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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黄雀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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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冕脸上波澜不惊,只看着梁默臣微微冷笑:“数日前,梁大人曾对我说,是那洪惜拿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逼迫于你,你不得已才向我下毒。而今,莫非,亦是你身后那两人拿刀迫着你,所以梁大人不惜动用冀州的府兵,也要杀了陈冕吗?”他又看了一眼段介安,“介安向来自诩光明磊落,最不屑于阴谋诡计,自然不会有胁迫他人就范的癖好。只是,像这样卖主求荣的小人,也是可以倚靠的么?”
梁默臣朝陈冕躬身作揖道:“大将军明鉴,下官并非出尔反尔、见利忘义之徒。多年来,承恩相照拂,入其门下,才得以报效国家。然则,国难当头,自当大义灭亲,陈相与大公子虽对下官有恩,却是对梁默臣一己之恩。梁某不敢以一己之私废天下大义。这几日来,段将军和谢义士对下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官如醍醐灌顶,决心痛改前非,弃暗投明,为天下苍生向大公子兵谏。望大公子还政于陛下,与陈相一起退隐山林,岂不皆大欢喜?”
“兵谏?”陈冕冷笑,转过头看着段介安:“介安,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死了,小皇帝就可以力挽狂澜,平定内乱,解决边犯,赵宋的天下就从此太平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赵宋皇朝今日的颓败腐朽,乃是累世累代积贫积弱所致。朝廷命官闲谈终日,言不及义,地方官员个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保甲则是鱼肉百姓,横行乡里,难道仅靠陈冕一人的性命就可以澄清寰宇?还是,你以为你身边站着的个个都是如你一般待宰的羔羊?”
段介安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民无所措足。而今天下动乱四起,礼崩乐坏,究其根本,乃是你陈氏一族专权,致以背弃祖宗家法。只要你还政于陛下,自然天下归心,不战而胜。”他叹了一口气,“这些话,我曾劝你说过无数次,你何曾听进去过一个字?自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顺天而昌,逆天而亡。子冕,你是何等聪慧之人,父亲自小就说你钟灵毓秀,是第一流的人物,本应是治世良臣,却偏偏要学那些佞臣专权误国、遗臭万年!”他说得激动起来,“你不过就是贪恋权势,被权力二字迷了眼,蒙了心!我自小就倾慕你的才学,又何曾想过要你的性命!你若能迷途知返,我与你,还是昔日的同窗好友。你我共同辅佐陛下,助陛下开创不世之功,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真正是大丈夫所为!”
陈冕哈哈大笑:“介安,你自小就喜欢异想天开,想不到如今更是天真!”他的眸中尽是不屑,段介安却浑身一颤,脸上渐渐有了愠怒和失落之色。陈冕笑着说道:“你且说说,你想如何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手指着梁默臣,“不说长远,就说眼下的青州大旱,不知介安有何高见?眼前这个冀州牧梁默臣,介安你又了解多少?”
谢三在一旁道:“介安,何必再与他多费唇舌?”他拔出弯刀,眸中尽是恨毒之色,“机不可失,今日不杀陈冕,以待何时?”说话间,纵身跃起,弯刀便向陈冕砍去。段介安微微一迟疑,长剑随即出鞘,压住谢三的弯刀,“三哥,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但死去一个陈冕却不足以撼动陈氏根基,今日若能逼陈靖威辞去相位,太后亦不再垂帘,才是上上之策!”
谢三又气又恼,心里大骂段介安愚蠢,但又不好当众拂段介安之意,唯有默默将弯刀入鞘,退到段介安身后,却朝梁默臣使了一个眼色。
梁默臣会意,对段介安恭敬施礼:“段将军,陈冕此刻虎落平阳,要杀他易如反掌。若将军不便出面,下官愿意代劳。”
陈冕冷笑道:“梁大人,杀我以求自保,才是你真正的意图罢。你私吞五百余万赈灾银两,怕东窗事发故而私下与赵扬结交,欲置我于死地。你毒杀我不成,更是寝食难安,唯有在我回京之前取我性命,方可化险为夷。也是我小觑了你,竟被你算计了去!”
梁默臣脸色微微一变,唯又向段介安躬身施礼,继续殷切说道:“段将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山东大旱,百年不遇,梁某殚尽竭虑,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吞官银,涂炭生灵?梁某眼下不过是陈氏的一枚弃子,为天下苍生计,为身家性命计,亦要扳倒陈氏。段将军,古人云用人不疑,梁默臣死不足惜,可莫要让天下士子寒心哪!”
