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园》开学最烦晒被子

14、失踪

　　眼见进屋无望，陈春权终是放弃了沟通。喜乐熄灯后，他站在黑暗中暗自好笑了一阵，想起自己此前总被别人称赞稳重，如今看来，大概还是因为没碰到可以轻松玩闹的人。
　　听着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陈春权摇摇头转身走向春盛的房间。
　　喜乐听着陈春权远去的脚步声，一边庆幸一边茫然。
　　庆幸的是，总算不用和他同房。
　　茫然的是，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的生活虽然是满地鸡毛，但也并非不能忍受。出逃的自由固然吸引人，只是这种自由很有可能是以风餐露宿为同伴的，而喜乐实在是没有勇气在这样未经开发的“原始社会”独自闯荡。在现代各种制度措施已经相当完善的条件下，她都不敢在外面过夜，这里就更不用想了。
　　至于孟家，当然是万万不能回的。原身的娘家经济拮据，单吃这一项就要落后陈家许多。不是喜乐无法过每日餐食白菜土豆的生活，而是不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来讲，她都不能回去增添孟家二老的负担。
　　出嫁女从婆家逃回娘家，是个古人都无法接受的吧，喜乐可不想还没等过上自由日子就被大家的口水淹死。更何况，按古人的思路来说，即便是喜乐克服重重困难，顺利地翻山越岭回到娘家，后果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来，肯定会给送回婆家去。
　　一无所长的喜乐感觉有些难过，到了这个世界，自己以前引以为傲的独立能力竟派不上任何用场。
　　在现代那样便利的社会条件下，自己独自一人生活根本不成一点问题，但身处这个地方，作为一个只会追剧看小说的死宅，简直无路可走。
　　思前想后，也就陈家这个地方算得上是最优选。除开陈老头的冷眼、田氏的聒噪和陈家姐弟的一些无理取闹，有吃有喝，有遮风挡雨的房子，有护身蔽体的衣服，在“原始社会”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就算是租房，做饭打扫这些事也要自己做，这样看来，把陈家人当作房东好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受点白眼和刁难算什么呀！
　　以前毕业租房碰到无良中介和房东，那时受的什么委屈啊，如今的境况和以前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万幸便宜丈夫陈春权在镇上工作，也就偶尔回趟家，自己只要想办法给他糊弄过去，还不是万事大吉。
　　“对，我是租客，陈家人是房东，我用劳动换取衣服、食物和住处，这是人之常情也是社会常识，没什么好委屈的。”喜乐默念着给自己打气，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墙面投下窗棂的阴影，影影绰绰像一幅画。
　　她爬起来，打开窗户，发现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嵌在墨蓝的夜空中，洁白又美好。喜乐盯着月亮微微失神：“真美啊！”她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不觉变了身姿托腮趴在窗边。
　　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喜乐的心底一片平静。
　　果然，人一旦找准自己的定位，再烦心的复杂事都会变得无比简单。
　　想通的喜乐不再纠结焦虑，瞥眼春盛房间的灯光，轻笑着拉下窗户，拢拢身上的衣服，钻进被窝。

