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杀江湖远》尹瑞泽

10、能饮一杯无（14/15）

　　14、
　　人潮涌退，期间零零碎碎送来一些需要处理的妖怪事件，然而犬夜叉始终不愿意迈出后院，大多都交给了人类的巫女和法师，以至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注意到神社冷冷清清没有普通人来访。
　　“犬夜叉大人，山下发生了瘟疫，我准备带着草药去帮他们。”阿梓已经将行李准备妥当，现在是专门来辞行的。
　　当初明媚柔软的少女不知不觉已经成年，长成了温柔美丽的女子，而法师业已有了家庭。

　　“犬夜叉大人？”没有听见回复，巫女追问了起来。
　　“一定要去么？”犬夜叉看见巫女脸上坚毅的表情，心中生出一股烦躁来，“现在的疫情早就超出了你能控制的范围。”
　　山下腐尸的味道被风吹散开来，在偶尔出去散步行走在山峰时，兄弟二人可以闻到腐朽的腥臭，疫情已经严重到连掩埋尸体都奢侈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需要医治！”女子低着头，语气却没有半点犹豫，“请您准许……”

　　“如果这是你所追求的，那你就去吧，只是你需要明白，我虽然拥有强大妖力，可以驱除邪恶的妖魔，但是对于人类的饥饿，疾病，以及他们所祈求的雨水和太阳都不是我能企及的范围，如果你这样下山的话……”犬夜叉确信附近早已没有能够伤到巫女的妖怪，然而人类的疾病他却无能为力。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巫女抬起头，脸上带着决然的笑意，“或者说这就应该是我的命运，为和平而努力，感谢您的养育和照拂，我一定会回来的。”
　　“带上那些小妖怪吧，或许能帮上什么忙。”犬夜叉最后叹了口气，盯着巫女起身离去的背影，一直看着。
　　在巫女即将离开视线的刹那，忽然大声说到，“记住你说的话，一定要回来。”
　　“嗯！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到犬夜叉大人身边的！”巫女回头，扬起明媚的笑容。

　　“你应该阻止她的。”杀生丸站在他身边，只是从来没有直接对人类说过话，此刻看见犬夜叉依然呆呆看向巫女离开的方向说道，“这次疫情的严重程度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即便是身负灵力的巫女，也很容易感染。”
　　“应该说身负灵力体质纯净的巫女更容易感染吧。”犬夜叉默默补充了一句，“但那也是她所求的……”

　　很长一段时间，神社里相当冷清，小妖怪不太会处理食物，幸好大妖怪不需要进食犬夜叉也经常自己动手，偶尔犬夜叉会在吃饭的时候询问阿梓的情况，聚在一起的小妖怪们嚷嚷山下的疫情严重到了尸鬼横行的地步，甚至连原本寄居的小妖怪们都开始逃离人类的村庄。
　　“犬夜叉大人，山下出现了很多怨灵，还有人类死后变成的尸鬼，啊，还有专门吃尸体的妖兽和恶鬼，太可怕了。”

　　犬夜叉知道自己不好的预感正在变成现实。
　　他依靠在墙壁上，手上抓着兄长的裘尾，用手指穿插在长长的绒毛之间，下意识将他们绞成一团。
　　大妖怪在又一根尾毛被自家弟弟无意识的薅掉后不得不开口道，“你要去找她么？”
　　“哎？”犬夜叉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杀生丸，发出一个询问句，“要么？”

　　“人类的疫情你无能为力。”杀生丸叹了口气，下意识动了下自己的尾巴宣扬着存在感。
　　“说的也是呢。”

　　犬夜叉低着头，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手上裹乱的尾裘，眨巴着眼睛又将上面的绒毛一一抚顺。

　　15、
　　熟悉的味道夹杂着不详的鬼气传来，浓厚的焦糊味显示巫女又一次将手掌探入了神社的结界。
　　空无一物的地方本应该是座神社，巫女坚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错误，这里还有曾经净化恶灵留下的神圣的结界，只是现在不知为何灼伤了她的手，巫女倔强的又一次将手掌将伸了过去，然后痛到麻木的手掌忽然被一双温暖而宽厚的手掌拉住，轻轻一拽将她拽入了神社。
　　“犬夜叉大人！”时隔许久才归来的巫女兴奋地叫着她所侍奉的神明。
　　“山下的情况严重么？”犬夜叉放开了阿梓，面色如常的发问。
　　“嗯……有些严重，我走过很多地方，许多村庄被整村消灭了，原本繁华的城镇也变得空荡荡的，人类死绝之后，连妖怪都消失了。”
　　“毕竟是几百年一遇的疫情。”犬夜叉眺望着苍穹，似乎在想些什么，阿梓靠疑惑着准备靠近，却注意到一旁的大妖怪早已握住刀柄在旁准备着，几乎实体化的杀气刺的背后一片冰凉。

　　“早点去休息吧，记得好好洗漱。”犬夜叉直接无视了在一旁准备拔刀的兄长，笑眯眯地和巫女道别，巫女起身之后才注意到曾经喜欢缠着自己的小妖怪这次竟然纷纷隐藏了身形。
　　难道神社也受到瘟疫的影响？

