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善》未旌

4、夜察

　　夜察一事大多由麒上经手，这几百年来，姝羽亦会帮着麒上一同张罗，他能做的左不过就是布置布置这九重天，至于那些个联系各族各仙，他终究比不得麒上的相识玲珑。
　　夜察渐进，九重天一日比一日暗下去，按照规矩，天将遂暗，夜察方始。姝羽也就在万书阁呆的日子少了些，有好几次，凤善到万书阁寻他，皆未果。
　　这日，凤善在去姝羽的沉念殿的路上恰恰碰到了他，姝羽着一身玄色，略略平添了几分稳重。却也要快融进这暗色里，只靠这两旁的夜明珠微微清明。
　　“善儿，要去何处。”姝羽驻步。
　　“寻你。你可是有事要办？”见他略匆匆的脚步，凤善不难发现。
　　“确实，此刻要与麒上去向天帝天后禀报来夜察的各族。不如同去。”这时的他才发现，近日忙各方事，确实跟凤善见面少了些。
　　“好啊，正好我也去看看父皇母上。”凤善的眼睛弯弯的，看的姝羽一阵舒畅。
　　他们一同走向正华大殿。
　　一路上，凤善有看到今年的夜明珠似乎不像往年，更多，更大，却微微光明，仅仅看清路罢。
　　“今年的夜明珠似乎不同。”终于抑制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是鱼游族新贡的，说是也想为夜察盛事尽一份力。”姝羽转头，他同凤善说话的时候总爱望着她，似乎能望出珍宝似的。
　　凤善只点头，只道是有心。
　　着正华殿，麒上已在殿外等。姝羽上前作礼：“大殿等久了。”
　　麒上急忙抚下，道：“说过你我之间不必拘礼，尽兄弟之谊即可。何况我也是刚来。”
　　姝羽一直这样，虽说与之一同长大，在外亦是众人口中的“小殿下”，可礼数恭礼在他这里从未忘却，这事凤善也劝说了他许久，也独独无甚效果。也就是他对凤善很少行礼，确是亲近些。
　　麒上看见他身旁的凤善，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他能略略猜出七八来。
　　“一同进去吧。”麒上说。
　　这时的天族晨会刚散不久，天帝天后还在上位上坐，三人一同走进。
　　“见过父皇母上。”“见过天帝天后。”
　　天帝微微点头，却着见凤善，双目慈笑：“如今这夜察事宜，善儿也一同并理了？”
　　还未等凤善张口，天后便随着天帝的话接了下去：“是啊，如今女儿初成，看样子是想管管事了。”这是句十打十的玩笑话。
　　凤善脸微红，稍稍便向上位走去：“父皇母上莫要打趣女儿，您不是不知，我最棘手这种锁杂事。”说罢便坐到了天后的身旁，头微微埋在母亲的肩上，像是撒娇。
　　这六合八荒，敢如此肆意妄为的，只凤善一人了，有时候麒上他们说起，都要连说佩服。
　　天后欣喜，抱了抱自家女儿，转头便向天帝说：“你且处理夜察诸事吧，我同善儿去瑶令池看看青荷。”
　　天帝点点头，只做无奈。便听起了夜察详事。
　　瑶令池的青荷日日都开，只是夜察时段，池下放了满满的夜明珠，从下映上，微微青荷从了灵性，越发争胜，倒也是另一番景色。
　　天后唤走了随行的仙娥，她与凤善一同站在池边，与天后一身华服凤冠相比，凤善着装素了些，甚至，她有时候并没有这九重天别的女子着装隆重，用她的话说，她只是不喜每日繁琐，首饰衣裳什的，素净些也无妨。继而九重天上的仙家都知道这个，织女对公主的着衣便更加用心些。似乎众仙家还觉，公主如此，是为了给其他别位妙女仙人一些展示余地。并素衣即六合八荒第一美，若日日加以装扮，这天族仙女定也会争相比较，亦亦难了。
　　“善儿，这次夜察你可是要挑选法器了？”天后开口，眼睛还是直望着青荷。
