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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

  •   盖聂远远望去,山呼海啸一般的骑兵如同黑云一样密密麻麻的压下来,他伏偎在城墙上,手中长剑如霜。
      卫庄轻轻的握了握他抓剑的手,转瞬又放开,鲨齿依然静静的躺在剑鞘中。
      远方浅浅的晨光下,这群骑兵恍若青铜铸就而成,这便是倾尽南国之力所打造出的一对强兵。
      “南方本就根基不稳,这队骑兵虽然不能与黄金火骑军抗衡,但是只要用策得当,还是能绊住秦军主力的步伐,再加上前几日那些轻装的步兵不断去骚扰骑兵,秦国军队早已重穿重甲,行动多有不便之处,我军轻骑上阵,再加之训练得当,绝没有输人一等之理。”卫庄略带自豪地望着这支队伍:“嬴政想要不带一兵一卒拿下南方,我就非要他大动干戈,大伤元气。”
      西岚站在二人身侧,这时,即使是她,一个女子,也当心潮澎湃,热血翻涌,她记得少时,师傅曾与她说过,南方不适宜举重兵,狼族逐水而居,选择水草丰美之地便停歇,所以骑兵固然强悍,却绝不能与训练有素的黄金火骑军相提并论,而现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竟然重焕生机,她多的是比卫庄千百倍的自豪。
      “小庄,实在是辛苦你了。”盖聂感叹道,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卫庄却笑了:“流沙十年辛苦,可不止这点成就,如今山东六国虽不成气候,但到底没有彻底陨灭,帝国这么快就想两手推进,实在是未得量力而行。”
      此时,距离南国向中原献美的那场香艳轶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秦国挥戈相向,攻打燕国,燕国一路败退,似也回天乏术,燕太子丹虽然组织了大大小小的抗秦势力,但是秦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早就是天下人尽皆知之事。
      天下人不知的是,秦国除了攻打燕国,还派出一队精锐骑兵前往南方,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不愿归顺帝国的一大部分首领。
      今天只是杀掉首领,反而会留下祸患,遭人诟病,不如全部杀掉,秦国有狼的血脉,奉行杀戮的信条。
      西岚尽管去通知各部族的首领,依然被秦国轻骑兵杀了个回马枪,等她再度回来之时,才发现早已焦土遍野,秦国军队杀人老练,为了不暴露行踪,一把火烧了整个部落。等她失魂落魄的再回去时,依然没能等到师傅回来,就被十四带回流沙。
      看着这一队气吞山河的骑兵,盖聂似是有些恍然,这已经是他叛逃的第七个月了,咸阳宫中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会时不时的进入他的思绪,他每次想起嬴政,总是想起他面带笑容的样子,没办法,在他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君王总要弯着眉眼,笑意仿佛是从瞳孔深处透出来一般。
      盖聂知道,秘密入侵南方的这一支轻骑兵是嬴政的直属军队,只奉行君王之令,就连大将军蒙恬也不能轻易插手,所以在此发生的一切屠戮之事,都要计算在嬴政手中。
      嬴政能从当初微不足道的一枚小棋子,一步步的登上天下最大的布局者之位,自然绝非善类,但是他太温柔了,时不时的撒娇闹别扭,在盖先生面前,简直就是个小孩子了。
      时间还未过一年,盖聂依然记得当初这位帝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狡黠,有些小心,他说:“夜已深了,不如爱卿就留宿寝宫吧。”
      转眼风波又一年。
      两方势力,各自成水火。这恐怕是他和君王都未曾预料的事。
      “如此一战,当真避无可避,流沙不怕倾上下之力,亦要决一死战。”
      师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盖聂不由得转眼看向他。他黑色的大氅飘摇在风里,银发闪现出肃杀的光泽,他用手扶着早已衰颓的六国旧址,这节长城之下——“抗秦之役,由此而始。”
      他心中蓦地一惊。鼻端似乎又缭绕着焦土的味道,那是战争特有的……也是反抗特有的,他此刻心中没有那些气壮山河的雄图伟略,他只是彷徨了,何为错?何为对?这繁花似锦的三千颜色,到底哪一张才是帝王的面具?
