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妖怪]船蛆》羊毛剪

6、6.

　　6.

　　今天上午管家跑过来跟我说，我这个月的工资涨了。

　　可能是大小姐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不过我觉得她应该只是一顺手的事情，毕竟她钱多的没地方花，而另外能够支持我的这个想法的，是她的性格。或许并没什么人宣扬出来，其实大家心底里都是明白的，她们对于缘子的生命并远远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曾经大家以为她们之于缘子，就算不是胡萝卜对兔子的关系，也至少该是兔子毛对兔子的关系——但是实际上，我们可能连兔子毛也算不上，只是兔子毛藏着的跳蚤罢了。

　　缘子就是这样的人。大部分情况下，她只看得见陌生的人的价值，而亲近的人她只能看到威胁。尽管不想承认，但是缘子的确对于我们而言没什么感情，至少你没见过她喊过某个佣人厨师或者管家的名字——原因显然是我们对他而言并不值得花功夫记下名字，大部分情况下她分不清我们，假使某日我穿上大厨的衣服到厨房烧早餐，雪用着我的名字向缘子道安，大厨去花园修剪花草而园丁帮她逛商场，她也不会觉得奇怪。这以至于我不止一次怀疑过她这两年里是不是处在大脑空白的状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在网上谈判所得到的源源进库的钱就已经不够我们这样的卑微者想象。但事实上这样的性格是最大的弊端，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没有摸清自己最亲密的人就出去闯荡的人，无异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名字的流浪家——这是母亲第一次跟我说过流浪这个词，而在最后我离开渔村的时候她又一次提到了它——“千万不要像流浪一样的生活啊。”

　　总之我的意思是说，缘子并不分得清我和其他人的差别，自然就不会觉得像雪一样无害的我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一切都只是防止意外的加固措施，缘子并不是出于对现实情况的分析，而是对经验和固有的观念的理所当然，在做这样的工作。

　　这是我的突破口。

　　不过有一点需要夸奖，她对大部分的心理的确分析的足够漂亮，至少我看见管家酸溜溜的眼神时候就明白，莫名其妙的我又树了个敌人。你知道，我们每天大概有一个小时至少可以休息，大部分的日子还要再多些，不过按照大小姐的性格，我们只能按1个小时来算。这段时间如果骑车去监狱再回来并不需要多久，凯那市的东西向宽度并不大，那么自然也有足够的时间听那位千野小姐的故事，不过既然通向真相的路上布满荆棘，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也应当是有所预料的。

　　一般而言的这段自由活动时间，大小姐都会呆在她一个人的房间里睡午觉，这是她至少两年前就有的习惯。不过当我走向大门的时候，管家总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说些显然是糊口编出来的理由——“今天大小姐说她下午想吃甜点，真的很抱歉，不过你要提前准备了。”虽然戳破这些理由并不费力，但这种态度显而易见。而且大部分情况下我并不被允许走出书房，因为那群平时只要自己打牌就好的女人们这几天总是异常兴奋的说我要涨工资了所以必须来赌一把，即使说要上洗手间而离开书房，走廊上你必定能看见某个假装在玩手机的人，这个人究竟是谁以及她习惯站在哪儿完全是随机决定的，但一点相同的就是你逃不过去。

　　所以对于这种情景，我除了如此也无能为力——

　　“雪，”我在走廊上拦住她，她开始时看上去惊慌极了，很快却故作镇定的捋了捋耳侧的金发，她躲着我的目光竖起她尖尖的耳朵像兔子似的认真地听着，“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毕竟雪是我最能信任的人了。能够把这封信交给千野吗……是的，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千野。”

　　她迟疑的接过信，当时日光照耀在少女的长发上熠熠生辉，在书房外的走廊上，我们抬头就可以看见玫瑰色大地上方澄澈的天，雪是善良的，她有纯白色的灵魂和令人羡慕的天真——我是那么的喜欢她。

　　少女点头同意了我的请求。转身跑开了。

　　我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前往大小姐房间的方向反而是生出些许安慰。我知道雪并不擅长欺诈，她永远不会想到那么多，想到需要伪装和隐藏——尽管不知道缘子究竟是告诉雪了些什么而让我那最亲爱的朋友也……

　　我抱住双膝坐在书房的门口，虽说是意料之中，但是为什么那么令我感到疲倦呢，虽然知道雪一定是被欺骗了，但依旧觉得很难受。心脏激烈的冲撞着胸口的炽热熊熊燃烧，将我的胸腔里面烧的空空荡荡，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晓我生活在这样一场骗局似的人生之中，我从不知晓我获得的一切是那样的虚假，所珍视的友谊和真实就像陶瓷做成的月亮，虽说一样能借着某种倒影发出悲哀的光亮，却是易碎的代替品。我曾经为了这样的易碎品抛弃了家乡也抛弃了家乡的母亲，为了这样的易碎品委曲求全，又为了这样的易碎品咽下了多口不甘的泪水。我被打磨的失去了棱角，引以为傲的差异性也殆尽燃烧，我牺牲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变得和所有其他仆人一样，而我最后却只得到了这易碎的代替品作为补偿……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曾这么说过，就像我说过我不愿意毁掉这样丰衣足食的退路一样，也就同样如同我曾说够必要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舍弃什么……而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舍弃不是一件好事。

　　雪让我心凉了，倒不如说她终于这样的让我心凉了，我最终是下定决心了。我察觉到这破别墅我是的的确确再也呆不下去，便就看着这无法忍受的生活终于暴露了它寒凉的本性。我那样的期待着缘子拿着雪送给她的我的信件，看见我里面写的整整齐齐的文字，看见雪被迁怒而幸运的说不定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样的地狱。

　　我在信封里面装了给缘子的辞职书。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必要称呼她为大小姐了，她不值得我这么称呼。

　　谁也不会知道，早在那个我们聊过的下午，这封信就写好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