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9、挟制 ...
-
听声音赵成绪知道那人是地牢里一个管事的，他怕这回子绛蝶那里再出什么乱子，是而叫他过来。
只听那人在门外怯怯道：“王爷，‘苑里’那人出了事，黄真人请您赶紧过去。”
赵成绪还没回话，皇上倒先问了：“是不是……成秀出了什么事？”
赵成绪看他一眼，眼光一闪：“皇兄放心，愚弟不才，办事还是牢靠的，皇兄才高八斗，想来也知道我想要什么，还是好好琢磨琢磨词，把诏书写出来吧。我先失陪一会儿，高全，替我好好伺候皇上。”说着，他有恃无恐，自顾走了出去。
主宰局面的赵成绪虽然出去了，屋内气氛却变得更加压抑。安静了一会儿，但见赵成岳放下笔，看着垂头而立的赵成璟，道：“老五，你太叫朕失望了。”
成璟不知如何辩解，嗫嚅道：“我……我……”他“我”了半天，突然双膝跪在地上：“我确实不知道。”
赵成岳道：“朕知道成绪他做的这些事你一无所知，可你就打算这么看下去，然后亲手为他披上那件黄袍吗？”
成璟冷汗涔涔而下：“臣弟不敢，臣弟没想过……”
“既然没想过，现在就想想吧。”
成璟跪在地上：“是……是……臣弟知罪，可皇上能不能答应臣弟不追究六弟的过错……”他抬起头觑了一眼赵成岳，见他沉着脸不说什么，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便又道：“皇兄，看在同室之情上，能不能不杀六弟。”
赵成岳道：“你凭什么替他求情？你这是在给朕谈条件吗？”成璟素来是老实刚直的，此时却恨不能爬在地上央求：“不，不是，六弟年纪小……”赵成岳缓了语气道：“他年纪小，哼，没错，连朕过去也是这么以为的。可现在，不是朕要杀他，是他要杀朕，难道你没看见吗？你看看这房子这机关，朕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怪不得朝臣都说：六王恭谨沉稳，礼贤下士。怪不得……”
赵成璟忽然重重地磕下头去。赵成岳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成璟只是磕头：“臣弟不是为六弟求情，臣也知道六弟罪无可恕，只是……”赵成岳道：“行了，你不必说了，该怎么处置，朕自然知晓，只不过，现在看来谁处置谁还不一定呢？”
赵成璟抬起头，语气坚定：“高全，放开皇上。”
高全没动，虽然他知道五王爷和六王爷亲密到可以大被同眠不分彼此，可这指示是万万不能照办的。他高全既然作出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如今他和六王爷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六王爷此事一旦失败，他就是千刀万剐的罪过。于是，在赵成璟重复两遍之后，高全反而把皇上控制得更严密了。
成璟脸上变色，怒道：“高全，你怎么能……？”
高全道：“王爷恕罪，六王爷没来，属下不敢擅动，还是等六王爷回来再说吧。”成璟见他把皇上逼得更紧，自然也不敢上去来硬的，正待发火怒斥，却听得皇上不紧不慢地道：“朕说得没错吧，谁处置谁还不一定呢。等会成绪若再逼朕，你会不会这样替朕求情呢？”
成璟一时语塞，赵成岳却轻轻地笑了：“罢了，朕知道如今你也做不了主，想必叫你替我的侍卫解去束缚或是出门替朕传个信儿身边这位也是不许的了。不知成绪这一去几时才能回来，你且别跪着了，起来聊聊，等着也不心焦。”
赵成璟听得这话，大为吃惊，简直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然而皇上既然发话，也便迷迷瞪瞪站了起来。
赵成岳道：“朕且问你，去年违令兵进汴梁那事，是成绪让你那么干的吧。”
赵成璟被他说中，不知该不该承认，支吾道：“这……”
赵成岳又道：“都这会了，你还想替他隐瞒什么？”
赵成璟只得承认：“是……可六弟他没有恶意……”
赵成岳哼了一声：“若单是那么着也便罢了，若他再存恶意，就更不可原谅了……成璟，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会怎样呢？”
“不，不会。”成璟如遭重击。
不可能，如果自己是他的棋子，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对这棋子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看着成璟一脸迷乱，如同遭了霜的倭瓜，赵成岳叹了口气：“希望不会吧，或者是朕话说重了些。”他看了一眼紧张盯着自己的高全，又道：“其实，这世上的人谁不是在相互利用，只不过方式目的不同的区别而已。归根结底每个人做事都是为了自己，若说不是，倒显得虚了。成绪想要居于万人之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朕不会说他年幼轻狂，更不会说他才能不济，事实上，再过几年，他真的成为一个有道明君也未可知。只是朕也是人，朕也不想束手就擒，不想坐刀俎上的鱼肉而已。朕知道你们兄弟情深，相比而言倒是朕能给得不多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在此情形下，皇帝还能如此镇静地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来，连武功修为极高的高全心里也不禁打鼓，成璟更是惊慌失措，心乱如麻，然而终究心底一个界限还是不能逾越，嘴唇抖了半日，一咬牙：“臣弟绝不会……看着六弟这样下去的。”
