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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被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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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妙辛跟着王天恩一起去了府。
“你在这儿等着,我把美人喊出来给你瞧瞧。”王天恩指着凳子让她坐下,转身出了厅堂,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达奚妙辛见他的身影远离了,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
她既希望这人是寿寂之,又希望他不是寿寂之。
坐了有一会儿,也不见王天恩再回来。
厅堂里除了她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隐约意识到气氛有些诡异,却没往坏处多想。
壶里的茶水喝干了,她想喊仆人来添一点,佯装咳了几下,厅堂里出了自己的回音什么也没有。
奇怪,这王天恩也去了挺长的功夫,怎么还没把人带过来。
她警觉地屏住呼吸,探听着周围的动静。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四周静谧地连一个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显得紧张起来,站起身想走。
算了!不管那人是不是寿寂之,她都不想再等下去。
一阵风吹过,她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才那份悠闲的态度也不见了,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开始加快步伐,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出府门。
还不等完全出了厅堂,背后大桌上放着的茶杯发出细微的一声响,顺着风飘进了耳朵里。
她迈出去的腿哆嗦了一下。
背后有人。
萧道成端起她喝过的那杯茶,漫不经心地揭开了茶盖,看着前面人的脊背僵直在那里。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等她回过头,他似笑非笑道。
达奚妙辛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撞进别人精心布下的圈套了。
她苦笑一声:“太宰大人。”
萧道成坐在她原来的那个位置上,两指转动着茶盖,把玩着。听见她一声称呼,唇角弯了一下。
“我今日去找国师要人,听说又让你给偷偷溜了。我想他既然管不住你,那就换我试试看。”
达奚妙辛脊梁骨发凉,强装镇定道:“真是冤枉!小人若是想跑,那一定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又怎还会在这里出现?小人不过是觉得宫里乏闷,出来逛一逛,不巧遇见了王大人。听王大人说与太宰大人您交情匪浅,所以来府上拜会。”
“哦?”萧道成眉毛扬起,好笑道:“如此说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达奚妙辛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见他终于站了起来。
“我还在想若是那小花娘不能引你上钩,该用什么办法把你抓回来。可我倒是轻瞧了你对他的那份义气。”他欺近她,视线掠过对方的脸庞,勾起她发髻上散落的一缕头发,随意绕在指腹上,慢条斯理地叹道。
达奚妙辛悄悄往后倾,想躲开他吹拂在脸上的温热气息。
“你从西门出了宫,去了朱航街,又住了哪家酒肆。我都瞧进了眼里。我让王天恩去引你出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料到你会笨成这样。你说,你若是能对他冷一点,也不至于再落到我手上了。”
“大人……”
“现在肯低头了?是不是有点晚了?你靠上那和尚的时候可是得意的很。食鲙楼上,你不是还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么?”
“哪……哪有,那是眼里进了沙,大人认错了。”
“那和尚说你是一张嘴厉害,还真是了解你。可他说你能哄人开心,倒不见得。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听你说过几句讨喜的话。早知道在金安城就该钳了你这条舌头。”
萧道成拍了拍她的脸,满意地在这张面孔上看见了又惊又怕的模样。
他一松手,达奚妙辛的双腿便软地跪了下去。
“大人,小人……小人知错了。”
“你错哪儿了?”
达奚妙辛在心里纠结成一团。她不知道来了刘宋后,自己究竟走了什么运。
这太宰大人为何三番四次要找自己的茬。就为堵一时之气?可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别说俊秀了,能勉强算个端正就不错了。他何苦非得要这样相貌平凡的一个男人呢?
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嘛!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错还是要认。
只要他能放自己一马,就是让她钻个胯她也二话不说。
“回大人,小人是受了大人的赏识提拔,若不是金安城,大人肯给小人一次机会,怕是小人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小人受大人恩惠,却转投了别人的门下,是不忠不义之举。这是小人的错。”
她话说完,却被他倏然间捏住下颌,被逼迫地抬起头来。
他凤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知道自己最错的是哪一个?”
达奚妙辛难受地拧着眉,摇了摇头。
“是你太不知好歹。”他冷笑一声,甩开她。
兜转了一圈,达奚妙辛又落在了萧道成的手头上。
这一次,她可享受不了谋士的待遇了。
萧道成将她锁在了小屋子里,大半个月,除了一日三顿饭,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但这也让她放平了心。总比萧道成来找自己麻烦强吧!
所以,她倒开始淡定了。饭来就吃,水来就喝,没事的时候,有把藏在怀里的《陈卓定记》掏出来研究。
这样反而让她专心许多。
一张星图摊开在眼底,她按图索骥,一颗星反复琢磨。
两百多星官,关于一千多颗星的记录。还真是庆幸学易时,师父对她要求严格,要她试着观星象预测,硬是记住了许多星的位置。
她也是第一次读《陈卓定记》,见到这张绘制的星象图,叹为观止。
就说这北方七宿一下就记录了四百多颗星,她手指摸在绘图上,一颗星一颗星读着。
然后,指尖顿住了。
指尖这时候停在玄枵处。
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里是天钱,往西看是败臼、北落师门、羽林、垒壁阵……
可这一组是什么?
