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55、第五十五章

　　恩科再开，常戎未有再用袁集为主考。这回没有唐清平出题，常戎本欲把考题之事也交与负责主考的几位老大人，然而再作细想，心道这殿试的题目终归是自己的事，总不能一直假手于人。于是常戎便唤了几位大臣前来，请教这出题之窍门。
　　本届恩科的几位主考，皆是朝廷养在榆林阁的退休老臣。之前唐清平提请建榆林阁，是为给那些对社稷百姓有贡献之朝臣退休颐养天年之用时，常戎尚不了解为何要花这无谓的银子。如今几位阁老把多年的学识与经验倾囊相授，常戎方知唐清平的用意。
　　常戎本非皇家出身，治国之道自然不可能承幼训，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尽管他天资聪敏学懂了道理，那经验还需别人来提点。
　　常戎与几位阁老在书房闭门几天，总算把题目定了下来。几位大人念及新朝对自己不薄，又是受了唐清平之托才勉强相助，如今亲眼见常戎为国为民，事事亲力亲为，内心不禁快慰，自然更受鼓舞。
　　这闭门几天，常戎也与他们言明，这次科举，举的能为社稷勤劳的才子，要的是为民请命的父母官。过去那些结党营私、私相授受的风气，不能再新朝滋长。几位阁老连连称是，心里皆道他们等了多少年，总算等到了一个明主。

　　袁集没能插手新一届的取士，军中的事也被常戎以整顿军务为由把他隔了开来。朝政早有了规矩上了轨道，平素哪有那么多的大事要来请示他这个丞相。袁集也不怒，反正如今六部之中有他的人，朝中事无大小他也算得上了如指掌。常戎虽削了他的权，但他还是丞相，该有他一份的是毫厘不少。
　　前些天，乡下那边有书信过来，道他一个远房亲戚要娶亲，希望他这位堂表叔能给后生一些帮忙。袁集把信扔了一旁，讪笑两声，随即就命人送一千两白银回去，给后辈打点婚事。
　　管家领命去办，只留下袁集独自腹诽。
　　堂表叔，这个称呼可真是好生亲切。过去他的家中来了恶霸，祖父与恶霸争持错手把人杀了。恶霸家人买通官府，诬陷袁集的祖、父二人故意杀人，判了他们斩立决，他们袁家从此剩下他与母亲，孤儿寡母，没有一天安生日子。那时候，袁集的母亲跑遍所有亲戚，哪有一人愿意接济。如今他拼着命反了文昭，出了头了，倒是成了别人的堂表叔了。
　　袁集没有恨他们，或是说他似乎明白了人本性恶的道理。既然他们向着他摇尾乞怜，那么他那些钱财又如何，权当打发路边乞丐。
　　有了他的这一回慷慨，袁家村的亲戚个个以为袁集不计前嫌，要关照自己的乡里。一时间，求助的书信络绎不绝。这天是表叔公寿辰、那天又是表姨婆孙子满月。袁集看着家乡这群跳梁小丑，为了那一点钱，卑躬弯腰的模样像极了那些卑贱的奴才，心中不免鄙夷。就像一个人往一群恶狗里面扔了一些肉块，看着他们互相抢食，那种痛快，简直不能言喻。

　　转眼间中秋将至，秋高气爽的时日，加之唐清平产期已近，回到宫中安养，有黎太医父子一同照看，常戎才能更加安心。
　　唐清平想着该是回去的时候，便吩咐下去，收拾好行装不日回宫。唐清平不喜排场，人马队伍都作寻常人家的打扮。半途中常怡忽然说想要骑马，唐清平便让文先与他同乘一骑。这是马车中只剩下律梓与唐清平，律梓向唐清平讨了两块桂花糕，边吃边道：
　　“哥哥，你吩咐的事情，我都打点好了。”
　　“嗯，你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如今袁集家乡的人，个个都以为袁集要关照他们亲戚，一个个高兴得紧呢。”
　　“你自己把握好时机，就可以叫江湖上的朋友动手，注意别伤到老百姓。”
　　“这是自然！他们虽然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可江湖人也是讲道义的，不会伤到无辜老百姓的。”
　　“这就好。但这次还是苦了袁家村周围的人了。”
　　“哥哥，其实我还有一个事情不明白。”
　　“说来听听。”
　　“你说你要扳倒袁集，直接杀了不好吗？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一刀见血，多简单。”
　　“杀人固然简单，但袁集是常戎的人，要是我杀了他，以后跟常戎之间就会有心病。所以袁集要死，但不能是我杀的他。”
　　“可是，这样常戎就会动手了？”
　　“呵呵，傻丫头。”唐清平摸了摸律梓的头，笑道：“自古皇帝杀功臣都不需要理由，他们欠的，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袁集把自己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那我们就让他在别的地方短布漏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