赵成岳微微点头，语气里有了调侃安抚之意：“都说五王爷若不生在皇家，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这会看着要哭出来似的。得了，孟璜是你的部下吧，朕倒想听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按下这边暂且不提，却说赵成绪一路走去，心里也不免慌慌的。“苑里”是他府中地牢的代称，那人自然就是赵成秀了。可他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节骨眼上又能出什么事呢？赵成秀是他制胜的砝码，赵成绪自然不想让他闹出什么乱子来。况且单就自己的情绪而言，暂时也还不想让他有事。
地牢里除了两个负责上传下达的人之外，多半是几乎常年不见天日的，就是几个家眷在府里的中年牢卒也难得见家人几次，赵成绪精心铸造的王府，简直就是个易守难攻深不可测的小城堡了。他自己也很放心这点，因此一路畅通无阻，径直走到了关押绛蝶的牢房里。
绛蝶无声无息地躺在一块棉垫上，不知是死是活，黄真人坐在一边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赵成绪心里有些着急：“黄真人，出了什么事？”黄真人这才发觉他进来，惊了一下，躬身站起：“王爷自己来看。”赵成绪心下疑惑，走过去向绛蝶俯身，什么情况还没看清，却感到手背上一痛，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并未在意，无意识地想要抬起手看看怎么回事。然而，胳膊竟然重如千斤，根本无法抬起。
赵成绪心中吃惊，发现肌肉仿佛瞬间麻痹，周身都僵了起来。他想要问讯黄真人，却发现根本无法转动头颅，嘴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王爷。”黄真人已经转到他的面前，一粒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他张开的口中，还没反应过来就滑入腹中。你给我吃的什么？赵成绪不能开言，只能用眼神向黄真人表达。
黄真人，没错，就是那个垂髫之时就见过的，某年某月某日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年幼的自己献上薄荷饼的黄真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精短的匕首，眼神闪烁地看着自己，说：“王爷，失敬了。”
他的一只手揽了过来，像体贴而恭敬地搀扶，然而宽大的袖子里，匕首已抵上了赵成绪的胁间。
外边的衣服似乎都被刺破了，赵成绪最真切地感受到匕首传来的寒气。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换句话说，他从来没有离死亡和恐惧这么近过。如果肌肉没有因麻痹而发僵，他一定会抖起来。什么都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就算他曾为书中的义士慨然赴死击节赞赏，就算他曾直面别人的血腥屠戮面不改色，然而不知哪一秒就要被匕首刺进身体，不知哪一秒就要承受加诸在自己的身上的痛苦和死亡，还是让他感到无比地恐慌，恐慌到大脑一片空白，恐慌到绝望。
黄真人似乎无意和他解释什么，转动身体，小声道：“王爷可要小心点。若是乱动，匕首不长眼睛，伤了王爷，也是没有办法。”他向前迈步，赵成绪想要挣扎，一是不敢，二是不能，踉跄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上半身几乎是动一下也困难，脚却还能跟着向前挪，虽然姿势有点像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但在衣服的遮盖和黄真人的扶持下，不仔细看也破绽不大。
两人庄严稳重地出了牢门。牢里的人看赵成绪目视前方，一脸严肃，自然也不敢上前多话，只有躬身相送的份儿了。至于黄真人，虽然王爷交待过最近不让他们这些接触过绛蝶的人出去，可是王爷本人就在那里，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两人顺利地出了地牢，黄真人是府里的老住户，又有心观察，看了看卫兵的分布，基本上对于皇帝所在的位置判断了个八九不离十，便搀着赵成绪“亲亲热热”地向那边走去。
