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善》未旌

5、醋意

　　凤善一只手半撑在桌上，微微扶头，瀑发随意在散着，尾花发簪轻轻碰了手，连青色织衣似乎也映的她更愁，《战记》的第十二章第二卷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已然两个时辰，还停在这卷，这偌大的万书阁此刻悄悄的，她转头望了眼姝羽平时坐的地方，竟皱了皱眉，速又转了头。
　　阁悟仙人站在那儿已有一会儿，见公主出神，老仙却不解了，他在这里这般久，也算是看着各位殿下公主长大的，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诸事无忌的公主这般，他轻咳，声音极小，却足够拉动公主眼神。他端了糕点，轻放到公主桌前。
　　“善公主，这是小殿下特意吩咐下来要端来要您尝尝的。”
　　这时凤善才察到阁悟仙人，她惊讶自己竟这般出神，连身边都忽略了。若是平时，看到这般新奇的糕点，凤善定是要欢喜的尝一番的，可此时，她却恹恹的，眉头轻锁着，眼睛望了眼又移开了，倔着说：“不吃。”
　　阁悟仙人虽不知道为何，可公主的事情他亦是不敢私问的，微微便想离开，到门口之时，却听到小公主的声音：“阁悟仙人，姝羽他..近两日可有来万书阁？”
　　老仙转身，听清了公主的小心翼翼，道：“未曾，各种吩咐都是沉念殿的仙娥来传的。”
　　“哦..知道了。”凤善的话似乎攒了丝失望，她似乎还是想听到老仙说那句来过的。
　　她环视了这排排折书，心中感慨这万书阁真是个清净地儿，怪不得姝羽最常呆在这里。
　　老仙离去，这才解了心中疑惑。还是因为小殿下。
　　今日是夜察盛宴结束的第三天，他阁悟虽深居万书阁，却也听到过盛宴那日，东海鱼游族郡主漾清与小殿下的事情，虽不清楚，却也大抵听了个暧昧，左不过是小郡主初见小殿下，一见钟情了罢。
　　原是因此，近几日小殿下便被那漾清日日缠住，大家便当了桩事来话说。
　　凤善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因这件事如此生烦，不想吃他送来的糕点，亦连看到这四处的夜明珠都烦了些。
　　那日盛宴，她虽坐在二哥身旁，却是能明眼看到那漾清慢慢踱到姝羽面前，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这鱼游一族那日就是姝羽接待的，漾清更是第一次上九重天，虽说在家已听过父亲说过多次要庄重有礼，慎重行事，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好看的男子，眼睛沉澈，薄唇轻启，似笑未笑，一身白衣的向她走来时，她还是觉得有什么撕裂了她的心直直的冲了进来，她听到他对自己说：“天族姝羽见过漾清郡主。”漾清的脸是突然红了的，她有那么一瞬觉得面前的男子或许就是她五千年生辰最好的礼物。只因着她的生辰与这夜察盛宴恰恰相中。还是身边的侍女瞧着郡主出神，唤了唤她，她这才作了礼。那时她才知道外面所传的天族小殿下是何般的令之倾心，不见，不可知。
　　宴上，亦是她鼓足了勇气，慢慢踱到他的面前，与他一同饮酒，一同观舞，然后告知他，今日是自己生辰。
　　听到这句，姝羽却是笑了笑，有礼的端起酒杯：“姝羽不知，便祝郡主生辰欢喜。”漾清端杯，却是极快饮下，不敢多看一眼姝羽的眸子，她怕自己陷得太快。
　　继而姝羽与她聊的，不过场面话罢。
　　漾清能感觉到这盛宴之上有一眼神在紧紧看着自己，她抬眼便看到天帝天后旁的凤善，只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天族公主凤善，这只出生便带着传奇色彩，盛遍六合八荒的凤凰。亦是听说，为何这六合八荒的所管之位之女从她出生那刻起，便都唤不得公主，略略只能唤郡主，却是也因着大家都推崇这六合八荒唯一的公主。她也曾不服，去问过父亲，为何自己不能唤公主，为何只能是天上那只凤凰。得到的却是温和的父亲长久日子来第一个耳光，父亲说：“你却不知，亦不可胡言，你不知凤凰，不可妄言。”