      早在几个月前,流沙就想把荆轲秘密遣送回墨家,盖聂也这么想,但是荆轲却不同意,他说他要去找丽,找她的孩子,找他们的孩子。
      盖聂最后只能目送他跨上瘦马,一骑绝尘。
      而在燕国的北境,巨大的机关鸟缓缓的张开了双翼。秦军火红色的战旗飘扬在它的双翅下,机关鸟忽然向前跃进,飞扑向严阵以待的秦军,刹那之间,万箭齐发,机关鸟固然巨大精巧,但秦军装备精良,坚固的箭雨仿若铜墙铁壁,精铁铸就的弓箭牢牢的卡在机关鸟的关节之中,这庞然巨物竟然寸步难行。
      墨家出动了十六只机关鸟,杀出重围的仅仅只有六只,虽然只有六只,威力也不容小嘘。
      引领这场征伐战役的是一名小将,面孔白净,身量却魁梧,他极为冷静,直到机关鸟接近了,才一声挥斥,下令投石。
      这样一来,机关鸟虽然伤了外围的兵士,但还未来得及入入侵到阵法内部,就被投石机砸碎宽广的两翼,顿时摇摇欲坠,不成战力。
      墨家又发动了第二轮的进攻,前有机关鸟开路,后又有兵卒压阵,看似天衣无缝,却比不得秦军天罗地网,阴阳家精通阵法,此次作战所用的阵法就是当年绞杀月狼之大阵“亡幡”,威力裴然,至今未有解。
      两军交战,墨家虽通阵法,一时间却也无破解之机,再加上一开始本就不打算直接交战,实在迫不得已,不打便要丢了城池,这才硬着头皮。
      “没想到竟然自伤外围士兵,也要毁了机关鸟!”高渐离咬牙怒道。
      阵法扑朔迷离,实在是难以看出虚实变幻,士卒首尾相交,战车排布,骏马庇护,皆精奇巧妙,难以突破,若是强攻,恐怕正中那将领下怀。
      盗跖记力惊人,早在秦军布阵之时,他就记住了阵法的每一处变化,但是他不谙解法,要比其他人更为不甘,但是他相信,如果他深入此阵当中,或许能够找到破解之法,带领我军冲出重围。
      “若是我军在冲不开包围,等他们的大将一声令下,便只有束手受死的份了,不若我先去探探。”盗跖咬牙狠心,燕国节节败退,如若再没有一场胜仗鼓舞士气,此次岂不是要一败涂地?此战关乎生死存亡,他又怎能惜命?
      于是这位灵敏轻捷的梁上君子,从女墙一跃而下,飞身入了秦军大阵,高渐离大惊失色,赶忙去拉他,却晚了一步,立于女墙之上,他虽内力剑法均在盗跖之上,轻功却远不及他,也只能看他奔走如风,眼角带着令人不安的视死如归。
      “渐离……”雪女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渐离紧紧握住水寒剑,冷冷回答:“阿雪不必担心,如若他一旦撑不住,我便立刻去救。”
      雪女眉目低垂,她在心中已暗暗发誓,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伙伴,为此,她愿用性命来换,誓死追随巨子,死不旋踵。
      亡幡阵法但形状像极了一把锁,不论千变万化,始终不离其宗,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要找不到破阵之法,就只有被困死的份。盗跖左顾右盼,飞速的绕着大阵跑了一圈,希望找出些许端倪,却觉着这有些奇怪,原说这阵法,却有阵头,阵中,阵尾,亡幡却迥然不同,似是浑然一体,紧紧包裹,毫无首尾之分,简直是阵中的怪物,他就疑惑着,余光却瞥见那高高战车上的将军忽然抬起胳膊,自上而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盗跖顿时瞳孔紧缩,攻击就在此刻,这天罗地网终收起了,阵眼——到底在哪里?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一次一次闪过亡幡的一次变换,时间紧迫的不容他多想,全力一搏,总比全军覆没要好,于是他抽出腰间号角,吹出急促的攻击之调。
      经过训练的燕国士兵都知道,这一声号角代表了向前突围,不计代价,只需遵循。他们之中大多已经丧失了战意,却被这号角强行拉回了战场,顿时,只要还有行动力的士卒,通通都摆出矛阵,朝前冲锋。
      正中那秦将军下怀,垂死挣扎,血流的更快而已,亡幡阵法若是能凭蛮力冲破,月狼族还会惨遭灭族?