　　“嗯，此次便要入幻境。”
　　幻境乃虚幻之境，是由六合八荒各位制器师，世世代代，以血肉和精力打造的境地，里面有从上古时代至今留下制造的法器神物，其说挑选，非说人选物，更是物选人，若是适合，法器才会认主，才能由其带离幻境。
　　而挑选法器，是各族有纯贵血统的各位仙人已有深厚法力且长五千岁后，才可在夜察时上九重天，入幻境，取法器。
　　此次夜察，正是凤善五千岁后第一次夜察。
　　“幻境凶险，各族子弟常年都有在其中为抢法物，大打出手，你此去，定要小心。”天后此刻只是一个母亲，虽说她知自己女儿的修为神骨，却也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母上放心，区区幻境，伤不了我。”凤善说的意气风发，是五千岁年轻一辈该有的样子。
　　“可母上..女儿此次有一请求。”女子的话温温吞吞，是犹豫许久才说出。
　　“是为姝羽。”天后眼神暗了暗，便也猜到了。
　　“是。姝羽已一万岁，按是该寻法器了。”她为了姝羽，是要求求母上的。
　　“嗯，好。就让他此次与你一同去吧。”连凤善都没料到，这次母上竟答应的这般痛快。
　　等凤善陪父皇母上用完膳食后，已到歇息之时，除了天兵，回殿路上已无其他仙人。
　　凤善本想直接去沉念殿告知姝羽寻器一事，想到他最近繁忙，许是已歇下，便想着明日再去。
　　可就在自己的天由殿中，沉沉一影，于暗中轻饮凝露。
　　凤善跑上前，看着姝羽，略略惊讶：“怎的这么晚，你还未回去。”
　　姝羽为她倒了杯凝露：“我从正华殿回来就直接来了你这儿，只是不知你竟回的这般晚。”
　　话里话间，不过是在说，我在等你。
　　着了口凝露，凤善才说：“姝羽，母上今日同我讲，此次幻境，你亦前去。”
　　姝羽能看出凤善的高兴，只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这下换凤善疑惑不已，“你似是没我这般高兴。”
　　“寻器，此次不行，下次亦可，下下次亦可，总会有自己的法器的。”姝羽太过通透，他似是把所有事情都看得特别开，也听从每次天帝天后的安排。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人在幻境中欺负你。”小公主说的信誓旦旦，倒也逗笑了身旁的姝羽。
　　“小小丫头说什么胡话，幻境之中定是要我保护你的。”姝羽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众人皆知姝羽万年时光里皆与医书作伴，只有凤善知道，闲余之际，他亦会练习心会神法，只这已到何等修为，她亦不知，只道是略略保身已不成问题。
　　是了，按说姝羽万岁，应承天祖道，修神仙为。可天帝天后一直未说此事，大家便作了罢，有好几次，凤善都想为此发问父皇母上，都被姝羽拦了下来，说是，天帝天后自有考量。
　　姝羽总是如此，似乎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打紧，什么都以大局为重。
　　姝羽下榻，他的玄衣终于动了动，脸上已有一丝疲倦：“你既已回来了，我且也回去了，明日便是各族陆续来九重天的日子了，到时我需与麒上一同安排，你若是想热闹些，也可这几日都来看看。”
　　凤善点头，也已看到他的疲惫。
　　姝羽走后，凤善躺在榻上，浑身更放松了些。这九重天上，最热闹的日子，终于又来了。
　　第二日的九重天初始便听到了更多声音。
　　许多仙人也是第一次到九重天，亦或是众多被九重天的宏伟惊叹。