　　半夜，田氏被一阵尿意唤醒，她有些烦躁地起身，抓起外衫披好，挪到炕边正准备穿鞋，下意识扭头去看睡在里边的儿子，却发现他的胳膊和脊背整个都露在外面，不由嗔骂着上前伸手替他盖好被子：“不省心的祖宗！睡个觉都不安分。”
　　陈老爹直挺挺躺在一旁，呼噜打得震天响，田氏推了一下他：“跟个死人一样，娃把被子蹬了都不知道！八辈子没睡过觉！”话是说得重，但她怕吵醒儿子，声音放得很低，在陈老爹响亮的呼噜声中，没有一点威慑力。
　　穿上鞋后，望着睡得香甜的俩父子，田氏心里有种愉悦的满足感，她捏着外衫领子，快步走出房间，往后院跑去。
　　月亮很好，田氏边跑边想，快十五了吧，春田的生辰快到了，他上次说想要个蜈蚣风筝，是做一个好还是买一个好？买的话，实在不划算，最多放一两次就扔墙角白白落灰；做的话，臭小子又该嫌弃不好看。唉，要不还是让老大在镇上买一个吧，他做大哥的给弟弟买个风筝也是应该的。
　　提到老大，田氏心里就发起堵来。明明算命先生说他姻缘不错的啊，可是现在看看，不论是前面的秦云柔，还是现在的孟喜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这个孟喜乐尤其可恶，看着一声不吭，乖巧又懂事，模样还讨喜，谁知内里像个妖精似的。
　　进了洞房再给人来一出撞墙，这种缺德事亏她干得出来！任凭她有说破大天的难处，也不能在陈家寻死觅活的啊！我们家也没人拿着大刀逼你嫁过来，不愿意成亲当时就别接彩礼和聘书！又不是非娶你不可。
　　彩礼到手，千里迢迢接人回来，拜完天地，成了正经夫妻，还没怎么的呢，就在新婚夜寻死，什么人呐！良心真是坏透了，又歹又毒，也就是幸亏后来没死成，要真死成了，老大这辈子不就毁了？冲着前头人这样，以后哪个姑娘还敢再嫁进来？
　　认真说起来，老大自己也不争气，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本来自己跟他爹都商量好第二天把人给孟家送回去，至于彩礼能要回来多少是多少，只要这恶毒的女人不留在陈家，怎么都好说。结果，这老大倒好，一回屋就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让人赶也不是，留又膈应。这臭小子，竟给人出难题，独身二十多年都过来了，成个亲就忍不住了？没出息！
　　偏生他还将那丫头当个宝，给人花起钱来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好衣服好鞋子好首饰前前后后买一大堆，看着就烧得慌！她知道老大这几年攒了不少体己，可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有花光用尽的那一天，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他们早晚有哭的那一天！难怪老人们都说，儿女就是讨债鬼，这句话真没错！
　　田氏越想越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嫁进陈家的时候，公婆都已过世多年，也因此失去了婆媳相处的宝贵经历。直接从媳妇这一身份跳级到婆婆角色的田氏，对“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实在无法产生任何共鸣。
　　现在的田氏只是完全凭着本能，给这个她看不顺眼的媳妇找些不自在而已。
　　一只鸡在笼内低声叽咕一声，田氏甩甩头往回走，经过堂屋的大厅时，她隐隐瞥见厨房门口有几个黑影。月光虽然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堂堂的，但厨房檐下的阴影处仍是黑漆漆一片，田氏眯着眼睛，脚步往厨房的方向迈了几步出声喝道：“谁！谁在那儿！”
　　声音传出去，黑影闹哄哄地移动起来，田氏心头猛地跳了几下，惊慌间见大儿子从春盛房间走出来，隔壁的女儿也被吵醒，点燃屋内烛火发声问：“娘，怎么了？”
　　陈春权扣着衣服走到隔壁房前，嘱咐两位妹妹：“怕是进贼了，你俩在屋里千万别出来。”说完就要往自己房间跑，他想着这么大动静，喜乐铁定要吓一跳。
　　没跑出几步，田氏喊住他：“你往哪儿跑，还不过来帮我忙！”他停住脚，思量厨房那边的情形的确要紧急些，且喜乐睡前已将门窗紧闭，这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有事，复又转身往厨房跑。到了跟前，他揪住一个小黑影往院中央一扔，借着月光一瞅，竟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孩一手握着一个鸡蛋，陈春权心里一沉，下午那个小鬼果然有问题，只是想不到他的同伙居然是一群小孩子。他挤进厨房，将在各处抓拿食物的孩子们一一拉开，长臂一挥，将人往院子赶：“都出去。”对着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使不出脾气。
　　陈春权一出来，田氏便有了底气，她随手抄起门后的扫帚走到院子，看春权跑到厨房门口，从黑乎乎的阴影处轰出来一堆嘻嘻哈哈的小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样东西，或菜或馍，还有拿鸡蛋的。
　　田氏望着这一群脏兮兮的小鬼，气得破口大骂：“短命的王八犊子，跑这里来偷东西！”骂着挥起扫帚就要打，陈春权赶上来拦住母亲：“娘，这只是一群小孩子，打不得。”那些孩子见状，趁机呜啦哇啦喊着叫着从大门跑了出去。
　　田氏的外衫落到地上，陈春权捡起来帮母亲披好，田氏见小贼们全都顺利逃脱，抡起扫帚冲着面前让她胸闷气短的大讨债鬼身上重重打了两下：“小时就做贼，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你是跟他们一伙来气我的吗！”
　　陈春权背部狠狠挨了两下，疼得直吸气，但他不好争辩，严格说来，今晚这一出他也有责任。
　　他心里记挂着喜乐，顾不得多说，转身请骂骂咧咧的田氏回屋睡觉，跑到院门口关上大门，回头撩开长腿就往自己房间跑。没等到屋前见门大敞着就先吓了一跳，等快步进屋点灯，往炕上一瞧，心瞬时提到嗓子眼。
　　炕上被褥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喜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