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王女》然凝

13、赌注？赌命？

　　静谧的夜，两个娇小的身影悄悄潜入克摩格的办公室。

　　此时月升中天，邻近午夜，四下无人。

　　仙蒂熟练的拿出铁丝撬开门锁，让杰奥不禁怀疑仙蒂消失的半年究竟是去做了什麽？不会是密探吧？

　　办公室内的摆设一如先前仙蒂与杰奥所见，没有任何变更。今晚的月色皎洁，以至於大部分的景物还算清楚可见。

　　眼尖的仙蒂一把抓起檀木桌上，一只巴掌般大小的迷你玩偶，她眯眼打量手中和克摩格形象相差甚远的小巧玩物，低声叨念一句：「真搞不懂克摩格的品味。」

　　杰奥可不如仙蒂老神在在，而是相当警戒的四处张望，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令他更加困惑不已。

　　没有发现应有的监视摄影机。事情未免进行的太过顺利了。

　　下一秒，便印证杰奥的担忧和疑虑并非空穴来风。

　　一个高佻的身影自阴影处步出，来人的身形在依稀的月光下慢慢显现，是岚得尔。他已着手让剑出鞘，纯黑如黑曜岩的锋利剑身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显璀璨，既是让人沉醉的美丽又是危险得致命。

　　「你们几个，果然是叛徒。」不带感情的冰冷语音倏然响起。

　　「岚得尔兄弟，那场比赛的结果如何？想必是轻松获胜吧？」仙蒂虽被人发现行踪，却依旧展现不慌不忙的从容姿态，她跨步向前与岚得尔拉近距离，同时低语：「木头奥，接下来交给我。」

　　「仙蒂……」杰奥虽担心却没有出言制止。

　　「妳这女人……」岚得尔一忆起那场比赛带给他的羞辱感，便迅速执起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便往仙蒂的天顶招呼。

　　仙蒂面对致人於死的威胁却是不闪不躲，反倒向前踏出一步，小小的身躯完全没入剑刃的攻击范围，若是这招袭击得手，她将必死无疑。

　　「仙蒂！危险！」焦急声随之传来，但是声音的主人距离太远，已来不及阻止。

　　然而情况猛地生变，岚得尔及时停下杀人之剑，语调冷然：「为什麽不躲开？」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不丶应该这麽说，你不会杀任何人。」仙蒂面带自信微笑继续补充：「你根本就不想杀人，不是吗？」

　　仙蒂的发言令杰奥倍感惊异。这就是仙蒂看到的答案？

　　岚得尔垂下手中的剑刃，瞬间卸下大半的战意，他带点赞许的语气说：「女人！妳倒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人！不过不是我不想杀，是那个男人不想杀。」

　　那个男人是指岚得尔吗？那麽现在的岚得尔又是谁？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指岚得尔吗？可是你自己不就是岚得尔吗？你们之间有什麽关系？」问话中充斥满满的岚得尔，连身为提问者的仙蒂都快搞不清楚自己是在问些什麽了。

　　「我是岚得尔的另一面，这件事与妳无关，既然知道我不想动手，就快点乖乖就范，至少能少受点伤。」岚得尔挥舞剑刃砍向仙蒂，与他几秒钟前说的话大相径庭。

　　仙蒂俐落的回身闪过，同时在内心嘀咕……你其实很想动手吧？反正是伤人又不是杀人……这是你的思考逻辑？

　　「等一下，你不听我把话说完？」仙蒂边闪躲边分神询问。

　　「老子没有义务听妳废话。」岚得尔再度挥出一击。

　　仙蒂向左跳开，不死心继续问：「你不先问问我们来的理由？」

　　「与我无关，我只要能砍人就好。」

　　你果然很想动手！你才不管那个男人在想什麽吧？

　　杰奥在一旁静待而没有出手相救，就他看来，仙蒂目前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岚得尔早已撤下他的战意与杀气，现在的他一举一动只是纯粹娱乐，所以仙蒂照理来说应当是没有任何危险……嗯……应该吧？