段介安只是抿嘴不语,谢三的右手却在刀柄上反复摩挲,目光幽深。梁默臣咬了咬牙,转过头,厉声喝道:“陈冕专权误国,谋逆不臣,罪不容诛!本官奉皇上口谕,诛杀逆贼!就地正法!凡取陈冕项上人头者,赏金千两!!”
“放肆!”陈冕面露戾色,“我乃大宋威武大将军,位同三公,岂是尔等说杀便可杀得?皇上口谕?介安,你口中的君臣大义,便是可以罔顾祖宗王法,假传圣旨么!”
“统统退下!”段介安面色不悦,冷冷看了一眼梁默臣,“梁大人这番作为,与那些逆贼又有何异?”
几十个刀斧手已纷纷亮出兵刃,此刻却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动作。梁默臣的额角迸出几许冷汗,偷偷瞥了一眼谢三。谢三站在段介安的身后,右手将弯刀往上一提,又缓缓放入刀鞘,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梁默臣诺诺道:“段将军,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您只须将今日之事,看作是下官奉了宁王之命铲除陈冕。将军大可以置身事外,即便青史之上,也不会诟病将军分毫。”
谢三亦是一笑:“梁大人说得倒不差。赵扬诛陈冕,一石二鸟,最好不过。这样一来,陛下不但可以脱离陈氏的桎梏,赵扬也休想染指朝堂,国之内忧迎刃而解。介安,兵者,诡道,今日再不动手便就迟了。”他弯刀在手,目光灼灼,“介安,三哥知你最是光明磊落、至情至性之人,你只管闭上眼,只当是做了一场梦。这些腌臜之事,为兄替你一力承担,天下人若要责难,亦是责难我谢三,与你没有半点干系!”
“真是大义凛然。”冷云峰上前一步,与陈冕并肩站在一处,冲谢三微微一笑,“你与你的介安贤弟,倒真是兄弟情深,叫人羡慕得很。”
谢三的刀一滞,呆呆看着冷云峰的笑靥,心头霎时转过千万个念头,又怨又妒,百般不是滋味。段介安微微皱眉,念及谢三和冷云峰是那样的关系,不免有些尴尬,道:“冷公子,你对我三哥有诸多误会,又轻信了陈冕,才与清社为敌。之前你在地宫暗算我们,我看在三哥的情分上,决不会为难你。还望你深明大义,将丹书铁券献于陛下,永固我大宋江山。”
冷云峰笑了:“段将军,你可知道,这丹书铁券究竟是甚么?”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铁盒上精致的花纹,“你确信赵炎得到这个铁匣子,就可以江山永固,高枕无忧了?”
段介安道:“得冷月山庄者得天下,想必不会是无稽之谈。”
冷云峰摇摇头:“我先祖曾有遗训,危难之际,可将丹书铁券托付给值得托付之人。可惜,冷云峰心中可托付之人却是陈冕。”
段介安怒道:“一己恩怨怎可凌驾于国家大义之上?凭一己之好恶怎可视社稷如儿戏?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你却不能顾全大局,心胸竟如此狭隘!”他深吸了一口气,“陈冕已是瓮中之鳖。冷云峰,你莫要不识时务!
冷云峰也不恼:“段将军教训的是,然则,如将军方才所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既然要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自然不会做出有违纲常,欺君罔上之事罢?”
段介安正色道:“不错!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冷云峰将铁匣子托在掌心,亦正色道:“段介安跪下!”
段介安一愣。冷云峰神色肃穆:“此乃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见之犹见太祖!段介安,你敢对太祖不尊?”
段介安正在迟疑间,谢三拽住他的右臂:“介安,莫要被他唬住。”他目光阴沉地盯着冷云峰,“他们眼下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即便是太祖爷御赐之物,又能奈我何?”他此刻只想速战速决,一刀将陈冕砍作两段,再将冷云峰生擒,无奈有段介安在侧,不好发作。段介安却反手一挣,将他拦住:“三哥稍安,莫要意气用事。”说着,竟拽着谢三一齐跪倒,恭敬拜称:“臣段介安拜见太祖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梁默臣诸人见段介安跪下,自然不敢怠慢,齐刷刷跪倒了一片。陈冕看了一眼冷云峰,亦拜倒叩首。
谢三被段介安按住,不由得怒极攻心,一时间浑身如炭火焚烧一般灼热难安,面色亦是铁青:“介安!我真正要被你气死了!你平日里行事的快意恩仇、倜傥潇洒哪里去了?”
段介安却肃穆道:“三哥,太祖爷英灵在前,不可不敬。”
谢三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冷云峰:“介安,所谓丹书铁券真假尚不得知,不过冷云峰的一面之词,你就不怕中了他的圈套?”
