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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恍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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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殷红如血的曼珠沙华映衬着潺潺流水的忘川,河中冤魂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碧落黄泉不论神鬼,只要落入河中,便会被这河底的千万怨灵啃食干净。
忘川河上筑有一桥,名曰奈何。
生死不同命,阴阳永相隔,爱恨皆湮灭,独过奈何桥。
孟婉君埋着头将冒着热气的茶汤递给每一位路过这里的客人,他们有的痛苦不堪,有的一脸解脱,但在饮下这碗茶汤后,所有客人都能平静下来,因为他们的记忆被洗涤了。
然而这一次递出的茶汤迟迟没有被接下,孟婉君狐疑的抬起头,看见眼前的粉衫女子正愣愣的出着神。
孟婉君有些拿捏不准的试着唤道,“判官大人?”
女子视线转移到孟婉君身上,突然浅浅的笑起来,“婉君,你在这奈何桥上呆了多久了?”
“大概快要满一千年了吧。”孟婉君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问,“我是不是有点显老?”
“没有呢。”女子从孟婉君手中接过茶汤,“婉君初到此处时,可有饮过这碗茶汤?”
“我本就是为了修缘才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孟婉君看了看女子身后长长的队伍,“今日客人太多,判官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如改日咱们慢慢聊?”
“好。”女子柔声答应,抬手捻诀,化为青烟去了。
后面的客人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前来领茶,孟婉君动作娴熟的发放茶汤,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过太多遍。
只是这热腾腾的茶汤孟婉君不曾为自己斟过一碗,还差一年就满一千年了。
可是,当初来这里修缘,却是想要在三生石上刻下谁的名字呢?
孟婉君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冥府的大门并不阔绰,极简的挂着一块木匾,上面苍劲的字写着“幽冥司”,大门两边栽种着大片的曼珠沙华,红的耀眼。一人身着黑衣静静站在花海中央,一头青丝并未束缚,在一片火红显得极其耀眼。
小七站在门口,看见白无常坐在冥王的座位上奋笔疾书,她转头瞅着站在花海里一派闲适的冥王,突然觉得此刻忙着批公文的白无常有些可怜。
“小七,这次从阳间回来,就没给我带点礼物吗?”冥王随手摘下一朵曼珠沙华,把花瓣一片片扯下来递给小七。
“你以为你的花瓣可以当银子使吗?”小七看着冥王,面无表情。
“也许可以。”冥王微微一笑,将手掌合上复而摊开,刚才的花瓣已变成两锭白银。
“可惜你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小七越过冥王,走向忙的焦头烂额的白无常,“小白,你可以回去了。”
“小七,你可算回来啦。”白无常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其实你没必要帮他做苦力的。”小七垂下眼睑,手指摩擦着桌案,“反正他也不会罚我。”
白无常张嘴想要说什么,提着两次气,最终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背心一阵发凉,欧阳宇睁开眼睛,发现原是自己踢掉了被子,凉醒了。此时天还未大亮,朦胧的微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女子精致的侧脸在微光下显得柔和而美好。
和小七居然有七分相像。
欧阳宇抬手捂着眼,回忆着刚才那个逼真的梦。
他有些神经质的扯开自己的里衣,胸口的位置有一处仅有小指指节那么长的疤痕。
不对。
那并非完全是梦境。
在三个月前,那一切真实的发生过。
欧阳宇跳下床来,胡乱的陇上外衣推开房门,差点和早起的丫头撞在一块儿,丫头惊魂未定的准备行礼,欧阳宇却一把抓住丫头的衣领,大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二……二少爷?”丫头被吓得脸色煞白。
“快说!几月几日!”
“六……六月初四……”
六月初四?
昨日不是三月初三吗?为何今天是六月初四?
“那我是何时成亲的?”
“昨……昨日。”小丫头白着脸,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欧阳宇松开手,小丫头惊魂未定的跑开,他单手撑着额头,脑袋里嗡嗡直响。
自己的记忆,居然有三个月的空白!
“相公……”身后传来一声柔弱的呼喊。
他的新妻子醒了,此刻正扶着门柄怯弱的看着他。
“你是……”他皱着眉仔细回忆,“应该是九儿吧……”
“是……”司徒九试探着向前,见欧阳宇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这才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小七……”欧阳宇问道,“你的七姐,可曾嫁给我?”
“七姐,是在嫁给相公之后才去世的。”司徒九斟酌着词句,“是七姐福薄,外出时误入荷塘溺水……与相公无关。”
“是么……”欧阳宇幽幽叹了一口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