　　可能是感到些许疲累，岚得尔停下攻击说：「好吧！姑且听听你们的来意，等一下再继续。」

　　仙蒂立即忽略『等一下再继续』的好战发言，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我们是为了赛莱尔的事而来，你认识他吗？」

　　仙蒂在赌岚得尔认识赛莱尔的可能性，既然是克摩格底下的擂台手，应该或多或少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吧？如果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更加方便行事。

　　「赛莱尔·科林·沃德？」岚得尔面色微变。

　　「你认识？」

　　「他们之间确实有恩怨必须了结……」岚得尔沉吟道：「刚巧我看不惯克摩格近来的行为……今晚我放你们一马，想做什麽快做，这是我对你们最大的让步。」

　　眼见岚得尔即将收刀入鞘，仙蒂急忙追问：「你跟赛莱尔是什麽关系？为什麽你认识他？」

　　「猎人与猎物。当初是我追杀他，也是我放过他。」

　　仙蒂的双眼霎时一亮。

　　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克摩格这般阴险小人怎麽可能为自己留下後患而不铲除？也算是赛莱尔运气太好，遇到一个不想杀人的杀手。

　　不过有一点却是仙蒂思量错误，克摩格其实知晓赛莱尔尚未离世的消息，但他却没刻意再派人追杀。

　　「仙蒂朋友……」收回剑鞘，岚得尔再次变回外表和善丶语调温柔的岚得尔。

　　「岚得尔兄弟，赛莱尔和克摩格同姓？他们是兄弟？」

　　岚得尔愣了一下才回应：「是的，他们是亲兄弟。」

　　望见岚得尔踌躇不定，欲言又止的别扭模样，仙蒂不禁挑衅道：「岚得尔兄弟，我骗你耍你，你应该感到很不悦吧？想骂就骂吧！我让你骂！」

　　岚得尔忽地噗嗤一笑，一扫方才的惶然不安，笑说：「仙蒂朋友，怎麽有人希望别人骂自己呢？」

　　「反正我就是个怪胎！你就快骂吧！」

　　岚得尔这下却是笑得更开怀了。

　　「你这个人就是太心软了！我让你骂你却不骂！真是的，浪费了大好机会。」仙蒂故意转身不看岚得尔。

　　「谢谢妳，仙蒂朋友。」岚得尔突如其来的道歉话语令仙蒂措手不及。

　　「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怪了！坏人你也可以当好人！你这种人就算被诈骗集团来回骗十次也别想怨天尤人啦！」

　　岚得尔娓娓道出缘由：「仙蒂朋友，我会感谢妳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能了解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是指不想杀人的事？

　　「这很好判断啊！你伤人的时候都刻意避开要害，虽然伤口看似怵目惊心，不过都是调整过角度的，受伤者大概不出半个月伤势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吧！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砍人的瞬间都会下意识紧闭双眼，虽然是眨眼间的事啦！再加上我的直觉，就这麽认定啦！」

　　岚得尔完全没预料到仙蒂的观察力如此入微，不禁出言赞叹：「仙蒂朋友！没想到妳的视力这麽好！」

　　「这件事不重要啦！重点是你接下来打算做什麽？」

　　岚得尔有些搞不清仙蒂的问题，只能愣愣回应：「做什麽？还是做擂台手……」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杀人吗？干嘛勉强自己？」

　　「克摩格先生有恩於我，我不能知恩不报……」

　　「他不过帮你一次，你就要赔一辈子啊？幸好你不是女的，要不然老早嫁给他当小妾了！你这样子根本不是什麽好人，是烂好人！」

　　仙蒂终於明白自己为什麽一直看不顺眼岚得尔了。因为他对人太好了啦！不愿伤害别人，委屈自己，成就他人事业。欠别人人情债，说谢谢就好，何必卖身呢？虽然这比喻有点夸张啦……