她目光落在中间的一组星官上,搜索枯肠,想在记忆里找出师父教过的星象位置里,是否有这么一组星。
没有!
她表情略微严肃,印象中,玄枵的位置没有这组星。
那这组多余的星官是什么?
它是什么?
答案从她心底浮了上来。
她蹭地一下从床边站起身,激动地差点喊出来。
它是鬼府神兵的下落。
那是四颗星连成的一种图案,类似一个“ㄨ”。
在鬼谷门的法则中,这符号代表着坟墓。
她眼睛陡然间亮了起来。
是坟墓!
埋藏三千名鬼府神兵的坟墓!
总算让她找到了。
她顺着那组星象的方位研判,是东北的方向,在虚危之间。
那应该是……青州。
她刚想到这个地方,门外就响起哗啦的开锁声。
她连忙将书册收好,塞回怀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床头。
门开了,却不是她以为的萧道成。
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衣着华贵。她背对着阳光,整个人都没入在了阴影中。达奚妙辛并没有很快认出她来。直到看见对方向她走近,一张脸从黑暗里露了出来。
来人竟然是萧道成的妾室——澜夫人。
达奚妙辛意外地挑了下眉。
思澜也是满脸惊讶,旋即脸上又浮现一丝厌恶的神情,嘲讽道。
“我还以为大人是藏了什么宝贝在这里。”
“澜夫人——”
思澜走近她,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唇畔浮现了一丝冷笑。
就是这小道士,勾去了大人的魂么?
想她也是名门之后,虽为庶出,但上头只有一个哥哥,自小也是被全家呵宠大的。要什么没得过?却偏偏来了这太宰府,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她恨他,又恨自己这份心思却始终拴在了他的身上。
记起爹爹刚和自己提及这门婚事时,她也在心中暗自雀跃。
谁不知道他是朝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可这一切对她的意义却不仅于此。
她仍记得三年前,曾在建康见他的那一面。
只这惊鸿的一眼,她便将他的模样刻进了脑子里。
及笄后,求亲的是贵族子弟快将沈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可她就是一个也瞧不上。
她企盼着这些世家子弟中能有一个像他那般就好,可偏偏怎么也遇不到。
于是,他就成了自己藏在心间的那片镜花水月。想起来时,都觉得分外遥远。
直到爹爹问自己,可愿意嫁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这是一场梦。
可没多久,却接到他的信函,他在信中回复说只能娶她为侧室。
沈攸之的女儿怎么可能去做妾,这是对沈家的羞辱!
爹爹大怒,将信件撕得粉碎。
她捡起那些碎纸片,将它们拼接回去。看着纸上头,他写下的一行又一行字。却一点都没觉得难过。
他愿意娶她。
她只在信上读懂了这样的一句。
其他又有什么重要呢?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论姿色才情,她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他是还不够了解她,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只要他娶了她,见到了她的好以后,就会改变主意的。
于是,她央求着爹爹答应他,甚至绝食明志。直到爹爹拗不过自己,终于点了头。
她怀着幸福的梦想嫁给了他。
就在以为这一切都是甜蜜的开端时,他却当头给了她一棒。
新婚之夜,他让她独守空房。
他将沈家的名号甩在了地上,把她爹爹的那张脸甩在了地上践踏。
她嫁过来快一年了,他从没进过她的房,仿佛她在府中是空气般的存在。
她甚至怀疑,他可曾看过自己的样貌,可曾还记得府中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她的那些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全都派不上用场。
她开始责打侍妾、下人。她把这府里头闹得天翻地覆,她想,他总得注意到自己了吧。
可他还是不问一声。
她简直绝望了。
最后,她打那些侍妾的时候,想到就连她们都曾得过他的垂青,而她却像个可怜的乞丐一样,只盼着对方能看上自己一眼。
她连他的正眼一瞧都得不到。
她越想越恨,越恨便越要往死里打她们。
这些低贱的女人凭什么?
再后来,她见他带回来了一个少年。
那个住在西苑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她知道他的身份,十分不屑。
只是对他的行为十分吃惊,他不碰她,是因为喜欢男人吗?
果然,见底下的官吏开始投其所好,将各式各样的美少年送到了府上。
她气急了,甚至是嫉妒那些少年。
她把西苑的那个男孩拖出来,发了疯地用藤条将他鞭笞得血肉模糊。
她想,见到这男孩成了这样子,他还有兴趣吗?
她等着他来骂她,骂她是个妒妇,骂她狠辣至极。
对,她就是一个妒妇,她嫉妒能得他另眼相看的所有人。
那少年被锁紧了柴房,奄奄一息,她心中痛快极了,命谁也不许喂他一口水,一粒米。
她在柴房门口等着他找来。
可等了一夜,也没见他。
第二天,少年的尸首从柴房里被抬了出来,他还是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