　　凤善着了件新衣，这新衣是昨日织女送来的，说是为了公主夜察做的新衣，织女温温柔柔，送来时小心抬眼，想偷偷看看这天中凤凰。新衣着了些花纹，虽说足够简单白净，却是不难发现是费了些心思的，腰间别了红丝腰带，发中别了白玉发簪，今日的凤善看着要比平日更饶人些。
　　还未到正华殿前，便听到后边有人叫。
　　“凤善。”
　　是湛九。
　　凤善怔了怔，又很快走到二哥身边：“二哥这次怎么如此反常，你不是从来最不喜这热闹时候吗。”湛九如他，自来夜察他除了礼数听教，别的时候最不爱靠前。如此清清冷冷，众神众仙亦是不敢轻易接近的。
　　“麒上寻我帮他，说是此次仙人众多。”湛九一眼遍寻见凤善的装扮，很抓眼。
　　凤善点头，想着难得有次二哥能听大哥的话。便又听到那个清冷的口气：“你着红色，很好看。”
　　凤善低头望了望浑身的一点红，又着重看了看二哥，这可真是二哥少有的夸赞。
　　两人一同到正华殿时，麒上和姝羽已在安排仙娥带领各位仙人去往正殿共赴盛宴。
　　各族仙人望见湛九与凤善，皆驻了驻眼，这般神韵萦绕，怕也是这天族叫得上的。
　　所谓神韵仙气，若是修炼过的神仙都能看的出来，自周身而始，神韵与仙气很不相同，仙气是团，绕绕在旁，修炼越甚，仙气越甚。而神韵是生来为神的神祖们所有，自内向外，成散发状，不似仙气那般丝丝绕绕，而是自然宏大，使人叹观。
　　仙人们也常常以此辨别神祖。
　　有来过几次九重天的年长仙人，在望见此景时，立马作礼：“见过二殿下，善公主。”
　　众仙这才反应上来，纷纷作礼，凤善轻轻抬手，示意便知。
　　“这就是善公主啊，好漂亮啊。”有小仙人扯着他长姐的衣袖道。
　　“你且没看到身旁的二殿下吗，那才是神颜天成。”女子的脸红了大半。
　　身旁的族中长者急忙打断他们：“不得放肆，九重天上，不要议论殿下公主。”
　　两者讪讪，继而作罢。
　　“大哥。”麒上侧身，刚好撞见正走过来的凤善。
　　此时他正在与仙人攀谈，迎着妹妹过来，便说：“凤善，这是涂山卿向。”
　　涂山乃上古狐族，是所留不多的上古兽族，在这六合八荒是有些地位的。凤善第一次见，作了个平礼：“涂山圣子，凤善略有耳闻。”卿向是涂山圣祖的儿子，涂山小辈这辈一共就两个，涂山圣子卿向，和刚四千岁的卿晚圣女，着眼看，这涂山此次只来了卿向和几个随从。
　　“公主盛名，卿向第一次见，倍感荣幸。”第一次见，不过都是说些漂亮话。
　　似是麒上和湛九都认识他，湛九同他微微点头以表示意。
　　“罢了，你可莫要打趣我家妹妹。”麒上拍了拍卿向的背，便带着他走远了。
　　“这白玉簪子在你这儿是锦上添花了。”姝羽送走了刚到的一众仙人，便走到了凤善面前，进而抬手摸了摸凤善的簪。
　　凤善温温柔柔，却也是带些娇羞的：“你送的，总想着要找个日子戴戴的。”
　　姝羽看出这小丫头的害羞，轻笑，说：“很好看。”
　　湛九是在此时扯过凤善的，他的口气似乎更冷了些：“姝羽，你且在这儿继续安排众仙家，我同凤善先去正殿。”
　　姝羽点头，眼神却都在湛九环着凤善的手上。
　　凤善入座，才见这次夜察果真来了众多仙人。似是比前几次都重大了些。
　　盛宴之上，大家互相认识，共观天舞，不亦乐乎。
　　有仙人端酒鼓足勇气前来敬这凤善，略略几杯后，便都被身旁的二哥挡了过去。
　　凤善侧身，跟湛九讲：“这度连可真不如二哥那儿的千寂。”
　　他望着凤善心生欢喜，垂眸轻笑，道：“自然。”
　　那日在云宿殿，他们一同饮的，那可是湛九亲手在天祖圣地酿的。
　　夜察终于在欢愉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