　　不过这些当然只是仙蒂一厢情愿的想法，很多事情并非单纯到光靠道谢或道歉就能了结。

　　『在这世上，所谓的好人都是自取灭亡的人。』仙蒂细细思索这句猛然忆起的话语，深深觉得这句话确实不无道理。

　　「你帮了他很多年了吧？我觉得你大可跟他讲『我不干了』，行李收一收好回家探亲了。」

　　岚得尔低垂脸面，闷闷地说：「我没有家可回。」

　　「什麽？」

　　「我是从人界来的。」

　　「人界？你是异界人？」

　　岚得尔微微点头……这件事其实知情的人并不多，当初克摩格和他约法三章，再三告诫他要乔装成本来就久居在魔界的人族，连自己的姓名都入境随俗经过了更改，然而时过境迁，岁月匆匆流逝五年也还相安无事，岚得尔才有他的背景已经不再是秘密的念头，但心底多少还是会惧怕他人不一样的眼光。

　　仙蒂豪爽地拍了一下岚得尔的侧臂，兴致勃勃说：「你是怎麽来魔界的？我倒是挺好奇的！」

　　眼见仙蒂没有流露异样的神色，岚得尔逐渐胆大起来说：「我丶我是跳湖来的！」

　　「你干嘛跳湖？天气热想冲凉？」

　　岚得尔的笑容中含有苦涩的味道，说：「那时在我的故乡有一个传说，据说跳入一座名为『永恒之湖』的湖中就能获得真正的永恒……」

　　褐色的眼眸透出淡淡的哀伤，观察力不下於仙蒂的杰奥见此景不禁萌生疑惑。莫非跳湖的原因是……？

　　「噗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是太有戏了！那种骗小孩的话还傻傻的信以为真，改天我一定要治治你那僵化的脑袋。然後呢？」

　　仙蒂给人的感觉明显是听笑话大於听故事，岚得尔虽感到无奈却也因此松一口气。

　　「那时我沉到湖的最深处，意外发觉湖内竟有一扇雕工细致的门扉，我原以为我在作梦，便顺势拉开那道门没想到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岚得尔兄弟，你说的话很玄，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如果这是别人说的话，仙蒂大概直接一巴掌送给他，警告他少作白日梦……不过考量这是出自岚得尔口中而且岚得尔又是个烂好人，应该不至於会说谎吧。

　　「总之你继续说吧！」

　　「那时我一来到中陆，就被人口贩子抓起来当奴隶贩卖，克摩格先生花钱买下我，对我相当敬重，以礼相待，并不视我为奴隶。」

　　「也算你运气不好！中陆没有人族的聚落，如果是北陆或南陆的话还比较安全，而且中陆又是政治的大本营，大部分的中陆居民都会有自认为自己比较优秀的优越感。」

　　这下仙蒂可伤脑筋了。克摩格对於岚得尔的恩情可非一般，看来要让岚得尔摆脱魔掌可得再多费心神了……咦？

　　仙蒂忽然惊觉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她为什麽会有想帮助岚得尔的想法呢？她跟岚得尔也称不上交情深厚，更别说之间有什麽重要关系。

　　「仙蒂朋友？」岚得尔实在搞不懂仙蒂为何突然发起呆来。

　　仙蒂朋友……朋友吗？

　　「仙蒂朋友，如果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外面有人来的话我会通知你们躲起来的。」语毕，岚得尔便转身离去。

　　「岚得尔兄弟。」仙蒂一反平时强硬的语气，反倒有些困窘说：「就冲着你说朋友两字……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仙蒂一说完便迫不及待转身，似乎是不敢面对岚得尔。

　　岚得尔面露讶异，尔後挂上理解的笑容：「嗯，谢谢你，仙蒂朋友。」

　　「去去去，要出去就快点。」

　　望着岚得尔缓步离去的背影，杰奥虽意识到某些疑点也不打算现下提出，因为现今令他更加在意的问题是……「仙蒂，我也可以当朋友吗？」

　　「你？不行！」仙蒂毫不犹豫的否决。

　　杰奥随即换上失望的神色，童稚的语音再次响起：「你是家人，不是朋友。」

　　一丝光采闪过杰奥的银紫色眼眸。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家人的等级比较低。」

　　杰奥的脸庞写满困惑。

　　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仙蒂这次倒没卖关子的打算，径自解释：「木头奥，你不懂吗？就像玩游戏机时打怪练等的情况啊！一开始登场的怪等级都很低不是吗？就跟这个道理一样嘛！」