　　从那时起，漾清便紧紧记住了这位天族公主凤善。
　　这位公主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冷，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虽说在鱼游一族被万人推崇美貌无一，却与她相比，浮了些，虽是如此，她却更不想落个下风。更何况，她上九重天之前就听说过，各位仙人对凤善和姝羽的私下话说，可如今她已对姝羽心许，并不想因为对方是天族公主便轻易放手。
　　她端起酒杯，便要上前见一见这位六合八荒尊崇的公主。她寻来侍女，这才知道凤善身旁那位清冷男子便是天族的二殿下，那股子不近人的高高在上，果真也与外界所传无二。
　　走到旁，举起杯作了礼：“鱼游漾清见过二殿下，公主。”
　　她端着酒杯就这样有一会儿，她分明能感觉到凤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凤善这才缓缓转头，眼神落在了这个穿着大绿华服的女子身上，这样来看她头上那大颗的珍珠想必也是挑了又挑的，妆容又这般浓，不必想便知道是要来九重天出彩的。
　　凤善不语，方才见她与姝羽推盏又语，她心中已然很不舒服，此刻是更不想接下她这杯酒了。
　　还是湛九未抬眼，道了句：“善儿今日饮酒太多，心意已领，你且退下吧。”
　　就这样，漾清端着那杯酒又回了座，她的侍女偷偷与她讲：“天族的殿下公主似乎太高傲了些，竟连郡主的酒都不接。”
　　漾清只皱着眉头，紧紧瞪了眼侍女，那侍女适时的闭了嘴。
　　也是了，他们自然是有那样的资本的，鱼游族自建族以来便是天族所赐恩惠，便是一直依靠天族，今日对她如此，就是对她父亲如此，也是没什么所谓的。
　　硕大的衣袖下漾清的手紧紧攥着，连唇都咬的青了些。
　　姝羽把这些一点一点都看在了眼里，他看凤善，眼里多了丝笑意，连带着打趣，凤善望着他那般，气便更多增了一份，转过头只与二哥言语。
　　漾清坐在姝羽一侧，也感觉到了他的丝丝趣味，却不知那是对谁的，只是感觉这小殿下似乎心情还不错，她顺便接了话，却是扯了男子的袖：“小殿下，能否一会带我观赏观赏九重天，漾清初到，实是陌生。”
　　姝羽看了眼衣袖，眉头轻皱，他刚想着一会宴散，他要寻着凤善去布施仙人那儿看看人间日夜转变的。
　　他刚想婉拒眼前这位郡主，便听到提前一声：“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漾清谢过小殿下了。”漾清说得急，根本没给姝羽拒绝的时候。
　　姝羽微微叹气，想来来者毕竟是鱼游族的郡主，若因自己失了天族颜面，亦不可。便应下了。
　　衣袖却是被他婉婉拽出的。
　　他不喜面前这个郡主拽他衣袖。
　　湛九似乎也看出了今日妹妹的不一样，便问道：“你今日不太高兴？”
　　“没有，可能真如二哥所言，醉了些，一会便要回殿了。”凤善编的借口一点都不用心，湛九都看在眼里。
　　什么时候醉些的凤善是现在这副模样，平时醉了些的时候恨不得要整个九重天陪她欢喜。
　　哪是这副愁容。
　　不会儿，凤善便向父皇母上以醉酒为由回了殿，着天由殿的凤善连端坐都静不了半个时辰，脑子里都是姝羽和漾清同坐的样子。
　　当真不爽。
　　而从那日至此，凤善再也没见到过姝羽，所以此时的她即使坐在万书阁也是只字看不进。
　　索性来到了破灭场，此处是专供他们几位地位尊崇的殿下公主练剑用的，十八般武器中，唯唯只凤善最爱用剑，所以常常来这破灭，不似大哥使笛，二哥用扇，在她未得自己法器之前，她都最爱剑。似是要把这几日的不爽都付在这剑上了，今日凤善的剑更狠了些，快了些。借着剑气，凤善的发都比平时乱了些。
　　“是何人欺负了我们公主，竟让我们小公主用剑耍了脾气。”男子的话太轻扬了些，一步一步走近了这破灭剑场，是姝羽。
　　凤善正在兴头上，便剑指男子，只道两字：“化剑。”
