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杀江湖远》尹瑞泽

11、能饮一杯无（16）

　　16、
　　阿梓醒来是自己手里还紧紧抓着梓山灵弓，起身欲寻找犬夜叉的身影却在离开前找到镜子，看到自己的脸已经恢复时松了一口气。

　　犬夜叉难得的坐在正殿，对面立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童子，童子手持一枚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红枫叶。

　　枫叶色泽鲜亮，叶脉分明，阿梓只看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

　　“阿梓，你跟蜻蜓走一趟。”犬夜叉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唉？”阿梓看着手上的灵弓，难道握住了这把弓，犬神大人也要将自己赶走？
　　“这位是观山而来的童子，梓山灵弓需要去观山更换弓弦了。”犬夜叉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那里住着一位灵力十分高强的巫女，名为红叶。”

　　阿梓走后，犬夜叉解除了灵力对神社的加持，屋顶上立刻掉了一块木渣下来，犬夜叉伸手托住，喃喃道，“果然应该先让她把这里打扫一下再走。”

　　犬夜叉起身，一甩袖子大大咧咧回后院，喝酒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担心那个女人。”杀生丸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犬夜叉也习惯对方忽然插进来的话。
　　“阿梓倒是没什么好惦记的，观山你知道么？”犬夜叉看着一脸平静的杀生丸继续介绍，“以前我曾听闻过，那里是普通人类无法到达的圣地，据说也是梓山灵弓的制造者，那里住着的巫女一直都叫红叶，不知道是历代如此还是活了几百年的仙人，总之不是什么坏地方，即便阿梓不能回来至少也能在那里得到救赎。”

　　杀生丸静静听到最后，却依然皱着眉头到，
　　“你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
　　“我在想这座神社啊……需要一次彻底的大扫除。”犬夜叉露出为难的神情，“往常都是阿梓负责。”

　　时过旬月巫女归来，神社的灰尘已经重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于是前来请两位大妖怪出去走走，这两天神社要进行彻底修整，包括后院在内灰尘都会有点重。

　　犬夜叉晲了神色不善的大妖怪一眼道，“要去山下看看么，疫情似乎得到了控制……好像人类和妖怪也死的差不多了。”
　　“有什么意义嘛？”杀生丸反问，去看那些断壁残垣？人类的遗迹？
　　“那就去山间走走好了，也是很久没有在外面过夜了。”犬夜叉走在前面，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哈欠，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伸手一擦，然后余光瞥见一旁的大妖怪也张着嘴在打哈欠。
　　驻足停步，扭过脸盯着不苟言笑的大妖怪长大了嘴，上下尖锐的獠牙清晰可见，修长的手贴在嘴巴前面。
　　“怎么了？”
　　“没想到你也会打哈欠。”犬夜叉将脑袋转回去，似乎真的有些困了，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真是一个好天气。”犬夜叉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决定先找个地方晒着太阳打个盹。
　　饥饿和寒气一起袭来，犬夜叉决定先去找食物，然而裹着人类鞋袜的双足显然无法提供足够的抓力，在他一脚蹬上石头时，由于那些湿滑的青苔险些摔了下去，虽然及时叉开腿勉强站住然而姿势着实不雅。
　　于是半妖退回岸边粗暴的甩掉鞋袜再下水，久违的回归自然在水潭里扑腾了起来，等他湿漉漉的从水里爬出来，就看家自家兄长满脸严肃眉头纠结。
　　“杀生丸？”犬夜叉将鱼甩上河岸，身上还在淅淅沥沥滴着水，一边说话一边抖了抖身体将水渍甩出去，也不管会有多少水滴溅到大妖怪兄长的身上。

　　杀生丸看了一眼回归本能的犬夜叉，微微张了一下嘴，然后在犬夜叉越加起劲的甩抖水动作中向后退了一步说到，“把鞋子穿上。”
　　“不要！”犬夜叉将濡湿的头发从衣服里拽出来，叉着腰说到，“好不容易出来，才不要再穿这些麻烦死的东西。”
　　“穿上。”
　　“不要！”
　　两个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犬夜叉注意到杀生丸手指动了一下，于是转身就跑，“你喜欢穿鞋我又没不让你穿，我不喜欢穿鞋你凭什么管！”
　　还没跑出几步被大尾巴一卷重新拉了回来，犬夜叉看到杀生丸居然已经把他的鞋子拿了起来，觉得下一秒就会扔到自己脸上来。
　　结果却发现自己被轻轻放了下来。
　　“又不是小孩子，任性也要有个限度。”杀生丸甚至没让尾巴放开他，直接将人拽到跟前，蹲下来给他擦了脚将鞋袜套上去说到，“天要黑了。”

