!若真有你们说得这般天上有地上无的,自己干嘛不留着?”
      “我何曾说过冬暖夏凉?!再说一遍,它叫避炎簪,只可祛暑不可御寒。对你而言它或许很神奇,于我们却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把它送给摊主正是物尽其用!”
      “哦?那倒要请教请教,为何说对你们无用?你们到了夏天不怕晒?不出汗?你们是神仙?”
      “哈!凡人真愚昧……”
      “不悔!”
      不惑及时喝止了不悔的口不择言,好在朱小心可能错听为“烦人,真愚昧”并未起疑,只挑衅地看着不惑,似乎还准备继续和不惑一较高低。
      不惑了然一笑:“小孩子受不得委屈,出言不逊勿怪。你的质疑便由我来回答。第一,避炎簪所用之木长于苦寒之地,生长缓慢,一年只得寸余,因而寒气深入每一丝肌理。寒气外溢乃是它的特性,就像某些树木自带香味一样,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我这样解释,你认可吧?”
      朱小心不语。
      “哦对,其实你认不认可并不重要。避炎簪是送给摊主的,究竟有没有夸大其词,想必摊主现在已经有了很直观的感受。”
      “是是是!我手心儿确实凉沁沁的,好半天了呢!”摊主被不惑提醒,猛然回神,很是惊喜地迭声作证,同时攥紧了发簪,更加用心地去体会掌心的变化。
      “天气越热,效果越好,您会慢慢体会到的。”不惑鼓励完摊主,瞟一眼始终木着脸的朱小心,继续说道,“第二,我们的家乡与此木生长之地所距不远,终年冰冻,所谓无用,实则是不能用,用不上。它能从树上截下来被做成发簪,辗转来到蓬州城,以后在摊主手中发挥作用,其实是发簪与您的缘分呢!”
      编故事这种事,向来是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不需借助法术,不惑也编得逻辑缜密像模像样,并成功地转移了听众的注意——余馄饨感慨万千:“原来公子们是从北方来的,这一路长途跋涉的,吃了不少苦吧?”说完,想起不惑提过他们被劫身无分文,又感同身受地焦急起来:“唉,这两手空空的,难怪你们要去府衙!官差大哥,那你快些带公子们去吧,麻烦你了,多给知府老爷说说好话,若是……若是待会儿公子们无处落脚,就还回这条街来找我,这也是我与公子们的缘分!”
      话题的及时转移使朱小心长舒一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立刻起身招呼不惑兄弟离开,走过朱馄饨身边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尽力的。若是……一事不烦二主,我还把他们给你送回来。”
      这便是很明显的善意了。既如此,不悔不羁也不会再继续纠结,笑眯眯地向朱小心点头致谢,仿佛片刻之前的口角完全不存在一般。
      不愧是大家子弟,家风正,有风度,兼之善良慷慨,坦荡大度,这样的年轻人,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喜欢呢?——经此一事,朱小心对兄弟三人的好感飙升。

      又转过一条街,街面上的风格起了变化,小商小贩不见了踪迹,铺面渐多,顶着或简明或豪华的招牌林立在道路两侧,只是时辰尚早,顾客寥寥。
      朱小心态度悄然转变,偶尔也会给不惑讲解一二,哪家是古玩店,哪家是成衣店……
      忽然,远远的,从一家医馆中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叫声——
      “大夫,大夫,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孩子不能一生下来就没了娘啊!求求您……”
      不媚抖抖耳尖,这声音,听上去煞是耳熟!
      “大娘,你女儿产后暴崩,老夫从半夜待到天明,半刻都不敢松懈,药也服了针也施了,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寻一株百年老参吊着命,快马加鞭去府城另请高明吧。”
      “呜呜呜……我们庄户人家,哪里用得起百年老参……呜呜呜……大夫,求求您……我求求您……”
      “咚”、“咚”、“咚”,是闷而沉重的磕头声。
      不媚双耳立起,在不惑怀中转个方向,前爪用力摁住他的胸口,急不可待地吱吱尖叫——
      “大哥,去那家医馆!”
      “是城门口替我们解围的蔡大娘!我们得帮她!”
      “用流月星追!用障眼法!”
      一瞬间,不媚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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