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27、返都

　　温雅的青龙王世子青衫衣角在风中微微飘荡，他低头看着城墙下旌旗招展绵延一路的如白龙一般的长队，半眯起眼，想要看清楚队列尽头的那人是否背脊还挺得如半月前那般笔直。
　　此刻驾马引队的靖武王天奕嘴角紧抿，眸光冰冷。未曾想青玄居然会动用了鬼行者的力量，将隐藏在云渊郡的鬼行者们一夜间全数召集起来，抵挡住了风麒的藩王军。南浔皇室血脉凋零，只剩风麒这一脉，但天奕想不到风麒的南浔血统竟然会如此的稀薄，连区区鬼行者也控制不了。当年南浔风氏即便是出身旁支的皇室亲族也能控制鬼行者，难道祖洲一统后，风神的力量也被弱化不成？天奕心里徘徊着疑问，然而他知道，这个疑问他自己解不开，青玄亦然。天奕捏紧了马缰，马蹄踏在青草地上，昨夜一场春雨浇下，云渊郡与紫塞郡之交春意凉寒，马匹打着响鼻，随着主人的催促快步疾行。不过风麒也不算百无是处，因为这场叛乱，天奕能够重新回到沧落城内，当初在沧落锲下的钉子起了作用，天奕这一次重回帝都就不会再轻易地离开。

　　宣一轻轻地摇了摇月白的手，他仰起头望着站在城墙下的女子，不明白为什么月白好不容易见到了青玄却不上前去。
　　“姐姐，世子就在上面啊。”宣一小声说。
　　月白的手莫名地捏紧了些，她与青玄的距离不过只隔了这几十级的台阶，可远得就像那座横亘在南海滨畔，将云渊郡与小渔村阻隔住的那座山脉。宣一还在催促着月白，月白幽幽地叹息一声，松开了握着宣一的手。“宣一，你相见世子是不是？”月白柔声问。
　　宣一用力地点了下脑袋：“是。”
　　月白望着站在城墙上背对着自己的青玄，对宣一说：“姐姐还有事，你自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吃午饭。”
　　“啊？”宣一睁大了眼睛眨啊眨地，他知道月白很想见青玄，远在那个小渔村的时候，从接到青玄的来信之时，月白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青玄。可宣一不明白，明明已经看见了青玄，为什么月白姐姐又要躲起来？
　　“姐姐为什么不去？”宣一一把抓住月白地手，问道。
　　月白轻轻挣开了宣一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笑微微地道：“他不想见我。”
　　“世子难道不喜欢姐姐了？”宣一还是个孩子，在他的思想中，喜欢就是他认为的喜欢，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
　　月白蹲下身，捏了下宣一的小脸，无奈地笑道：“他喜欢我，可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宣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大人的世界对他来说真的是太过复杂。月白也知道宣一听不懂，她看向青玄修长的背影，城楼上的那个人从遇见开始就是那样高远疏阔，月白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只是一眼，她便把青玄记在了心中。
　　“那要不要叫世子回来吃饭？”宣一抬头问月白。
　　月白一怔，而后笑笑：“你想不想请世子吃饭？”
　　“想！”宣一想都不想就回道。
　　月白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带世子回来吃午饭，别回来太晚。”
　　“谢谢月白姐姐。”宣一一蹦一跳地走上了台阶，双手放在脸边做了个喇叭状，对着城墙山临风而望地人大声喊道，“世子，月白姐姐说要你回去吃午饭！”
　　已经转身走了几步的月白听见宣一的喊声，忽然停下步子，她没有回头，她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宣一真是个机灵的孩子，爷爷说宣一是最适合做下一任鬼行者的人，果然没说错。月白能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眷念的目光投来，月白定了定神，又抬脚往城里走去。即便此时不能相守，她相信日后，她与青玄一定能够相依相伴。
　　“好。”青玄温和的声音被风送到了月白的耳中，月白脚步轻快，如蝶一般飞入了鳞次栉比的建筑后，身形轻灵地消失不见。

　　若耶殿里人来人往，莫晚夜端着一个濯银碗，坐在石阶边，石阶旁有一方一人来长，一人来宽的观景池，莫晚夜赤着脚，看着内侍们把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宫里搬。
　　“郡主，这都是大将军府的聘礼单，还请您核点。”一位面慈的内侍恭敬地将一本礼单递到莫晚夜眼前，请莫晚夜核对。
　　莫晚夜仍旧捧着手里的濯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刚温好的马奶，她双脚在池中荡啊荡的，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眼眸中也蕴了一层薄薄地淡金色。“徐公公替我点吧。”莫晚夜莞尔一笑，意兴阑珊地歪了歪脖子，又喝了一口马奶。
　　徐公公笑呵呵地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等他退出了莫晚夜的视线范围，徐公公才咧嘴笑出了声。跟随徐公公前来的小内侍连忙上前把徐公公手里的礼单给接了下来，奉承道：“公公大喜，锦成郡主这场婚事陛下全数交予公公来办，陛下十分看重公公。”
　　徐公公乐呵呵地点点头，他的眼前来来往往都是往若耶殿送聘礼的人，鲜少有人来往的若耶殿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恍若当年天芙大长公主赐婚莫远尘与穆璇，那是一场不被众人看好的婚姻，徐公公想起当年他还是刚入宫的小内侍，也像现在这些小内侍一般进进出出地将聘礼送入穆璇郡主府内，莫晚夜母亲的婚姻的确如众人所料那般，随着穆璇的去世而结束了，然而徐公公心里一直觉得，穆璇郡主与莫远尘那短暂的两年婚姻过得却比宫中的任何人都幸福。
　　“今天这应该是第一批，明日后日还有两批，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徐公公提点小内侍们警醒点。小内侍叠声应和，扶着徐公公走出了若耶殿。
　　殿外曲桥上已经点上了灯，徐公公望着曲桥上在风中摇曳的灯火，忽然觉得心头一惊，他蓦地转头看向灯火阑珊的若耶殿，若耶殿内仍然忙碌，徐公公却觉得这份景象在他眼中有一丝不寻常。
　　“不该啊……”徐公公喃喃。
　　“公公，怎么了？”小内侍见徐公公停步不前，忙问道。
　　徐公公慢慢转回身，摇了摇头：“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