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神皇》千树濑

4、醒来

　　朱泠其实一开始就是朝着东皇静的意识深处去的。一个人再怎么遭受打击，也总有一些快乐的记忆，对东皇静来说，那一定是他最珍贵也最不愿想起的记忆。朱泠找到那抹神识后很顺利地潜入了他的梦境。
　　他来到一座花园，花园里有层层叠叠的芍药，也有碧青的熏尾草。有很多高大的栾树，一个孩子坐在高高的栾树上嘻嘻哈哈晃荡着小腿，穿着金丝薄纱的小外套和同色的小宫靴，手里抱着一只白毛碧眼的小兽，大大的黑眼睛里全是狡黠的笑意。朱泠认出他就是小时候的东皇静，眼睛有一瞬间有种被光线刺痛的错觉。这时，他听到一个女子叫着东皇静的小名，他回过头，看到一身银白装束的星斐女神正朝这边走来。雪肌云鬓，修额曼脸，行走间衣裙若舞，碾玉钗摇，眉心处一朵白色七翎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她看到树上的东皇静，像是吓了一跳，翠眉轻拢，抬头喊道：[静儿，你做什么爬这么高？快快下来。]
　　东皇静朝她作了个鬼脸，抱着白色小兽轻盈地跃下树。笑嘻嘻对他娘亲说：[原来树上这么好玩，上面有好多鸟蛋。]
　　星斐一笑，点着他的额头道：[那些你可别碰，不然你的好朋友可饶不了你。]
　　东皇静一边闪躲一边反驳：[那只臭鸟才打不过我呢！]又咦了一声，像是想到好玩的事情，整张脸都兴奋着，[娘亲，你说那只臭鸟是不是也会下蛋啊？]
　　朱泠感觉自己额头上刷刷地冒出了几条黑线。不过现在倒是个好机会，他化作小时的模样，从树影下走出来，故意大声道：[哼，你个笨蛋，你听说过公的会下蛋吗？]
　　他堂堂凤皇，竟被当成会下蛋的母鸡！看在星斐大人的面子上懒得跟他计较！朱泠乖巧地朝星斐天妃行礼：[朱泠见过天妃大人，愿天妃大人事事顺心！]
　　星斐呵呵地一笑，摸着朱泠的头发说：[阿泠真乖，静儿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东皇静不服气的嚷道：[这只臭鸟哪里好了？就只会装模作样！]
　　星斐一拳捶在东皇静头上，[你闭嘴，你这臭小子就只知道胡闹！]她朝朱泠抱歉的笑笑，说：[静儿不懂事，阿泠不要放在心上啊！]
　　星斐女神不愧是神界玫瑰啊！
　　朱泠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个乖，他真诚地说：[天妃大人放心吧，我与阿静是好朋友，又怎么会跟他计较呢！]
　　星斐又称赞了他一番，就让他们俩自行去玩。朱泠待星斐天妃走开以后，开始放弃伪装，回复他现在的样子。东皇静惊道：[你......你是谁？]
　　朱泠看了他一眼，翻白眼道：[我还能是谁？我现在在你的梦境里，你应该能感知我的气息才对。]
　　东皇静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诡异，似乎是笑了一下，也可能没笑，他没看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可是眼前的东皇静分明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单纯而毫无攻击力。
　　[你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吗？阿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一样！]
　　[不，你不是，快点给我滚开。]东皇静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道，不留神被地上的树桩绊倒。
　　朱泠也不急，慢悠悠道：[东皇静，我是来帮你的，也只有我会帮你，你要接受事实！]
　　但他仍然很抗拒，想要逃开这里，但朱泠已在周围下了结界，他根本出不去。[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他朝朱泠大喊大叫。
　　[你想出去的话就能出去，因为这是你的梦境。]朱泠不为所动地说。
　　僵持了一会儿，东皇静慢慢站起来，样子变了，他的身体慢慢长大，漆黑的头发开始变白，眼底一片晦暗。[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泠叹了口气，特别是看到他那一头冰冷妖异的白发时。他的口气变软了，说：[我只想帮你，阿静！]
　　东皇静吃吃地笑起来，可是眼底却只有冰冷。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这是你唯一离开这里的机会。]朱泠转身背对他，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你身负血海深仇，却甘愿沉睡万年不想报仇！当然这是你的选择，你不愿出去我也不会强求。]
　　一时间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朱泠看似轻松自如，其实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终于东皇静低低的声音传来：[我要怎么做？]。
　　朱泠回头看了他一会儿，那双眼里的坚定让他很满意。[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而在老天帝的寿宴上，因迟迟不见凤皇和月君两位大人，老天帝已经派侍从去叫了好几次。离柯早已清醒，但除了知道凤皇跟月君大人在一起以外也一无用处。琉火急的头发都冒烟了，此刻也管不了长老们知道后会怎么大发雷霆，若是他们因为隐瞒而耽误了大事，到时候可不是一死足以谢罪的。他速速写了封信上南禺山，又急召朱雀神使丹阳，他与凤皇身上的火之灵力同出自炎谷，太古时期曾属本家，而且丹阳熟悉凤皇的一举一动，若他假扮凤皇，几乎能以假乱真。琉火虽不怎么聪明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绝对不能让天帝和那些神族们知道。但丹阳也不能重回寿宴上，以免再有风神那些老臣挑拨生事而露了马脚。他们想来想去，除了借口南禺发生重大事件需要凤皇亲自回去处理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又会有闲话说凤皇目中无人，不把东皇天帝放在眼里。但这类传言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他们在东皇山的探子会继续寻找凤皇的下落。待一切安排好以后，假扮凤皇的丹阳就带着众人向老天帝告辞，风神自然不忘冷嘲热讽几句，但老天帝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告诉凤皇处理要事要紧。他们走了以后，风神暗暗吩咐心腹跟上去，查探事情是否属实。

　　让朱泠苦恼的是，他要如何躲过天帝的耳目带着一具’尸体’回到南禺？东皇静身上有很重的异界气息，只要一离开这个地方就有可能被察觉到。观没有真正接近过东皇静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朱泠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们俩人相对无言，默默坐着。
　　[这个空间能移动吗？]朱泠打破沉默。他想到观所说的关于这个空间的来历，[既是星河神君为保护东皇静而造出的，是不是说这个结界与东皇静相伴相生呢？不然怎么解释东皇静出现在这里，他不可能是自己进来的吧。]
　　观一愣，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也许你说得对，相伴相生，所以这个地方也会随着东皇静力量的成长而膨胀，东皇静也会因为它的膨胀而得到更多力量！果真是这样，那么也许可以连这个空间一块带走！]
　　朱泠苦笑了一声，[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是不是这样呢？若推断错误，东皇山上的众神可就有机会了！]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天地再一次变色。不过这次很奇怪，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人觉得反常。瓦蓝明净的天空，绿色的草和枝叶过分茂盛的树，还有缎带一般蜿蜒曲折的河，在阳光下闪着点点波光。他们所在的宫殿也不见了，朱泠惊讶的发现东皇静悬浮站在半空，白色的丝绸一般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开来。
　　[他这是要干嘛？]
　　[他就要醒来了！]观说。朱泠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观的眼睛里居然含着深深的眷恋。
　　他们俩个都听到一个声音，[好久不见了，阿泠，月君大人！]
　　低沉中带着一些不自然，这么多年与世隔绝，还记得怎么说话已经是个奇迹了。但东皇静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用意识在和他们交流。那具漂浮在空中的身体慢慢落下来，同时空气的阻力让他的头发和衣服向上飘起，双手交叠搭放在胸口的位置，他那恬静的绝美的面容像是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