　　“巫女已经死了。”杀生丸凝视着巫女坐过的位置，那里留下来十分难闻的死亡气息，并不同于腐尸，那是已经死亡，却又有着强烈意愿而堕入妖道的鬼。
　　“嗯。”犬夜叉的鼻子虽然不及兄长，然而如此明显的死亡气息他当然知道，神社的结界的拒绝她也是这个原因，属于死鬼的妖气带着浑浊的气息，巫女并未注意到自己已经死亡。
　　“这是我的错。”犬夜叉低着头，看着自己触碰过巫女的手掌，喃喃道，“那时候，她的感情顺着握在一起的手掌传到了我这里来……因为分别时那个约定，她尽管失去了生命也要回到这里。”

　　“强烈的执念造就的活死人么？”杀生丸冷笑，“又一个死去的巫女，你也爱上了她么？”
　　“为什么这样说？”犬夜叉警惕起来，认真地看向杀生丸，“阿梓和弥心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和星野一起长大，感情上同样是我的孩子，这种感情，你无法理解么？”
　　“或许你仅仅是将她视作后辈，可是于她而言……”巫女全身心的依赖着犬夜叉，除了对神灵的仰慕对家人的亲厚，还有一种和桔梗，和戈薇一样的感情，超越时空，枉顾生死的依赖。
　　巫女有着无数追求者，却一一拒绝始终留在犬夜叉身旁，发自内心的亲近着半妖，半妖年轻的外表再次给了普通人类他们可以在一起的错觉。

　　“所以说，这是我的错。”犬夜叉握紧了手掌，“但是我没办法拒绝，杀生丸你应该也明白，她什么都没说，我不能把她赶出去。”
　　如果少女贸贸然告白亦或者有超出本职的作为，犬夜叉或许可以干脆利落的拒绝、点破，然而巫女并未期待那份回应，将这份混沌又纯粹的感情深埋于心，只是同在一座神社中便已满足。
　　犬夜叉想不出什么更好地方法来处理，毕竟阿梓没有任何错误，他也没有理由将作为巫女培养的阿梓驱逐出去，他希望有一天这个女子接触到了更多的同类，丰富的感情有了新的寄托，然后可以像法师一样离开这里，成家。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巫女的恋慕不了了之，犬夜叉还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她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你打算怎么做。”杀生丸也坐了下来，平视着半妖弟弟兼恋人的犬夜叉，对方在感情处理上一向拖泥带水，曾经活着和死了的两个小姑娘跨越了五十年也没处理好。
　　如果犬夜叉敢像处理那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一样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杀生丸决心再次让犬夜叉亲身体验他和自己这个大妖怪之间的差距，用爆碎牙。

　　“她和你不一样。”直直看着杀生丸，“你应该明白，现在我的伴侣只有你。”
　　杀生丸面色缓和了些，“少说废话。”
　　“阿梓已经死了，但是因为强烈的执念，她的身体还在动，所以，至少要让她自己选择归路。”
　　“她很快就会发现真相，那个时候要何去何从，应该她自己决定。”

　　“当然，如果她真的便成恶灵……”犬夜叉低垂着头颅，一句接着一句的低语道。

　　漆黑的夜色中，一道尖锐的尖叫刺破了宁静。

　　巫女跪坐于地，惊恐地抚摸着自己的皮肉变色腐烂的脸颊，打翻的水盆濡湿了衣衫，狼狈而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

　　巫女捂着自己的脸，食指抓着自己脸上的皮肉，竟然没有丝毫疼痛，浓稠而冰凉的液体流下来，竟然不知道是血是泪，在黯淡的夜色中，在阴测测的树影下，他们一片漆黑。
　　她听见尖锐又嘶哑的哭喊，觉得有失礼仪，想要阻止才发现那发自与她的口腔。

　　变成了自己曾经用灵魂发誓要消灭的鬼怪。
　　巫女意识到了这一点，所有的哽咽和血泪一齐顿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究竟是什么，究竟该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直以来侍奉的神明。

　　蓬松而亮丽的银发浸润了月光，莹亮的色泽清冷而高洁，皎白的袍服被晚风吹拂，似乎整个人都在夜色中发着光，明明就在她眼前，却看着离她那么遥远。

　　巫女在意识到天翻地覆的夜晚，在失去立场迷失道途的暗夜中，找到了一直以来不曾改变的神明，立在檐上神圣而端庄的出现在她面前。

　　“注意到了么？”犬夜叉闻见了自幼服侍自己的巫女身上有血和泪的味道，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呼喊，于是走了过来。

　　雪白的织锦长袍即便在夜色中也是一片静谧的白。

　　“跟我来。”

　　神社正殿上供奉着神像，以及一把朱红色漆弓。

　　“这把弓是梓山灵弓，戈薇说和你很像，所以给你取了‘阿梓’的名字。”犬夜叉看向巫女，巫女空洞的眼神依然呆愣在原地。
　　“拿起它。”犬夜叉命令道。

　　巫女应该作为鬼怪被神圣的场所、器具消灭，还是踏过死亡的界限，以另一种形态继续之前的生活，就让充满灵气的梓山灵弓来决定吧。

　　弓弦发出“笃笃”鸣响，强力的灵气从灵弓中窜了出来，巫女的手掌被灵气所缠绕、侵蚀，疼痛使她跪倒于地。

　　神明对她说，拿起这把弓。
　　放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资格留在此处……阿梓心中有这样的感悟，于是死死攥住灵弓，任由刺骨的疼痛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