　　“哦……”犬夜叉受宠若惊，连反应都慢了半拍，然后才想起来，“黑了也没什么吧，今晚不回去。”
　　“会冷么？”
　　“嗯？”

　　犬夜叉开始觉得这段对话没头没尾，直到夜色降临，他仰头看着没有月亮一片漆黑的夜晚，织锦长袍还没有干透，靠着一堆篝火勉强烘到了半干，大约是在人类的屋檐下待的太久，久到忘记曾经每每餐风露宿的时光，所以会在一个没有飘雪仅仅是朔夜的时间段感觉到冷。
　　犬夜叉伸出双手靠近火焰，喃喃道，“就算在雨天也没什么关系。”
　　注意到杀生丸侧过来的目光补充道，“别小看我啊，就算现在是人类……阿嚏！”
　　寒风很不给面子的灌进了鼻腔了，于是刚刚说完大话的半妖有些尴尬得低下了头，然后将一直在身旁的尾裘抱了起来。

　　犬夜叉睡醒的时候天色未明，然而无风无雨，星子漫天，四周时不时蹦出几声鸟鸣，似是到了后半夜。
　　面前的篝火还在冒着火苗，干裂的火柴哔啵作响，犬夜叉裹着毛绒绒的尾裘意识有些迷离，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顺着雪割花的味道扭头看向自己的兄长，杀生丸仰头看着星星，朝向篝火的一面被火焰映照成明亮的橘黄色，和他的尾裘一样暖暖的感觉。
　　犬夜叉将脸在尾裘上蹭了一下，杀生丸终于偏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只是忽然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呢……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出来散散心，然后就应该回到西国，毕竟你已经是那里的王。”
　　“你应该看到了，所谓的王不过是个称呼，领土，臣子，城邦，早已四分五裂，族人聚集在深山之中，宫殿位于云巅，王，只是位于底层他们脑海中的仰望，并不需要有谁真的坐在那里。”
　　“那些我不太懂。”犬夜叉直言道，“毕竟我没有真的在西国生活过，只不过你完全可以留在宫殿里吧，为什么跑下来？”
　　“大概……”杀生丸看着犬夜叉，眼神变得柔软起来，像是被篝火融化的鎏金，看向同胞手足的眼睛里流淌着暖意，“这里更有趣吧。”

　　这是犬夜叉印象最深的一个朔夜，无论是幼年奔逃躲闪还是成年后抱剑而眠，他从没有在朔夜里放松过片刻。

　　敌袭，饥饿，寒冷，不安，无力，深不见底的黑暗。
　　数百年来的每个朔夜他都被这些围绕着，即便身边有着同伴睡着之后依然被拉入深沉的噩梦。
　　神经紧绷，随时都有可能被不知何处蹦出来的危险吞噬。

　　然而在百年后，在他走出人类的屋檐，在他戏于山水时，猛然发现他居然已经忘了自己正在经历朔夜。

　　雪割花的味道萦绕在鼻头，柔软温暖的毛裘裹着周身。

　　犬夜叉看向自己的兄长，灵敏的心从安逸中走出来，没来由生出几分惶恐。
　　为什么要留下来呢，停留如此之久，让我习惯了，就像习惯曾经拥有的伙伴与家庭那样……

　　“杀生丸，”犬夜叉说话本就带着些许鼻音，许是刚刚睡醒，嗓音里带着更为浓重的湿意，“谢谢。”
　　就算你终有一日离开，也谢谢你此夜温柔。

　　银发大妖怪缓慢弯了一下嘴角，然后将犬夜叉拉到自己跟前，揽住了他的肩膀，“话变多了啊……还都是废话。”
　　“喂，你这家伙！难得我心情好跟你道谢，你就不能大大方方接受么！”
　　“都说了你废话太多。”
　　道谢什么的，弄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