　　如此看来，凤善是要与姝羽试上一试了。
　　看此情景，姝羽便知道他定是得试上一试了，不然他的凤善怎能解气。
　　剑起剑落之时，姝羽只防不攻，凤善手上的剑今日太凶了些，散出的剑气有几道硬生生的击到了他的肩上，不时，他便被凤善挑了剑，那化剑落到地上便化气了。
　　小公主便也收了剑，一步一步便要离去这剑场，只姝羽握着左肩在身后说：“小丫头还真要走。”
　　“小殿下日夜繁忙，凤善不敢独占小殿下时间。”说这话的凤善气鼓鼓的，却也是停了步的，只是未转头。
　　“啧..这剑气当真疼痛，也不知要用点什么药。”姝羽假装吸了口凉气说了声。
　　凤善脸都憋得有些红，突然转过头，连衣摆都比平时多动了动，似也是有气：“你且去找你的漾清郡主为你用药罢。”
　　姝羽突然笑了，心情出奇的好，一步一步走到凤善身旁，看着她的脸被憋得那样红，是突然揽过凤善的，他那样紧的抱着凤善，脸贴着她的脸她的发，说：“原来善儿也会这般醋意。”
　　凤善的手未抱他，这突如的拥抱，她竟一瞬没反应上来。“你不要乱说，我堂堂天族公主，怎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怀中的男子认真的口气：“善儿，我好高兴。”
　　女子低头，不知该说该接什么。只得感觉着姝羽的气蹭的自己痒痒的，又听到他说：“你这个样子为我，我真的好高兴。”
　　姝羽这才放开凤善，眼神笃定且真切，“你近日所举，我便真真切切能感觉到你是在乎我的，善儿，我是真的高兴。”
　　凤善到底听了个明白，眼神却飘飘的看向别处。终于还是问了：“那你与那漾清，到底是怎样的。”
　　“我与她连友人都算不上，只近日她日日相缠，我亦怕丢了天族和气，便与她赏了几天九重天。”姝羽的话那般认真，让人不得不信。
　　“我们小殿下还真是面面俱到。”凤善还是在说气话，姝羽听得出。只道是这小丫头还在醋头上。
　　“善儿，我心中唯有谁，你心中最为知晓，便不要再气了。”姝羽的语气还是软，他可不想自己的小丫头一直气下去。
　　凤善才看到被自己剑气所伤的姝羽的左肩，付手上去，糯糯问了句：“还疼吗？”
　　这下换姝羽佯装可怜，说：“公主剑气，有几人可挡，自然是极痛的。”她知道他在打趣她，刚刚比试，姝羽连三分功力都没拿出来，分明是让她打来着。
　　“我可还没消气的。”公主转身便要走。
　　姝羽愣在后面，冲她问了句：“丫头，去哪儿？”
　　“布施仙人。”凤善转过头看他，嘴角终于有了笑。
　　姝羽并两步赶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发，说道：“走吧。”
　　这是他们两个前些日子便说好要一同去布施仙人那里观人间日夜的。
　　漾清在身后看到了在道上一同走着的姝羽和凤善，那般话语打趣，轻松自然，是她不曾在姝羽身上见过的，她的眼神深深的，继而转身离开了。
　　姝羽这小殿下，自然如此，在众仙眼中，是个和善近人的主儿，似乎所有事情他都能笑着接下，似乎待所有仙人他都能礼数俱到，可亦因如此，这小殿下与众仙皆如此，便是无人能走近他的心。独独这凤善，独独与这小公主一同时，他能放下他所有面具与假装，只做他自己，只做姝羽。
　　布施仙人这里的虚镜可以望到人间的日落，说是人间的日落是织女用的墨，所以才这般多姿好看，凤善转头看向姝羽，她知道姝羽从未到过人间，不能在人间亲眼见这日出日落，她便只能带他来这里。
　　“善儿，后日寻器，你可有所打算？”姝羽亦看向她的眼睛。然后他看见女子摇了摇头。
　　“并没，且也不是我能晓到哪方神器要选我的。”
　　“无妨，此次我与你一同去，便也不会让你在幻境中受伤的。”姝羽的话很有力，虽说他遍读医书，修神仙为什么的，他自然没有自己，大哥二哥那般修炼深厚，可只听到他的话，凤善竟觉得很让自己相信。
　　女子的头微微落到男子的肩上，一副赤黄下一副好光景。
　　凤善想，日后她定要与姝羽一同去人间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