      他正得意,却找不到发今吹号之人,正要仔细寻觅,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哀嚎,他回身一看,顿时血液亦要凝固,却见那骑兵长也不知道被谁所杀,横尸当场,本来死一个骑兵长也不算大事,可怕的是亡幡过于精妙,一旦运转起来,越靠近阵眼之处越为脆弱,那骑兵长正靠近阵眼,再加上又是统帅,顿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亡幡一旦运作不能终止,于是马蹄踢踏,前踩后绊,立刻就像瘟疫一般四散开来。
      他刚想命人鸣金暂退,却有人来报,用来击金的钲却不翼而飞,他顿时头大如斗,却听得耳边有人嬉笑,忽又退到十丈开外,远远的望着他道:“将军可是在找此物?”
      定睛一看,正是那击金之物。
      那将军咬牙切齿,勃然大怒道:“放箭,将这小人给我射成筛子!”
      盗跖刚杀一人,有什么不知鬼不觉地夺走了钲,又去搅了那将军的理智,连用三次神行电光步,便已精疲力尽,亡幡阵法已不成气候,他已达成使命,望着那席面而来的穿心箭雨,瞬飞轮转动如飞,指在拖延一时半刻,他倒更希望高渐离和雪女不要再来搅这趟浑水,否则不但难以救他,性命亦难保。
      他正觉今日要死在当场,心中油然生出壮烈之感,高渐离也见那箭雨纷纷,挥斥水寒剑,自女墙一跃而下,毫不犹豫地准备冲杀进阵。
      空中传来一声凤唳,响遏行云,一只雪白凤凰急急飞来,风驰电掣之间,撒下几片看似柔弱的羽毛,却切金断玉,将那坚硬的箭柄击成两段。
      白凤俯瞰战场,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撮鲜艳的黄毛,冲杀下去,盗跖见背后有动静,急急转身,却一下子被钳住衣领,挣扎之间,直接被丢上了凤凰背,顿时被摔得七晕八素,叼了一嘴鸟毛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凤凰昂首,又是一阵叫聋人耳朵的唳鸣,迅速振翅直击长空,于是盗跖又狼狈的跌回去。
      盗跖抬眼,只见一朦胧背影,白袍蓝发,如绸似锦,身量纤纤,轻盈如燕,顿时便引以为一位绝世佳人,万军阵中美救英雄,正巧这时白凤转头看他,盗跖双目尚且昏花,便只看了个大概——嗬,雪肤花貌,柳眉檀口,目若寒潭,好一朵艳蕊,来如飞花散似烟,怎不叫人沉醉!