段介安朗声道:“我下跪拜的是太祖英灵,乃是我大宋国本。即便他手中之物有假,朗朗乾坤之下,我段介安对大宋的赤诚不假,对皇上的忠心不假,太祖皇帝在天之灵自然知晓。”他又是一拜,目光凛然看着冷云峰,“既如此,可否将太祖爷的圣训示下?”
冷云峰将手中的铁匣子反转,旋即咬破中指,竟将指尖的血涂抹在那繁复的花纹上。陈冕面露诧异之色,冷云峰垂眸向他微微一笑:“既然唯有我冷氏子孙的血才可开启地宫,想必,也唯有我冷氏子孙的血才可打开这匣子。大公子,我不曾想到竟将你带入绝境。眼下便赌一把,我心中的猜想是否是事实。”说话间,只听得“咔哒”一声绷簧的清脆响声,铁匣子的盒盖已猛然弹开,盒中露出一卷铁质的卷轴,以及一枚赤红色的玉质印章。
段介安和陈冕有些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段介安低声道:“难道这便是御史台所记载的,太祖皇帝当年亲制的九龙玉玺?太祖爷曾留有遗诏,见玉玺如见太祖!”他猛地伏地叩首,“太祖!您是不忍见赵宋江山覆灭,而要后人力挽狂澜么?如今陛下式微,您怎忍心赵氏子孙操纵于陈氏党羽之手?”他抬起头,眼中含泪看着冷云峰,“你冷氏一族竟然拥有太祖爷的九龙玉玺,自然是太祖最信任的臣子。你若将玉玺交给乱臣贼子,又怎对得起你冷氏列祖列宗?冷云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莫要做出让天人共愤的荒唐之事!”
冷云峰手里持着铁卷和印玺:“段将军既然认得这是九龙玉玺,想必也知道它的来历吧?当年太祖皇帝灭辽国,收复幽云十六州,屠尽契丹王室,从末帝穆宗耶律璟手中夺得昆仑赤璧,命人雕制成九龙玉玺,名为传国玉玺,却将之托付给我先祖,段将军可知道其中的缘由么?”
段介安紧锁双眉,冷云峰却哈哈大笑:“段将军难道不想听听太祖爷当年留下的遗训?”他缓缓拉开那卷铁质的卷轴,用朱砂镌刻上去字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即便已经时隔两百多年,那字迹依然鲜红如血,仿佛是先祖的热血凝成。
诸人皆跪在地上屏吸聆听,冷云峰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行字,目光中流露出几分震惊,一时间静默不语。谢三朝段介安冷冷一笑:“介安,他定又是在耍花样,拖延时间,以俟救兵。”他又看向梁默臣,“梁大人,今日若放走陈冕,想必你离死期也不远了。”
梁默臣跪在地上,心中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段介安在侧,他不敢擅自动武,但看如今之势,段介安根本就不想取陈冕的性命,他若执意杀之,只怕惹得段介安不满,赵扬也未必能救自己,到时身家性命亦是不保。可是若不杀陈冕,正如谢三所言,自己也命不久矣。他于是对段介安恳切说道:“段将军,下官也觉得此事诡异。想这冷云峰乃是陈冕的门客,本就沆瀣一气。如若他手中真的握有太祖皇帝的丹书铁券,又何需投靠陈冕?此事有诈,段将军莫被小人利用了您的赤诚忠心!”
他话音未落,胸口却被冷云峰猛然踢了一脚。梁默臣本就是文官,哪里受得住,仰面仆地。幸而冷云峰已没有内力,这一脚虽然用了七八分力,却没有伤到他的要害。梁默臣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肺都要开裂,不由得横眉怒道:“尔一介布衣,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冷云峰却将手中铁卷扔在梁默臣脸上:“就请梁大人为众位宣读太祖皇帝的遗训。”
梁默臣的额角被铁卷打出一道血痕,他疑惑着将丹书铁券捧在掌心,只看了几眼,便倒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无比震惊地看着冷云峰。
段介安扭头道:“梁大人为何默不作声?”
梁默臣道:“不……不……只是太过诧异……下官实在不敢相信……”他擦擦额角冷汗,汗水混着血水在他脸上化开,颇为狼狈,颤声念道,“朕与冷卿,黾勉齐心,四十三载,同甘共辛。名为君臣,份属糟糠,天俪与齐,俾逑作配。嘉儿仲恩,冷卿所出,国之元良,朕之嫡长,未列储嗣,朕唯深憾。朕负卿深情,实造化误人,信人生如梦,知万世皆虚。卿自请隐居,朕思卿罔极。身与魂俱灭,影与形不离。”
他抬眼看了一眼冷云峰,却见冷云峰亦冷冷看着他:“冷仲恩,原名赵仲恩,乃是我先祖与太祖皇帝所生之子。他跟随我先祖隐居冷月山庄,便改姓了冷。”他淡淡道,“梁默臣,后面还有两行字,你怎么不念了?”
