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乱流间的斯默

2、告别河边的细沙

　　没到情人节的情人餐厅一如既往地热闹。可无论是街上行色匆匆的沉默人群还是屋里笑闹的年轻情侣，都和赵李没有什么关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份新的工作和新的住所，才刚刚能分点神在生存这个问题以外的世界上。所以答应了陌生人的邀约。他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人会一开口就约在这么有情调的地方磨时间，而不是直奔主题。
　　精心设计的卡座隔出一个个小小的天地，柔和的灯光撒落，置身其中就感觉不到拥挤和吵闹。看到等他的人时，赵李的心沉了下去。
　　等他的人似乎也怔忪了一下。
　　“这里的牛扒味道很不错。你随便点，这顿我请。”
　　他柔和的声线融在轻快活泼的音乐里，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大概跟那些诱惑少女的吸血鬼一样吧。赵李这么想着，把心态调整到看戏的位置，随便点了个套餐。
　　菜单被撤走后，烟被递了过来。
　　赵李摇头：“戒了。”
　　对面的人好像被按了一下暂停，然后才把手收回去。
　　只有音乐在尴尬的沉默里推着时间流动。
　　余光扫到顺到溜走的烟雾，他大概是专程挑的靠窗的位置。他以前烟瘾好像没这么大，也许是因为尴尬。又想到之前邀请自己答题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对面的这个人。这就是让自己离开公司的那个人。
　　他现在还是喜欢到处约人，如果他妻子知道了会怎样？他可是刻意跟她表现得很恩爱的样子。钱夹的照片，朋友圈的互动，电脑桌面的背景……所以他当时才必须要他走吧。只是不知道偷窥者的野心，是否已餍足。
　　赵李盯着杯子漫无目的地想着。水面很平、很静。他放轻了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
　　水面忽然起了涟漪。
　　“你瘦了。”
　　他迅速抬眼，对方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你也是。”
　　“我离婚了。”
　　赵李说，“哦。”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音乐真是太轻快了。轻快之下又躺着些透明的忧郁。

　　他们第一次网约地点是在公园。
　　赵李到了地方却意外看到自己的上司，打完招呼说自己在等朋友，却看到上司一脸古怪地递过来他的手机。满屏熟悉的聊天记录，就是那个他约的网友。聊天器的背景还是上司和他的妻子。于是赵李收起了慢慢发展的心思。
　　沈轩是一个看上去特别顾家的人。即使是在臭名昭著的软件里纯文字聊天，也带着一种特有的文雅风度，字里行间透露着可以信赖的讯息。也可能是他们并不是很熟，在公司仅照过几次面，在网上只聊过两天。完全不够看透一个人的。
　　那天晚上沈轩跟他说好好休息，房费他给了，但他得回家，不然妻子会担心。赵李心里莫名泛了点酸。他本以为自己再不会被这样的情绪找上。
　　他曾被愧疚折磨过许久，直到自暴自弃。那心被岁月的河流冲刷得平整后，竟折射出了向往与羡慕，甚至妒忌。
　　之后平淡地过了好几个工作日，赵李又收到了沈轩的消息。
　　沈轩看上去斯斯文文，骨子里却有一股偏执劲。在床上表现为不肯放弃主导地位。赵李对此没什么意见。
　　跪趴在床上迎合沈轩的节奏。酒精沸腾了血液，也沸腾了思绪。赵李不是很清晰地感觉到沈轩的手和唇齿在自己手臂和背上流连，全身筋肉绷紧，展现着有力的线条和硬度。
　　“锻炼得不错啊，经常去健身房吧。”不知是询问还是自言自语地感叹。
　　赵李没有回应沈轩模糊的言语。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一个闪光的东西垂在他头边，他转头，看到嵌着沈轩和他妻子合影的照片，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一段没有未来的关系。在不见光的地方滋长，随时都可能被舍弃。就像他此刻一些无处安放也不能表达的情绪。
　　沈轩对这个炮友似乎很满意。再之后他们的联系就多了起来。赵李最喜欢的地点是酒店，可以洗澡，可以睡到第二天，而沈轩可能觉得有些单调。赵李对沈轩就两字评价：闷骚。在沈轩办公室约过一次以后，他越发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奔赴酒店。
　　虽然赵李十分能忍，沈轩动作也很温柔，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被人发现了。那次沈轩坐在马桶上，赵李趴在他身上，头垂在他肩头，意乱情迷时没注意到隔断下隔壁探过来的手机，被拍了个正脸。
　　那张照片被发到他们两人的手机上。发件人的姓名让赵李心寒。
　　你永远不知道每天对你笑脸相迎的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孙肖，在收到照片之前他们还一起吃过午饭。
　　赵李应召到沈轩办公室，拿到一封辞退通知书。
　　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赵李走出公司大门，似乎还能感觉到一股寒气攀附在骨头上。

　　“找到工作了吗？”沈轩温柔好听的声音唤回了赵李的思绪。
　　“找到了。”赵李不咸不淡地回道。
　　沈轩斟酌了一会，又问，“今晚有空吗？”
　　赵李抿了抿唇。“没有。”

　　没有谁真在这里长眠不醒
　　去等待十字架生根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