      顿时,他便心神荡漾,没说两人中间只隔了个凤凰背,就算是刀山油锅,他也要爬过去。
      却还不等盗跖爬过来,那美人便转身,娉娉袅袅,向着这边来了。
      却说白凤见盗跖趴着,一副垂死挣扎的熊样,以为他是被流矢所中,伤了要害,急需救助,不然便性命垂危,说来白凤此生杀人无数,这却也是他第一次救人,若是直接死了……也不太好,这才来查看盗跖伤情。
      白凤看他顶着一头杂乱的黄发,发出异味不明的笑声,自以为潇洒地将发丝拢到耳后,不像是有伤的样子,正不明所以,却听他说:“承蒙姑娘搭救,不知姑娘何方人士,芳龄几何,在下也好报答。”
      一番近乎死寂的沉默。
      白凤已然听到自己的理智断裂的声音。
      他深呼吸一口气,提上内力,一个手刀砸在盗拓的后颈上,登时砸晕了过去。他实在怕一个控制不住就将眼前的人砸的脑浆崩裂。
      白凤十四杀人,十五岁便成当今天下顶尖杀手,世人皆知流沙白凤说不清仙姿佚貌,艳美绝俗,这副美艳皮囊曾让不少色欲熏心的上流贵族心猿意马,可一但敢有所动作,便被这谪仙一般的美人剥肤锥髓,鼎镬刀锯,一来二去,白凤雷霆手段,霹雳作风早在六国乃至强秦流传开来,这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看作女子,让他如何能忍?顿时对墨家的评价又下了一个档次,什么玩意?简直蛇鼠一窝,连瞎子都能混个首领了?若是盗跖在流沙,恐怕连命都留不下。
      高渐离自然看到天气驰骋的凤凰,那巨鸟缓缓收羽,飘然而下,白凤扛着盗跖,黑着脸一言不发地丢给高渐离,高渐离讶然伸手接住,白凤自然代表了流沙,看来是流沙相助,高渐离沉默良久,方才道谢。
      白凤虽然内里气的五内俱焚,但被看做女人着实不是一件好宣扬的事,只好保持着肃杀的冷笑,不咸不淡的回答:“你我两方现有共同的敌人,利益当前,流沙可以不计前嫌,与墨家结盟。”
      高渐离的眼神陡然凌厉:“事分轻重缓急,墨家自然明白事理,不过鬼谷大弟子盖聂曾是秦王近侍,当初荆轲刺秦失败,秦王有诏,荆轲己被当场格杀,遂捉拿叛臣盖聂,想来盖先生被嬴政格外法外开恩,也是因为护驾有功?”
      白凤自然听出他弦外之音,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嘴边生,立刻不顾自己前来联合的身份,微笑着呵呵道:“盖先生这三个字,高先生可千万别在老大面前说出来,否则他要打你,谁都拦不住;还有,若不是盖先生当日里舍命相救,荆轲早就横死咸阳了,你若是心里不爽,大可以打到咸阳把嬴政揪出来吊死,何苦揪着盖先生,干那舍本逐末的事?”
      高渐离瞬间又握紧了水寒剑,两人之间立刻剑拔弩张,白凤恨不得撕了盗跖,可是盗跖昏得跟个死人一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手痒的谁都想揍,高渐离自然也在其中。
      忽闻铁蹄之声排山倒海而来,两人俱是一愣,高渐离随即翻身上城墙,去往高处观察,白凤跳上凤凰,振翅向穹苍,远远眺望,只见一队精良铁器绝尘而来,竟是秦国的援军!
      雪女瞪大眼睛:“这是……攻打籍城的人马,大铁锤和班大师所守的城池,为何他们突然退兵向此……难道……”籍城已经攻下了?
      她实在不敢把这种可能性说下来,只能颤抖着嘴唇,用求救一般的目光看向高渐离。
      原本秦国颓势已现,盗跖拚命搅乱了阵法,援军一到,一切化为泡影,新军直接顶替了靠近阵眼的骑兵,阵法又重新运作,威力不改当前,一时间,秦军声威大振,所向披靡,阵法前扑后和,前撕后咬,瞬间哀鸿遍野。
      白凤呆住了,看向盗跖,难道刚刚就是这人打破了这可怖的阵法?看他依然双眸紧闭,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再看燕军死伤无数,惨不忍睹,白凤反而觉得,这人闭着眼睛,反倒是件好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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