梁默臣微微迟疑,段介安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卷轴,定睛一看,只见最后两行遒劲的赤字写道:青州冷月山庄冷氏后人乃朕嫡传子孙,与赵氏后裔血脉相依,生死共存,拱卫千秋,见冷氏犹见天子。若赵氏后嗣凋敝,宗室乃迎冷氏嫡子为大宋元储,以承大统。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国以永存,爰及冷氏,宋有宗庙,尔无绝世。钦此!
段介安呆呆看看手中的卷轴,复而又看着冷云峰,双唇不住颤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云峰面沉似水,眸中却闪着戏谑:“段将军,既然如卿所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见到我,你如何不行君臣大礼?”
段介安面有不忿之色,终究还是将丹书铁券高举于顶,稽首又拜。冷云峰冷哼了一声,接过铁卷,与那枚赤玉一并放入铁匣,转手塞在了陈冕怀中。段介安仰头看着冷云峰,又急又怒:“太祖信物怎能落到陈氏之手!”
冷云峰却道:“笑话!我愿意给谁便给谁,岂容尔等置喙?”
段介安道:“您既然是太祖嫡传后人,便如当今天子的叔父。怎忍心见陈氏欺凌圣上,赵宋天下毁于阉党之手!您既受太祖所托,自当受命危难,辅佐陛下,保全皇祚,怎可与虎谋皮,助陈氏篡权?”
谢三勃然而起,提刀怒视冷云峰:“太祖爷英灵安在!大宋三百年基业岂可毁于竖子之手!”
冷云峰沉声斥道:“见冷氏犹见天子,尔等安敢犯上作乱!藐视天威!!”
段介安死死拽住谢三的袍袖,大声道:“三哥不可!”
谢三撇过脸,横眉怒道:“介安,咱们结义时曾说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如今却被陈冕小儿玩弄于鼓掌之中!你的血性到哪里去了!不过一卷作古之物,却要你我兄弟俯首称臣?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今日若再拦着我,咱们也不必做兄弟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谢三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段二公子!”
段介安面色通红,手亦微微颤抖,却依然咬牙道:“三哥不要逼我!你我有多年的情谊,我不想与你动手!”
谢三握刀的右手上青筋暴绽,面有凄苦之色:“介安,难道我要杀陈贼竟是与你为敌么!男儿重义气,你难道忘了昔日的誓言?”
“好一个男儿重义气!”一声低沉的冷笑从树林深处传来。冷云峰的神色微微一怔,却见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翩然来到跟前。那人身材高大,甫一站定,便扬手给了谢三一记耳光,厉声道:“谢三,你也配谈义气二字么?”
谢三竟也不避,生生接下这招,整个人飞出去半丈有余,右脸顷刻间肿了起来。他吐出一口血水,恭然向来人躬身施了一礼,低声道:“百里大哥,别来无恙?”
百里峥面若寒霜,不看谢三,转过身,双膝跪倒在冷云峰面前,声音竟有些哽咽:“百里峥拜见少爷!”
冷云峰淡淡一笑:“百里,当日不辞而别,确实是我任性。不想,你竟然又回中原来了。”
百里峥仰脸看着冷云峰,眸中有些湿润:“少爷下落不明,属下寝食难安。今日见到少爷无恙,百里峥才觉得又活过来了。”
此刻,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整齐的步伐声,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急促,陈冕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步履如敲击在山谷的丧钟,踩在枯枝上,却发出骨节震动的咔咔声,让人不寒而栗。
梁默臣的脸色已如死灰,手脚并用向陈冕爬去,哀哀道:“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哪!下官受人胁迫,实在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呀!”
陈冕只是一笑:“梁默臣,你的不得已实在太多了些吧。”
梁默臣哆哆嗦嗦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公子原谅下官这次鬼迷心窍。下官愿意指认宁王赵扬侵吞官银,收买朝臣,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说着砰砰砰不住叩首,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陈冕只是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如僵尸般整齐的步伐声终于停了下来。百余名黑衣人已将段、谢诸人围在当中。这些人都用黑巾蒙面,带着黑色的斗笠,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只见他们齐齐跪倒,向陈冕拜道:“参见——大公子——”这声音冰冷无情而整齐划一,带着嗡嗡的回音,久久回荡在山谷间。