今天大典，府中清了场，下人并不多见，等到了二堂处方才热闹起来。当然说热闹有些不妥，门外站的有皇帝的亲卫军，也有赵成绪的人，其实还是很森严的。既是五王爷归来，大伙断然也没有阻拦的理儿，盔甲在身，低了头算是行礼，由着二人往里走。有些缓过神来的赵成绪此时努力活动脸上的五官，向自己的侍卫拼命抖动眼睛，然而想要做出个表情却是难上加难，没人能理解他微乎其微的眉目传情。
二人一进门，屋内的人除了赵成岳都是一楞，讶异地看着他们。发现黄真人只是胁迫，也并不是要杀了自己，此时的赵成绪心里也镇定了不少，心想：这屋里，赵成岳和他的人都在控制之内，剩下的除了自己的手下就是亲密无间的五哥成璟，说起来自己起码也有五分之三的胜算。更何况这屋子还有个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的机关垫底，只要拖延时间或者措施得当，局势还不是照样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惜他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一肚子指示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看看成璟，再看看高全，寄希望于别人自己领悟了。
没人开口，黄真人先道：“王爷叫你们退下。”两个黑衣人是赵成绪重金培养的秘卫苍龙七宿中的人物，只听命于他且完全听命于他，武功虽高，一举一动却如机械设计，脑中只有服从二字。此时看王爷在此自是无假，便退到一边，裂缝一开，瞬间消失了。
高全江湖经验老道，却是看出赵成绪在别人的逼迫之下。他心中紧张，把赵成岳挟制得更紧了。赵成绪喘息有点困难，却还是微笑了出来：“你怕什么，朕不是还在你手里吗？”高全不理他，看着赵成绪道：“王爷……”
赵成绪说不出话来，急得快要发疯也还是一个呆滞的表情。这下连赵成璟也看出有异，忍不住上前一步：“成绪，你怎么了？”话一出口，又向上看了一眼皇上，随后还是把那一步退了回去。
高全道：“王爷是被他控制了吗？”赵成绪虽然没说什么，但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了。黄真人见被他识破，图穷匕见，手一抖逼住赵成绪：“还不快放开圣上！”
高全没动，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放了皇上？还能活得过今天吗？可是不放，王爷又在他手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赵成绪满头满身的汗都出来了，如果高全坚持拖延一会儿，能让自己的药性发作过去，那时候再下命令或动手脚也就是了。不过时间越过越晚，终非长久之计，况且自己这药性也实在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过去，真是头疼的紧！其实料想黄真人没什么大手段，如果乘其不备把自己解救出来也非难事。可恨高全一身不能二用，两个秘卫又已经退去，照昨天的嘱托，如果自己不发话他们是不会再出来了。现在只剩了五哥，只要他挺身而出就好了。他努力看着成璟，却见成璟像痴了一样，站得远远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怜赵成璟面对此情此景，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于情，他看到成绪受制自然是心疼焦急的，于理，他又绝不能站在成绪一遍。但是开言去救皇上，既一时说不出口，又没有任何实际用途，，只好站在那里发痴算了。
高全不放，黄真人也不放，双方陷入了僵持。
赵成岳此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成绪，朕体谅你，看来你今天不会损失惨重了。不过，不知今日谁能抗得过谁呢？……最不济，大家来个同归于尽罢了，朕好歹也是皇上。有我陪葬，你也不冤了吧。”最后这句话，却是侧了脸向高全说的。
事已至此，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赵成绪心急如焚却说不出，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揪下来。本以为兵不血刃就可以达成心中致愿，没想到出了这种岔子。高全武功虽高，却没有什么深谋远虑，都这种情况了难道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我已被人所制，也没有了什么要挟的东西，赵成岳更是不顾惜性命，打定了主意跟着耗到底。让房间塌陷和秘道的机关又不是没有告诉你，赶紧去啊！他狠狠地盯着高全，想要启示他。
然而下一秒，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
这一章实在太长了，只好在这里掐吧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79、挟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