　　杰奥虽然很欣慰仙蒂终於不拿赌博来做比喻，不过这样似乎只是换汤不换药，好不到哪里去。

　　原来在仙蒂眼中大家都是不同属性的怪啊……

　　仙蒂发表完她的高见後，便拉开檀木桌的抽屉，一把抽出当中的资料夹，再将衣服暗袋中的纸张摊开放入资料夹内……咦？似乎有哪里怪怪的？不是拿出东西而是放入东西？

　　「仙蒂……？」

　　「我昨天晚上就先拿来看了，没跟你说是因为怕你漏馅。」

　　「……」也就是说，仙蒂昨天消失一整晚是因为来克摩格的办公室光顾？可是这样有必要花费那麽多时间吗？难道……

　　「仙蒂，妳是故意挑岚得尔先生在的时段？」杰奥想来，这儿的看守大概是轮班制。

　　「你这块木头也有灵光的时候啊？因为我觉得他比较好说话就挑他罗！幸好运气不错！」

　　「仙蒂，妳这样做很危险。」原本杰奥以为今晚可以跟赌博两字绝缘，没想到还是在赌命……是说，岚得尔只要拔剑就不是好说话的人了吧？

　　「安啦！怕什麽？大不了打不赢再跑路。」

　　这算是勇於尝试还是有勇无谋呢？

　　杰奥脑中闪现一个念头。

　　「仙蒂，妳是怎麽拿到的？」

　　「你说资料？他们每隔两个小时换班一次，然後每轮都有三十分钟的间隔，我就趁那个时候拿。」

　　杰奥低头沉思片刻。

　　三十分钟的间隔太长了……是陷阱吗？

　　「仙蒂，我觉得这房间可能装有监视摄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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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吉拉紧盯着萤幕中的影像，在听完杰奥的一番言论後不禁大吃一惊，这年幼孩童的智商可能比一般成年大人还高，又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学造诣……在明了杰奥的贵族身份後，坎·吉拉对此感到相当好奇，这孩子究竟是经过怎麽样的精英训练？

　　坎·吉拉一想到仙蒂方才的言论就感到愧疚不已，昨晚他连夜调查仙蒂的身家背景，竟忘记检查摄影机的画面，这是他的严重疏忽，也只能回头请示老板该如何惩处。他不过他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已经调查到仙蒂·罗尔的真实身份，不，应该说是罗弥娜·菲恩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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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问题我不是想过，克摩格这阴险小人会不会故意放些诱饵引我们上勾，然後把摄影机偷偷藏在哪……比方说这里！」

　　仙蒂一脚踹飞摆放在桌上的小型玩偶……理所当然，坎·吉拉眼前的景象快速震荡，尔後恢复平静，不幸中的大幸是，似乎是没有因此摔坏。

　　「仙蒂！」

　　「哈哈！开玩笑的啦！我要是克摩格的话，才不会把摄影机摆在那麽蠢的地方！我纯粹是看那东西不顺眼。」仙蒂把无辜的玩偶捡起後摆回原位。

　　坎·吉拉深深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仙蒂，接下来妳打算怎麽做？」

　　「我要去救那个赌注。」仙蒂的口气异常坚定。

　　赌注？杰奥想起先前修瑟提到的精灵或者龙。

　　可是仙蒂不是讨厌做麻烦事吗？更何况是救人？

　　似乎是察觉到杰奥的疑惑神情，仙蒂喜孜孜的接着说：「因为那个赌注是女的！！」

　　她好几天来想救女人的愿望终於实现了！每次都是救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害仙蒂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年犯太岁，事事都不如意。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杰奥实在是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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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仙蒂两人离开後，坎·吉拉努力保持镇定并推了推镜框，他被仙蒂唐突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馀悸犹存。

　　明明他只是监测闯入老板办公室的小偷，怎麽搞得自己像是在偷窥他人的变态？

　　坎·吉拉正了正自己的心神。还是专注於自己的工作吧。

　　杰奥·洛尔啻·琲尔与罗弥娜·菲恩两人确认为间谍。

　　岚得尔·克里，标示为叛徒，听候老板发落。

　　坎·吉拉在电脑内打入两行文字便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